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知道就算蹦得再高也没用,易无咎绝对不会被他蹦出来。
乌云渐渐从西北方向席卷而来,灿烂辉煌的阳光蒙上了一层薄雾,变成鸡蛋黄一样的橙红色,光芒已经不再刺眼。
微风从道路北头吹来,吹过擂台,吹向道路的南头。微风中夹带着淡淡的水汽。
夏至纤细的手指在风中轻轻划过,眸子中的笑意更加浓烈了。
这一年的龙舟竞渡赛,夏家意外输掉了水路运输权,但是在潜龙战中夏家也许会连本带利赢回来。
那根细细的香,在风中燃烧得更快。在擂台一侧安静垂首等候的英挺少年何祚坚,眼神不时瞥向香火,眸中闪过一丝热烈。
没人知道他真实的想法。他看起来很平静,就像大山一样平静,但是他心里藏着一团火。他从来没打算不战而胜。
易无咎的蛮力,在青港村一向很出名。何祚坚对自己的蛮力也很有信心,他很想知道,自己的蛮力和易无咎的蛮力相比,究竟谁更胜一筹?
他渴望在擂台上打倒易无咎,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量出周米宝实力的深浅。因为他真正的目标是打败周米宝,是获得潜龙战的优胜。
微风轻轻吹过,香烟渐渐燃烧殆尽,已只剩下细细的半根。
夏至终于忍不住笑了。她并没有笑出声,但是她的眉梢、她的眼睛、她的嘴角,就像春水涨满了池塘一样满盈着笑意。
她朝周到挑了挑眉毛,她的眉毛又细又长,她的声音也是又细又长:“香,终于快燃烧完了,所以……”
周到面无表情。周米宝紧紧攥住了粉拳。他们都没出声,因为已没必要出声。
但是比武场之外,远远传来一个稚嫩的少年声音:“所以,终于轮到我了。”
夏至的笑容已冻结,就像北风吹过湖面,吹出一湖坚冰。
周米宝却绽放出灿烂的微笑,就像春风掠过湖面,阳光映射百花。
柳云波跳了起来,跳得比屋梁还高,高声叫道:“既然轮到你了,就好好打。别输得太难看,丢了我们的脸。”
“你大可放心,就算再难看,我也会赢,而且一定会赢。”声音愈来愈近,一条人影急如流星冲上了擂台,叫道:“抱歉,我来迟了。”
夏至冷冷道:“你确实来迟了。”
“幸好还不算太迟。”易无咎微笑道。那支香,此刻还有一点香头依然慢慢地烧着。
何祚坚也笑了,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高亢:“幸好你没有来迟,不然我会觉得很无趣。”
易无咎微笑道:“你很有趣,我很愿意和你交个朋友。”
“先打过再说,因为我不和弱者做朋友。”何祚坚盯着易无咎,淡淡道。
夏至倒是干脆,左手轻挥道:“比赛,开始。”
话音刚落,何祚坚动了,轻飘飘一拳打出,缓慢,柔软,毫无花哨,悄无声息。
但是易无咎的脸色忽然变了,变得很严肃。他突然将双手交叉护在胸前,何祚坚的拳头轻轻撞上了他的胳膊,就像棉花装上了窗棂。
但是易无咎忽然如纸鸢般向后飞了出去,就像被海浪拍击的小渔船一样飞了出去。
夏至眼角微微一跳,这个少年,出人意料的强啊。
何祚坚身形顿住,默默地看了拳头一眼,静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四周忽然变得寂静无声,寂静得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
所有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好强。
便是以蛮力着称的易无咎,居然也挡不住这一拳。
易无咎轻飘飘像一只纸鸢,飘到擂台边缘。他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笑道:“看不出来,你身板如此单瘦,蛮力居然如此吓人。”观战区瞬间炸了锅。
挨了这么重的一拳,居然一点事也没有,这个易无咎,果然也是个怪物啊。
何祚坚冷冷答道:“你的身板看起来也结实不到哪里去。”
易无咎笑道:“幸好我也有几斤蛮力。”
何祚坚盯着易无咎,道:“我很期待,希望你的蛮力让我感觉到很痛快。”
易无咎笑道:“快不快我不知道,但我保证会让你感觉到很痛。”
夏至冷冷说道:“你们两个如果要斗嘴,以后有的是时间。但是现在不要浪费老娘的时间。老娘若是生起气来,我亲爹也会害怕。”
酒楼上,夏沐灵一脸尴尬,双手捂脸。她这奶奶一向百无禁忌,为老不尊。
话音未落,何祚坚再次暴起出拳。他的反射神经和力量确实惊人,这一次,易无咎又被一拳打飞出去。
易无咎像一只鸟,在空中回环飘飞,轻飘飘落在擂台上,咧嘴露出一口雪白牙齿,微笑道:“再来。”
何祚坚面色微沉,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右臂臂围突然暴涨了一圈,肩胛处的袖子扑地涨开。
他微微咧开嘴,露出两颗尖利的虎牙,冷冷笑道:“这一拳的力量,会比刚才重很多,你准备好了吗?”
易无咎没作声,只是勾了勾手指。
何祚坚于是慢慢打出了一拳。这一拳很慢很沉,就像拳头上压着一座山。
拳势刚出,便有狂风猎猎,如山如岳的沉重压力扑面而来,易无咎的头发和衣带猎猎向后飞舞。
易无咎轻喝道:“来得好。”
他舒展双臂,让中门大开。他居然挺起胸膛,迎上那沙钵大的拳头。
拳头撞击肌肉,发出沉闷声响,易无咎再次向后平飞出去。这一次,他居然重重摔在擂台上。
但是,负手笔直站立的何祚坚,却已没了之前的淡定,袖中双拳紧握,一瞬不瞬地死死盯着易无咎。
夏至嘴角微微一抽,心道:如果没死,就快点起来结束比赛吧。
夏老太太开始读秒了,她读秒的声音比平常快了许多。她只想快点念到九,只要这小家伙还没起来,就是输了比赛。
易无咎四仰八叉躺在擂台上,一动也不动。但就在夏至读秒即将结束时,他一个鲤鱼翻身蹦了起来,笑道:“再来,再来。”
何祚坚却是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下擂台,一边走还一边高声叫道:“打什么打,老子不陪你玩了。裁判,我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