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火四溅,一颗又一颗金星从星陨精铁上剥落,如从铁锅中遇热溅出的豆子。
“星陨精铁的重量是黄金的十倍,星陨玄铁的重量更重,是雪花镔铁的百倍。星陨精铁比星陨玄铁轻上很多的原因,就是因为星陨铁精。星陨铁精有一种轻量化的特质,能使附着物的重量变轻。知道它价值的人并不多,只因为很少有人能将星陨铁精从星陨精铁中提炼出来。幸好,我是为数不多能提炼星陨铁精的人之一。”
“三爷爷好厉害,您知道的东西真多。”易无咎由衷赞叹道。
周到自鼻孔“哼”了一声,显得甚是得意,笑道:“更奇异的是,它的实际重量比星陨玄铁还要重。若以星陨铁精作为武器,使用者的感觉轻如羽毛,但是承受者的感觉却是重如山岳,这简直是作弊一般的恐怖能力。”
“原来,我们首先要锻造的不是星陨玄铁,而是星陨铁精。”易无咎展颜笑道。周到小锤引导的速度不紧不慢刚刚好,易无咎通过呼吸调节身体状态,此刻精神已是恢复了几分。
“是的。相比轻量化的特质,星陨铁精还有一个更加可怕的特质,我管它叫作元气亲和力。”
“元气亲和力,这是什么意思?”易无咎懵懵懂懂问道。
“天地有元气,可转化为金木水火土等五行元气。元气相生相克,比如水火不能相容,金木难以共存,但星陨铁精却是一种奇异的金属。它本已具有金元气的锋锐,却不会排斥其他任何一种元气。修元者如果能以星陨铁精作为武器,不仅锋锐无比,而且通过星陨铁精增幅,其元气的质与量都能得到极大改善。”
叮,当,最后一颗星陨铁精颗粒掉落琉璃盘中。
易无咎重重扔下铁锤,一屁股瘫坐在地,只觉全身已虚脱,酸软无力。
被淬炼后的星陨玄铁,比黑夜更黑,比深渊更深,连视线似乎都会沉沦。而那一小堆星陨铁精精光耀眼,好像燃烧到极致的炙热火焰。
周到手掌轻抚易无咎肩膀,输出一道绵软淡泊的元气,为他纾解疲惫。他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琉璃罩中的那一小段梧桐木。
青色兽丹已完全渗透梧桐木中,而那颗绿色兽丹化作的深绿色液体,被吸收尚不及百分之一。
周到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无咎,你可以想想,我会锻造出一件什么样的武器?”
“枪,一定是枪。”易无咎终于喘过气来,高声答道。“用梧桐木作枪身,用星陨铁精作枪头。这把枪的光芒,值得所有人期待。”
周到哈哈大笑起来,道:“这柄枪一定是灵枪,在你成年礼的那天,我会亲手将它送给你。”
易无咎道:“谢谢三爷爷,不过我只是一个凡人,这把枪放在我这儿只是暴殄天物。请三爷爷将它交给米宝吧,因为只有她,才能彻底绽放这把枪的风采。”
周到摇头道:“不……”
易无咎微笑道:“如果可以的话,请三爷爷用星陨玄铁给我打造一件护具吧,对我来说,这可能比枪要有用多了,不是?”
周到还待再说些什么,石室门突然无声滑开,一条曼妙的身影飘了进来。周到止住笑声,面色微变。
当周到进入石室锻造,通常只有周家家主才有权随时进来。周家现任家主,便是周米宝。若无重大变故,周米宝也不会随意闯入石室。
“什么事?”周到问道。右手袍袖飞起,幽蓝明火的玻璃罩已缓缓盖上,石室内逼人的高温瞬间冷却。
幽蓝明火如冰之精灵,在玻璃罩中轻轻跳跃。它的上方,梧桐木依然一点一滴在吸收那浓绿得化不开的兽丹液体。
“三爷爷,李小三的丹田废了。”周米宝双颊微微发红,情绪似乎有些激动。“这已经是今年的第三起丹田被废事件了。”
“混账,你俩跟我来。”周到的声音依然沉稳,却已藏不住怒意。
晨光熹微,原来不知不觉间,这一老一少已埋首锻造了一个通宵。
严格说来,青港村其实只有三户人家:周家、夏家和姬家。其他人家要么本是这三个家族的近亲,要么是这三家的信徒,要么依附这三家而工作和生活。实际上,青港村数百户人家世世代代居住在一起,相互间婚嫁迎娶,多少都有些沾亲带故。
李小三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的父亲李大锤、祖父李中庭都是周家的打铁匠。所以,李小三小小年纪就已是周家的学徒,跟着他父亲学习抡锤打铁。
李小三的祖父李中庭是个凡人,父亲却是修元者,而李小三的修元天赋远远超过他的父亲,他的实力甚至可以比肩周家的一些本家少年。
据说,周家已非常有意向将李小三吸纳成为外族成员。外族成员的意思就是,李小三很有可能迎娶一位周姓姑娘为妻,成为周家实打实的近亲。
但是,他的丹田莫名其妙被废了。原本生龙活虎的少年,病恹恹地躺在木板床上,曾经明亮的眼神,如今已是黯淡无光。
周到带着周米宝和易无咎走进李家时,李大锤正搓着手在房子里走来走去,白发苍苍的李中庭则坐在床头,握着李小三的手老泪纵横。
看见周到,李小三眼睛先是微微一亮,随即黯淡下去。
周到温和地笑着,他绝不愿意对下人疾言厉色,更不愿意伤害到任何一位已经受到伤害的人。他缓步走到床前,轻轻按了按李中庭已经垂老的肩膀,又拍了拍李大锤粗糙的大手,然后轻柔地握住了李小三的手腕,三根手指不着痕迹地搭在脉搏上,温声道:“小三,你感觉怎么样?”
李小三忽然热泪盈眶,像个孩子似地哭出声,却委屈得说不出话来。
李中庭颤颤巍巍答道:“谢三长老来看望这孩子,我们爷孙万分感激,只是这孩子……这孩子……”
周米宝忽地展颜笑道:“李大伯,小三本来就是个孩子。他就算不能修元,身体却依然很健康,他依然会娶妻生子,就像李大伯你年轻时候一样,不是吗?”
李小三的眼中忽然有了微弱的光。周米宝简简单单一句话,重新点燃了他心中的希望。不能修元又如何,在他眼前微笑不语的易无咎,不正是一位不能修元的绝世奇才么?
易无咎虽然不是修元者,但就算面对青港村少年一代的领军人物,周家家主周米宝,也是不遑多让。
周到缩回三根手指,温声道:“你会没有事,也会很快好起来。”他的目光转向周米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