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落,数百骑士自马上飞身而起,人影纵横,消失不见。那宫老坐于辕头,轻策骏马,将马车驱于街边停妥当。
半柱香时间过去,丹堂前的街道沸腾了。几百工匠携砌刀曲尺冒雨奔来,各种车马货物络绎不绝运来。
墙倒,门成,玉墙起。丹堂内外,整饬一新。
那宫老再度驱车到丹堂新门之前,平稳停下。数百骑士紧随车后,整齐划一,任由大雨浇身,岿然不动,如石雕泥塑。
半日过去,车门轻开,那贵介公子哥步出车门,立于车上的宽敞高台,施施然伸了个懒腰。眼前深院大门气象一新,玉墙如镜,晶莹剔透。
公子哥微皱了皱眉,忽道:“今日内,将丹堂周边百户人家房屋尽数收购。明日,我要见到一个全新的丹堂。”
绝世红颜在身后撑了伞,随公子缓步走下马车,在那宫老的引导下,徐步走进丹堂,来到一处明珠高悬,檀香熏染,轻纱薄笼,富贵典雅到极致的所在。
这公子哥正待缓步走入,忽地停下脚步,屈指微弹,三张大字烫金请柬轻飘飘落入宫老手中,清淡语声中便浮现几丝杀机:“三日后,沉沙城丹堂重启。本公子欲广邀沉沙县域修元者和名流显贵共襄盛举。这青港村,劳烦宫老去走一趟。”
言毕,携美进屋,轻掩了门。
城主府,万顷碧波环绕的青螺小岛上,沉沙城主元大川斜卧长亭浅榻,胸口胡乱盖一席大红牡丹羊绒毯,闭目听雨。
榻前,金飞羽躬身抱拳,面色凝重,沉声道:“城主,丹堂此举,是在打我们的脸。”
沉沙城主翻了个身,微睁双目,叹道:“每一年雨季,我在这亭中卧听风雨,便是人间绝佳享受。此际风乍起吹绉一池春风,总有些微不足道的烦心事,平白乱我心绪。本府心中不豫,金大统领,你只管按律办事就是了。”
“禀城主,这丹堂明面上有数百剑士,暗中似乎还藏有数道极其强大的隐晦气息。末将担心来者不善,若依律强压,恐会掀起争端。”
“数百剑士,来者不善?哼哼,这事还确实有些麻烦。”元大川拂袖而起,冷冷一笑。花梨木盘龙纹木台上,红泥小火炉炉火微明,映红了一张大字烫金红请帖。元大川信手取了温于其上的古梅万朵耀晴空紫砂壶,倾落一注琥珀似的茶汤,端起那印有鬼谷子下山图的青花茶盅,轻轻抿了一口。“我很好奇,丹堂为何拼着破了面子,也要来赤裸裸打我元大川的脸。我更好奇,他准备如何打着我的脸?”
“属下与丹堂素少往来,个中情由确实不知。请城主给我一日时间,我去细细查来。”金飞羽道。
元大川微抬了抬手,道:“不必,因为事情缘起恐怕还在青港村,你一日之内恐难查实。沉沙城丹堂的新主事人是谁?”
“属下尚未与其有正式接触,不能肯定。不过根据传言,观其容貌言行及行事作派,如属下所料不差,当是丹堂南宫家大少爷南宫成瑜。”
“原来是丹堂四大主事家族之一,掌管帝国南方固元丹流通渠道的南宫家的大公子,这就难怪了。如此看来,这事在明面上想必并非丹堂总部授权,只是南宫一家所为。也罢,你且派人盯着,但不得轻举妄动。传令下去,丹堂任他重开,沉沙县域任何一人都不得光顾。他们若有异动,随时来报。去吧。”元大川轻声道。
你既开门见山,我便釜底抽薪。丹堂纵使家大业大,且看在这里能耗多久?那杀人如麻的铁血虎将抱拳称是,转身飞奔出去。
这任务很简单,遣重兵守住丹堂各条必经之路便是。对于那些不听劝一定要去丹堂的,自然更简单,无非是一刀抹脖子的事。
“韩老,你怎么看?”元大川眼望远山如黛,淡淡道。
一道枯瘦人影袅袅浮现,韩老双手笼在月白色的长袖中:“青港村征地开辟药圃,论其根源,错在南宫家。我沉沙城所判,并无差错。所以他南宫家若敢闹事,我们不必忍。我只是担心,这南宫家敢明月张胆重开丹堂,恐怕背后有极大的靠山。”
“我也是担心这背后另有了不得的人物。韩老如此说,怕是也收到了一些风声。”元大川揉了揉额头眉心,轻声道。沉沙城主也是铁血无情、杀伐果断之人,只是这丹堂势大,背后更有帝国皇室的影子。事涉丹堂四大主事家族之一,容不得他简单处置。
“据线报,帝国东南晨州牧林中鱼,及营田郡守禹选,已欣然应邀参与丹堂开业大典。为此,南宫家家主南宫望已邀请吏部侍郎漆雕黎岩星夜兼程,前来沉沙城。”
“这以势压人的阵仗有点大。天高皇帝远,若只是这劳甚子的吏部侍郎前来,本府自可以称病在家,不予搭理。可是这晨州牧与营田郡守乃是本府顶头上司,他们的面子可不能不给。如此说来,三日后那丹堂开业,我便是舍去这张老脸不要,也得去捧捧场了。”说一不二的沉沙城主无奈笑了。
南宫家有高人,说不得他元大川这一次得哑巴吃黄连,认一次栽了。
“该给面子的人,自然一定要给面子。该砸场子的时候,城主您也一定不必手软。”那韩老诡异一笑,忽地说道。
“此话怎讲?”元大川意味深长的看了韩老一眼。这老狐狸笑得高深莫测,分明是话里有话。
“这一次,南宫家广撒英雄帖,连青港村三大修元家族也一并请了。柿子要捡软的捏,老朽猜测,他们可能憋着一口气,又不好明着拿城主大人出气。所以他们可能会给三个家族一些难堪,同时存着心敲山震震城主这只老虎。”说到这儿,韩老忽然闭上了嘴。
“所以韩老,请你一口气把话说完。”元大川急不可耐地挥挥手。这老头,什么都好,就是喜欢没事卖关子,无端令人窝火。
“城主大人,您应该知道,那脾气火爆的兵部尚书阎荣轩,可是在那条生死线上从尸山血海走出来的。”说着说着,韩老忽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