林绿珠道:“我答应你,只要你和我赌,我保证绝对不伤害青港村任何一个人,包括山顶的那个蚂蚁窝。我还保证,只要我在青港村一天,就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人伤害青港村。但是如果你不和我赌,我不会做出任何保证。”
易无咎道:“你为什么选择和我赌?”
林绿珠道:“因为我虽然喜欢杀人,但是我并不喜欢滥杀无辜。”
易无咎颔首道:“好,赌什么?”
林绿珠道:“赌你们的土地不会被征辟为药草苗圃。”
易无咎道:“你和我赌没用,因为青港村三大家族的家主不是我。”
林绿珠道:“我知道,但我只能和你赌,因为整个青港村,只有你知道我的秘密。而且我已知道,只有你才是青港村下一任府主的不二人选。你有足够能力影响到那三个家族。”
易无咎沉默半晌,道:“怎么赌?”
林绿珠道:“如果这些土地没被征辟为苗圃,我马上离开青港村,从此你不会再看到我。如果这些土地被征辟为苗圃,我也会马上离开青港村,但是你必须跟我走。”
易无咎道:“我不懂为什么要赌,因为这看起来毫无意义。”
林绿珠道:“因为我并不想无缘无故杀人,也不想无缘无故救人,所以你需要给我一个不杀人的理由,更需要给我一个救青港村的理由。”
易无咎深深望着她,慢慢说道:“赌,就是你要的这个理由?”
林绿珠道:“不错,这个理由虽然不算很好,但总算是个理由。”
易无咎道:“但这不是我和你赌的理由。”
林绿珠嘿嘿冷笑道:“你可以慢慢考虑,但是你最好记住,我并非一定要和你赌。对了,你应该庆幸刚才没有把我的事告诉其他人,否则青港村早已没有一个活人。除了你以外,谁若知道我的事,我就会杀了谁。你绝对应该相信,我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易无咎哑然。
林绿珠忽然道:“现在,你吹一首曲子给我听吧。本姑娘若是心情好,也许便会放过你们。”
易无咎默默扯起一片草叶噙在唇间,吹出一缕悠扬的旋律。林绿珠用一根手指卷起一缕长发,一动也不动。田野微风轻拂,她似乎痴了。
一曲终了,易无咎回头望去。林绿珠已不知何时离去。
从田间回来,易无咎忽然变得心事重重,连走路都无精打采。他如此心不在焉,以致于一不小心与周到撞了个满怀。
周到就站在大门口,脸板得就好像大门,问道:“你很喜欢赌?”
易无咎道:“三爷爷,我……”
“而且你还赌输了,足足输了九十八瓶重水?”
易无咎低下了头,道:“是的,我赌输了。”
周到忽然从怀中摸出一个青光莹莹的玉盒子,从玉盒散发出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但是他的声音却并不令人愉快:“这是一颗青色兽丹。姬鸿泰说,如果他有这么一颗兽丹,无论别人出多少钱,他都不会卖。”
易无咎道:“我看见了。”
周到冷声道:“你可知道,九十八瓶重水,甚至比一颗青色兽丹更加难得?”
易无咎头垂得更低,道:“现在我已知道。”
“可是你竟然把它们输了。”说到这里,周到简直已是声色俱厉。
“是,我把它们输了。”易无咎不敢抬头。
“但……”周到道,他仍然板着脸,但是眼角堆着的全是笑意。“输得好,你不愧是我周家的孩子。”
易无咎抬起头,愣了愣,接着也露齿笑了。他笑的时候,就像三月的春风拂面。他也从怀中掏出一颗兽丹,一颗像翡翠一样碧绿的兽丹。
他把这颗兽丹递给周到,说道:“三爷爷,这是我在虎形山瀑布捡到的一颗兽丹。”
绿光如茵,照得周到和易无咎须眉皆碧,照得那方青莹莹的玉盒似乎也变成了绿色。
暮色渐渐低垂,西方的彩霞慢慢变成了青灰色。院子四角的红灯笼逐一亮起。沉入暮色的周家,在黑暗中发光。
周到把玩着手中两颗光芒吞吐如有生命的珠子,一颗绿色,一颗青色,感觉到珠子中蕴含的磅礴元力。他的脸色变得郑重,沉声问道:“这颗绿色兽丹,真是你在虎形山瀑布捡到的?”在虎形山瀑布捡到兽丹并不奇怪,但是若想捡到品质如此好的绿色兽丹,绝对比在青港村畔的大江中淘金还要困难。
易无咎道:“是。但我保证,绝对没有进虎形山。”
周到神色变得轻松了些,道:“你切记一定不能进入虎形山,那里是极其危险的人类禁地。”
易无咎颔首道:“好的,三爷爷。”
周到不再多言,道:“这是一颗我前所未见的兽丹,我猜应该是一种我们前所未见的元兽所有。它所蕴含的元气,甚至比这颗青色兽丹还要高级许多。而且,它似乎还隐藏着一种未知的力量。这种力量,类似一种改造的力量,就像我们能用锻造来改造金属的性质一样,它似乎能够改造元气的性质。”
“您能感知到这种力量?”易无咎惊讶地问道。
“锻造师对材质的感觉,远远超过凡人的想象。以后,你也会拥有这种才能。”周到淡淡答道。
“我们能通过锻造,获得并驾驭这种力量吗?”易无咎问道。
“也许能,也许不能,但我没有把握。”周到沉吟道。“我想,也许它能带给我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哦?”易无咎好奇心被勾起,问道。
“你随我来。”周到站起来,向后院走去。
要走过一条一丈多长的暗廊,才能从第二重院落走进第三重院落,也就是五重深院的中庭。中庭的面积比前庭更大了好几倍。院落中,大小错落分布着十几座炉火熊熊烧得正旺的洪炉。密集的叮当铁器敲击之声,夹杂着铁火之气扑面而至。
幽蓝色的火焰,仿佛冰冷的冰花,在烘炉中绽放。
每座烘炉的炉口前,都有一位老人持小锤,还有一位少年抡大锤,朝铁锭上“叮叮当当”敲打不停。炉火蓝焰吞吐,映照着少年的古铜色肌肤,颗颗豆大汗珠刚刚冒出,就化作如烟蒸汽。也有一些身材高挑的少女,扎起长裙束了腰,愈发显得腰如细柳,胸如峰峦。纤纤素手拈了锤,奋臂挥舞间,便有血气方刚的少年眼神一滞,手中锤便砸偏了方向,惹来一通不着调的笑骂和调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