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一位面容憔悴甚至有些病态的中年妇人,抱着一个看上去非常安静的女孩儿,正急速赶来。
她首先冲到了城池内务科登记处附近,随后沿着一眼望不到边的各色帐篷依次询问,试图看看有没有人会出让排位。
有人只是掀开帐篷冷冷地瞧了一眼,便不再理会,有人则干脆连帐篷都懒得掀开。
妇人也很知趣,只是扣了几下,无人应答,便立即再往后面的帐篷寻去。
一直到她见得一个帐篷上铭着“内.严”的帐篷,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连忙上前扣了几下帐篷。
和扣其他帐篷不同,这一次,她扣帐篷的节奏,有明显的不一样。
帐篷猛地掀开,有一位年约三十的修士脸带狂喜,迎了出来,见得妇人,先是一愣,随即脸色一变:“这位师妹......”
妇女眼泪一下就出来了:“严师兄,我是李颖倩啊,灵儿,叫严师伯。”
“严师伯!”女孩儿细声细气地喊了一声,显得有气无力。
这母女二人,自然便是蒲杰和白小白了。
“李......李师妹!”修士伸了伸手,便要去抚摸妇人凌乱不堪的长发,最后却转而摸了摸女孩的小脑袋,眼圈一红,“风师弟的孩子吧?真像呵......”
蒲杰抽泣着:“嗯......我们遭遇了意外,阿风救了我,其他师兄弟,则无一幸免......
我们迷路了,不知身在何处。
后来我们结合了,有了灵儿。
再后来,阿风为了觅食陨落了......
本来我以为我和灵儿必死,却不知哪里刮来一阵风,吹得我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我和灵儿已在离新象城不足一千公里的镇魔岭,身处一个废弃山洞里。
恰在此时,有苍劲老声传音于我,说起宗门弟子选拔改革之事,提到灵儿资质浪费了可惜,然后前辈又说,天有定数,最后一步,还需自己争取,便不知所踪了......”
这个故事,是蒲杰故意要这么编的。
如果有人追问下去,会发现这个高人的行事风格,跟秦其峰极其相似!
他就是要造成一种秦其峰根本就没有回玉华宗的假象,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不敢轻易对他下死手。
秦其峰会不会防着他这一招狐假虎威?
大概率是会防备的,不过反正没什么损失,而且能使这个故事毫无破绽,何乐而不为不是?
严师兄听得唏嘘不已,伸手掀开帐篷:“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李师妹,先进来喝杯热茶,慢慢说不迟。”
蒲杰也不推辞,迈步踏了进去。
明明那个帐篷那么小,蒲杰钻进去后,发现里面的空间居然当得住一套三居室的房间,还各自隔开,便如在城中小区套房里居住般。
严师兄倒了杯灵茶,递给了蒲杰后,道:“师妹,你且稍等,我找你张师姐商量商量。”
“张......张师姐?”蒲杰一脸愕然。
“我成亲了,师父安排的,我们的孩子前天刚满五岁。”
蒲杰连忙起身,一脸凄苦地道:“严师兄,我不知道......我还以为您......”
“没事,也许宗门见得此次回来的孩子多,网开一面延长选拔期也说不定。再说了,阿休还小,等一年也没关系,灵儿却是等不起了。”
蒲杰感激涕零,连忙从腰间摘下自己的储物袋递了过去:“严师兄,师妹我修为低下,无以为报,师兄您若不嫌弃......”
“见外了不是?”
严师兄说完,便一头钻进了主卧。
这也是为什么蒲杰要让白小白化为近七岁模样的原因。
众生门这么一搞,导致这次回来的修士太多,时间只有一个月,城门却只开两次。
蒲杰来得这么晚,想赶上这一批入城,根本不可能,下一批就算轮得上,也已经接近月末。
别忘了,并不是进城才需要排队,检测资质照样要排队。
一个炼气末期的母亲,怎么可能抢占得到好的排位?
等他排到时,入宗大门必然已经关闭了。
这种情况下,就只能等来年。
来年的话,孩子便接近八岁上限了,更重要的是,就李颖倩现在这状态,怎么可能撑得到来年?
所以他找上了严师兄。
他和白小白解读出来的有用信息,其实就是这个严师兄。
严师兄叫严丛,和李颖倩还有风余庆本是发小,还是一同入的宗门。
随着年龄增长,虽然李颖倩资质不好,人却长得不错,性格也好,于是这三人之间,就有点纠缠不清了。
风余庆明显比严丛要跳脱得多,利用自己内门弟子身份,经常拉李颖倩出去历练,李颖倩最终当然选择了风余庆。
这中间还有什么细节,已经无从知晓。
不过严丛的人品,是真的是没话说。
正因为这人厚道仁义,与其说是他俩发现的有用信息,还不如说是秦其峰故意暗示他们要用好此人。
被人利用,肯定不爽,然而如果此人被秦其峰利用,那真的是祖坟冒青烟了。
这个严丛,一定有什么地方入了秦其峰的法眼,他才会如此安排。
不一会儿,一位容颜姣好,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的女修便抱着一个五岁大的男孩儿跟在严丛后面走了出来。
虽然她极力掩饰,努力想要表现出笑脸,蒲杰还是看出了她的不乐意。
这不废话么?
虽然李颖倩人老珠黄,病体缠身,始终还曾是自己老公喜欢的对象,再加上李颖倩是来求自己孩子让位置的,是个人恐怕都不舒服。
蒲杰能理解她的心情,想也不想,抱着白小白就跪倒在地:“张师姐,众生门外门弟子李颖倩对天发誓,若灵儿资质不负所望,待得成年后,必伺奉阿休十年,若违此誓,天谴之!”
虽然他和白小白都把誓言当屁,不过这尼玛实在是太狠了。
说得难听点,就是把自己女儿送给对面那个啥也不懂的小屁孩成年后白玩儿十年。
这种完全不要脸的誓言,却还真不是蒲杰故意恶心白小白。
在修士阶层,类似情节可谓屡见不鲜。
因为没有什么比长生更让人向往。
如果李颖倩不这么做,自己女儿极可能如蒲杰那样,经脉定型,资质再好都特么白搭!
严师兄连忙凭空打出一道灵力,将蒲杰托了起来:“李师妹,只是调换一个排队位置而已,我就当没听见你说说。婉婷,帐篷留给李师妹了,你先收拾下,我先去占地儿,待得安定后我通知你过来。”
严师兄走后,蒲杰主得了便宜,自然得主动表现。
他本来就有一张搞传销的嘴,不一会儿便将张婉婷哄得干脆就把白小白和那个小屁孩的婚事给定了......
期间蒲杰还有意无意间透露了一些白小白研究出来的、可能蕴藏有价值不菲的宝藏之地,算是对严师兄的谢礼。
......
深夜。
已经和严师兄一家人调换了位置的蒲杰,终于轮上了登记。
一番严格筛查后,他拿到了入城证,便抱着白小白回到自己帐篷附近,四处观望了下,这才钻进帐篷内。
才入得帐篷,白小白就一顿干呕。
“太尼玛恶心了,管小管,老子服你,换了老子绝对会把自己恶心死!”
“演戏是一门艺术,别玷污艺术!还有你尽管装恶心,小小隔墙有耳!”蒲杰不动声色地开始打着地铺,警告道。
白小白只好继续装起乖乖宝来,不过他眼中偶尔闪过的憋屈,却清晰可见!
一番洗漱,两人相依相偎地躺好后,白小白极不习惯,根本睡不着,便道:“跟你说个事儿,其实......算了,老子数数睡觉!”
“你有病不是?有话说,有屁放!扯半截话是几个意思?”
“易形丹是小姐给的。”
“这不废话吗?我猜她应该不止给了两枚,而是很多,而且还是你向她要的。结果却被秦伯父充公了。”
“你怎么知道?”白小白大奇。
蒲杰道:“呐,假设你我之间无法通过众生语交流,又不想让别人知道,你说怎么办?
至少我会专门研究一套特殊发音的密语什么的。
你和小月在如此险恶的环境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就算你蠢想不到,小月一定想得到。”
“尼玛,是老子创建并传授给小姐的好不?”
“心魔!”
“心魔个卵.......”白小白突然想到既然心魔是卵,蒲杰不得欺负死他,连忙改口,“这是口头禅,不是骂你。”
“你是不是跟小月说,我们很危险!”蒲杰突然道,“一定是这样的,否则你特么不会半夜三更地提及这茬!”
白小白干脆承认有这么回事:“你不是还想利用仙灵脾翻身的嘛,到时候小姐还不一样得参与进来?
姓管的,老子小姐当自己女儿,懂?
我只是想跟你说,小霜和小九随便找个理由都可以将她们关十年而不知。
但是小姐呢?
这是个死局,傻子都能想到,你若不死,根本无法破局。
她那么聪明,会视而不见?
你本来就不该瞒她的......
孙子,老子把话撂这儿了,你要有半分对不起小姐,我特么不弄死你,叫我永远也找不到化形回白泽的办法!”
虽然白小白发誓跟放屁一样,但是也分哪种情况,白小白拿自己终极梦想说事儿,说明他不是在开玩笑。
“你也看到了,我就算想对不起她,也不给我机会不是?”蒲杰苦笑道,“白同志,你回去吧。”
“尼玛的,尼玛的!”白小白气得小身板直发抖,“你特么真的以为小姐是为了我才送的东西?老子跟你说过,那特么只是个死去了残魂!”
“你不懂。”蒲杰沉默了下,轻叹道。
“妈的,可笑!老子不懂?好,老子不懂,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