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变化万千,从无人知晓其起源,陷入梦境者,便如入庐山而不知大小,转瞬之间,梦境已是轮回千世。
而楚天箫,就正在做着一个很奇异的梦。
在梦里,他暖洋洋地泡在池子里,四周漂浮着酒气。
酒气熏入鼻中,不但没有半点醉人滋味,反而给他一种很舒爽的快感。四肢浸泡在酒水里,懒洋洋的身子连动都不想动,面上盖着一条紫纱浴巾,柔软入骨的质感和扑鼻的香气更令他沉醉不知归路。
不知不觉间,楚天箫全身软了下来,竟慢慢开始陷落在这酒池中。
他的面上再无任何肃杀决然,只有惬意满足,似乎之前连番作战,紧张至极的神经也在此稍稍舒缓了些。
他越陷越深。
随着酒香越吸越多,他的意识也越发模糊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
他突然听到有人在喊他。
一声又一声急切的叫唤,很奇怪地既像是从天外传来,又像是自耳畔响起。只不过那声音十分清脆干净,咬字很清。细细连贯起来一听宛如一首哀怨曲调,如同流水低回,不知去往何处。
不知为何,楚天箫觉得自己对这声音很是熟悉,闻声正要回应一声。
这时……四周的酒香浓郁了一分。
楚天箫摇摇头不做理会,立刻取过外裤自温泉酒水浴中起身,循着那道声音便欲走开。
然而……
几乎就在同时,本是静静流淌着的酒水开始翻滚,一个滔天巨浪打来重新将他淹没在酒水里。这一次直接将他的意识淹没,然后便见一块块紫金琉璃向着他游来,在他周围开始打转。
每一片琉璃上都映照出一名少女的音容笑貌。
一位黄衫宫装。
一位白衣飘飘。
一位粉红妩媚。
下意识地,楚天箫就伸出了右手,抓住了一块琉璃片,耳边,自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箫哥哥是世上唯一真心待珟儿的男人,珟儿绝不会放弃的。”
“哼,本宫才是箫郎的真命天女,不管你们谁谁谁,都给本宫离得远远的!”
“淅儿真的不愿与你们相争,但小天哥必须是淅儿的,你们想要别的什么,淅儿都可以让给你们,但我家小天哥,概不外借!”
酒气氤氲,升起一副图景……
虽然不甚清晰,却也让楚天箫大致看到了这三道仙音的主人……
黄衫少女英姿飒爽,婀娜多姿,气势上完全占据上位。
白衣少女娇俏可人,我见犹怜,面带薄纱,胸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平原……
至于那粉衣女子,则最是模糊,一如一席春,梦,不知其容,却悟其魅惑之意……
“哼……既然谁都不肯让步,我们就来博弈一局如何?”
一声落下,眼前酒气重化为氤氲,再不见任何图景。
楚天箫顿时愕然,连忙再抓过一块琉璃片,却再无之前一般的图景,只有耳中仙音回荡……
“好了,一切既都已说定,我们便将这段记忆封锁,最后之前,谁也不取回,之后……各凭本事!”
闻得这声,楚天箫不觉无语,心中暗道一句这算啥呀?头尾保留掐中间?
心念微动,他再度取过几块琉璃片,却都没有图景……
“先后顺序……”
“等我落子……”
“啊卑鄙啊居然还有这一招!”
“珟儿早说过,会不择手段取悦箫哥哥……在你们落子之前,一定会……”
“可恶,本宫不管,你若敢负本宫……”
最后一声落下,楚天箫仿佛听到了伴随着的磨刀声……那霍霍的声响令得他浑身一颤,幸亏酒水打来,重令他陷入惬意之中……
不过这股惬意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随着酒水一卷,突然,有一片琉璃碎了。
陡然间,楚天箫便觉心头一痛,仿佛被打破了什么珍贵之物,下意思地就伸出手护住那些琉璃片。
然而酒水滔天,他又身在酒池当中,一身修为更是完全不见了……
他根本无力反抗。
过不得多时,一片又一片琉璃在他身边碎裂开来,然后被酒水团卷,最终变化成一道灵性白光,像是对楚天箫最后告别似的一圈围绕,然后逐渐消失。
琉璃全碎,白光全灭。
楚天箫眉头锁得很紧,像浓密的乌云。
因为意识被酒水封着,他无法完全明白这些琉璃到底是什么,他只知道有一些重要的东西就此失去了。
这……让他很痛苦。可偏偏,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这种痛苦来自何处,因为就连这种痛苦的原因,也开始被他遗忘……
酒水再度变得温柔起来,透着暖洋洋的热气将楚天箫包围,似乎是在对他做最后的安抚。
这一波又一波的酒水冲击很是有效,不多时楚天箫紧锁的眉头就开始舒展开来。
然后他听到一阵哭声。
楚天箫陡然一震!
他逆着疯狂阻挠的酒水,拼命游着,终于在酒水底部找到了一块细小的琉璃片。然后,宝贝地将之揽入怀里,任凭酒水怎样击打都不肯松手。
然而……
就算是礁石,在海浪的冲击下也终究会被打成齑粉,他又怎么可能一直护着这块琉璃片?
最后的琉璃片……最终,仍旧,终究,到底还是碎了。
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一个身着白衣的孤弱女子按住了他的肩膀,似是很不舍地拉扯着他的衣襟。然而在下一刻,她便被汹涌的酒水拖入深渊。
临去之前,她冲着楚天箫微微一笑。
一笑倾城。
“小天哥,虽然淅儿很不想说……但是,请一定不要辜负身边任何一份期待。”
说着,她微微嘟嘴,满是可爱。
“不过,只许‘不辜负’,不许乱了‘分寸’!”
话音才落,倩影亦消。
“淅儿!”楚天箫猛然大喊出声,然后双手极力拨开酒水,然而此刻的他太“孱弱”了,竭尽全力却终究不能靠近半分,反而被那汹涌酒水推向更遥远的彼岸。
他的心神,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激荡!
豁然间……他感到所有酒水都顺着这股激荡汇入自己体内,冲击自己的四肢百骸……
不,确切地说。
这是在冲击……
隐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