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鸿泰逼近一步,直视着灰袍老者的眼睛,厉声道:“我劝你们最好赶紧放人。”
灰袍老者悠然道:“我忽然怀疑你才是凶手。”
姬鸿泰厉声笑道:“狗急跳墙的东西,我看你才是那个凶手。”
灰袍老者青灰色的袍子忽然无风鼓胀起来。他的眼神已变得非常恐怖,就像黑洞一样空洞而恐怖。
姬鸿泰身形微微晃了一晃,随即不动如山。他稀疏的胡须微微翘起,冷冷道:“原来是一位真人,失敬失敬。我还只是至人,但是你未必打得过我。”
灰袍老者眼神如鬼火一般诡异,声音也变得空洞嘶哑:“我们可以试一试。”
“用药罐子催出来的真人而已,你以为能有多少斤两?”姬鸿泰浑身已漾出青色元气。他的肌肤正在慢慢变得年轻,紧致和结实。
他似乎在顷刻间返老还童。
金飞羽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居然一动也不动。
周到叹道:“老姬,我们走吧,他也只是一个过河卒而已。”
姬鸿泰浑身气势忽收,冷笑道:“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卒,不过他却以为自己在青港村是老帅。”
灰袍老者的眼神变得冷厉如针,但是姬鸿泰已经哈哈大笑着出门而去,竟是不再瞧他一眼。
金飞羽一动也不动,冷冷地看着他们扬长而去。
周家池塘的水一向很清澈,从九天碧落吹来的江风一向很清新。池塘中盛开的朵朵荷花,与周米宝白里透红的脸蛋交相辉映。
凉亭四面来风,这本该是很悠闲很惬意的时光,但是周到的神情却很沉重,他轻轻说道:“是的,据说南宫世家在丹堂内部也有敌人,他们和上官世家一向在勾心斗角。”
易无咎道:“征地开辟苗圃的一定不止南宫世家。”
周到道:“不错,但帝国南部三州的丹堂历来归属南宫世家管辖,任何势力都无权插手。”
易无咎道:“但是,他的敌人未必不会暗中捣捣乱。”
周到道:“他们也许会暗中捣乱,但是我们一定不能掺和进去。”
易无咎道:“为什么?”
周到道:“因为现在虽然很麻烦,以我们的能力还能应付。但我们不能再有更多的麻烦,因为有些麻烦我们碰不得,更惹不起。”
易无咎张了张嘴,忽然又紧紧闭上。
周到苦笑道:“你一定很不以为然,你一定以为三爷爷怯懦怕事,是不是?”
易无咎眉毛轻挑,道:“不是。”但是他的表情似乎在说是。其实他本想说的是,南宫世家来到青港村,也许不只是为了开垦苗圃,更是为了寻找传说中的稀世珍宝,只不过玄鸟小衣悄悄阻止了他。
周到沉声道:“你们还年轻,很多事情你们还不懂。”
易无咎顿了顿,道:“我们确实还小,确实很多事还不懂,但是我一直记得三爷爷曾说过的一句话。”
周到温声道:“哪句话?”
“有所为,有所不为。”易无咎道。
“我还说过一句话,你应该也还记得。”周到沉吟半晌,忽然道。
“哪句话?”易无咎道。
“这句话只有四个字?”周到道。“见机而为。”
“三爷爷的意思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是的,我们的时机不成熟,我们的实力还很弱小。如果没有更强大的人参与,我们的努力一定会像江风中的灯火,很快湮灭消失。”
“上官世家岂非是更强大的人?”易无咎道。
“上官世家当然比我们更加强大,但是几十年来,他们岂非也无所作为?”周到喃喃道。
“几十年?”易无咎瞪大眼睛,吃惊的问道。
“是的,孩子,已经几十年了。”周到忽然重重叹了口气。他摸了摸周米宝的头,又摸了摸易无咎的头,轻声道。“你们都是好孩子,看到你们飞速成长起来,三爷爷很高兴。我真希望你们能快点长大,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们三家虽然能在青港村甚至在沉沙城呼风唤雨,但是外面的世界……”
他忽然打住,慢慢站起来,慢慢走出凉亭,慢慢走过廊桥,慢慢走向后院。他看起来变得苍老了许多,他的身影看起来有些佝偻,有些萧索,有些单薄,有些柔弱。他走过的地方,阳光似乎也变得黯淡了几分。
易无咎忽然明白,三爷爷心里藏着一件很重大的事,他已经藏了几十年,但依然还只能待时而动。
他忽然握住周米宝的手,紧紧握着,微笑道:“我们一定要帮助三爷爷,因为只有我们才能帮到他。”
周米宝轻轻抽了抽手,没有抽回去,于是任由易无咎握着。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你知道怎么才能帮到三爷爷吗?”
易无咎的眸子在闪闪发光,轻声说道:“也许我已经知道。”
上官世家不敢动的人,似乎已不太多。这不太多的人中间,与青港村有些微关系的,便更加少。
所以,易无咎几乎已经猜出是什么事,但是他并不知道这件事具体会牵涉到什么人。
他当然并不必知道会牵涉到哪些具体的人,因为线牵得再长,只要抓住线头就一定不会错。
易无咎笃定在青港村一定有这件事的线头,而且还不止一个线头。
其中一个线头的名字,叫林绿珠。
深夜,夏家,密室。
云很密很厚,月光很朦胧,密室没有点灯。
夏至与灰袍老者相对而坐。
灰袍老者淡淡道:“老朽奉特使之命,前来与你交个朋友。”月光很迷离,他的五官轮廓又很深,便显得有些神秘和诡异。
夏至面色不善,冷笑道:“你不请自来,深夜私下到访,不免让我认为你才是凶手。”
灰袍老者阴森森地笑了,露出了几颗雪白的牙齿。他那深邃枯老的眼眸深深望着夏至,道:“你说笑了。”
“我是不是在说笑并不重要,你不约而来倒是有些搞笑。”夏至冷冷说道。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郑重其事地在密室接待我?”灰袍老者反问道。
夏至脸色忽然变了,眼神也变得很尖锐:“因为我想在密室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