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浑身一震,突然疯了一样开始翻衣柜。
然而就算把衣柜翻了个底朝天,他也没有找到属于殷澜的那一件长耳朵睡衣。
她之前,是真的,把所有属于自己的东西都带走了!
她是真的,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他的世界,连一件睡衣都没有留下!
祁烨廷终于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个事实,这一瞬间,他仿佛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坐到地上,把那件睡衣紧紧抱在怀里,紧到,像是要将那薄薄的布料揉进怀里。
“殷澜。”
身高接近一米九的男人此刻却像极了一个孩子,将自己紧紧缩成一团,浑身颤抖着从胸腔里挤出了那个名字。
“殷澜……”
殷澜。
你出来好不好?
祁烨廷坐在一堆衣服里,就维持着这个姿势,维持了整整两个小时。
直到外面的三人终于耐不住破门而入,才看到祁烨廷如游魂一样,一件一件地,慢慢却认真地整理着房间。
“少爷……”
宋喆满脸不忍,“您现在身体虚弱,这种事要不以后来吧……”
“让开。”
祁烨廷抬起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面无表情地说。
宋喆被这样的一双眼睛注视,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但是少爷的身体现在真的虚弱……
他求助般看向老爷子,却见老爷子摇了摇头,叹道:“由他吧。”
宋喆无奈。
祁烨廷擦着他的身体而过,进了卫生间。
一分钟后,卫生间里突然传来尖锐的巨响,像是什么东西摔碎了。
“少爷,您没事吧?”
宋喆立马紧张地追了进去。
然而祁烨廷却像是已经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一张纸,像是发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宋喆担心地走过去,却在看清纸上的内容之后,脑中“轰”一声,一时间视线内也只剩下了那张纸上的字。
单子的最上方,赫然写着“第一人民医院b超报告单。”
妊娠时间,四十六天。
最下方的时间显示,这张孕检单是四个月以前的。
那就是说,四个月以前,殷澜就已经怀孕一个多月了!
b超上,一个多月的孩子还什么都看不出来,虚虚实实的一团。
然而死死盯着上面的日期,祁烨廷整个人摇摇欲坠。
他记得这个时间啊,他清晰地记得这个时间。
b超上显示的检查时间,赫然是四个多月前他和殷澜提出离婚的那天啊!
他的脸色已经难看到让人于心不忍了。
那股一直叫嚣着的心痛的感觉,再也无法克制,疯了一般蔓延至四肢百骸,牵动着浑身上下的每一寸神经。
祁烨廷猛地弯腰,竟是硬生生咳出一口血来!
宋喆原本还沉浸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但是一看那刺目的红色,他顿时大惊失色:“高叔,高叔!!”
“我没事!”
然而祁烨廷却是根本没有在乎,他随手擦了一把,血迹在苍白的唇上晕开,更有一种诡异的破碎的美感。
“宋喆。”
五指死死把那张孕检单抓在手里,纸张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祁烨廷怔怔地看着宋喆,突然问道,“你说,这是不是我的报应?”
宋喆不敢面对他的眼睛,只能低声道:“少爷,殷小姐她肯定不会有事的,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您……不要想太多,夫人一定吉人自有天相……”
情急之下,他竟又称呼殷澜为“夫人”。
然而祁烨廷听到这两个字,却是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了,只是那笑容无比苍凉:“她不是我夫人。”
“少爷……”
“宋喆,是我不要她了。”
“在她发现自己怀孕的那天,我抛弃了她。”
“我好不容易才看清楚自己的心,我们好不容易才马上又要在一起了……可是那天绑匪让我在她和夏黎音之间选一个,她求我,让我选她。”
“你知道吗,那是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以来,她第一次用那样的语气和我说话,她让我救她,让我相信她……可是我没有。”
“我看到了林云臻的照片,我气她直到那天还把林云臻的照片随身带着,我自以为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是我太自负了,所以才放松了警惕……”
“那天……她明明已经带好了所有的证件,她出门的时候想的都是我们要复婚了……但是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啊……!”
祁烨廷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宋喆听得都要哭了:“少爷,您别想了,求您先别想了……”
然而祁烨廷没有,他就像是惩罚自己一样,不断逼迫自己去回想那天的每一幕。
每想一分,心就更痛一分。
“她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孩子……我早该发现的,我早该发现的!”
祁烨廷猛然激动起来,“明明当时在医院看到她的时候我就该发现的!”
被他这么一说,宋喆也想起来了,夏黎音因为割腕住院的那天他们偶遇了林晚和殷小姐,但是当时殷小姐明明说是林晚身体不舒服啊……
等会儿。
宋喆猛地愣住了。
他细细回想起来,那天殷小姐脸上明明很不自然,手里好像也紧紧捏着一张什么纸。m
但是他那天只顾着尴尬了,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这才错过了这么重要的信息。
心脏好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宋喆心里也难受的要命。
一件事,一旦抓到了一点线头,就会紧跟着发现好多几乎是摆在明面上的证据。
比如殷澜那么细心的人,家里有医药箱,却独独没有红花油。
她明明那么爱吃螃蟹,那天却对他带来的蟹黄包一口未动。
……还有那天。
她明明已经沉溺在了欲海里,却依旧执着地要在上面……
太多了。
真的太多了。
明明有这么多线索……
可是他直到现在才发现!
就在这时,宋喆突然看见有一滴透明的液体突然砸到了地上。
这是……
他愕然转头。
祁烨廷捂着眼睛,肩膀耸动。
少爷他。
在哭吗?
-
邬家。
一幢记在邬允名下的偏僻别墅。
殷澜躺在病床上,头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纱布,手背上连着吊瓶,正安静地睡着。
邬允趴在床边,衣服凌乱,能看得出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水……”
一声嘶哑至极的声音突然响起,邬允瞬间惊醒,眨眼间眼泪便滚了下来。
“澜澜……”
她一把拿过水杯,激动地看着面前睁开眼睛的人,声音哽咽,“你终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