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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少阳眼睛里要喷火,直视小舞的面庞:“我全是为你!你……不应该这样做!”他的表情吓到小舞,小舞怯生生:“不是我。”

小舞只是为展夫人传了一封信。

“你如实告诉我,那一年我去驿站接你,你不肯回来的后天,你在哪里,都遇到了什么人?”商少阳耐下性子,觉得这一段时间里最为可疑。

小舞眼中有了泪水,她怎么肯把这一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说出来。就是她从事舞妓生涯,也没有做过那样的恶梦。

邪气的哈哈笑,满脸横肉的哈哈笑……。还有那粗硬的手指在身上乱模,这一切全不能说。

“小舞,你告诉我,我不会怪你。你这个傻瓜,你怎么会傻到离开驿站去别处?”商少阳打迭起柔情,用自己细长优美的手指抹去小舞面上的泪水。

小舞抓住这手指,怔怔看着它。少阳的手,细长带着健壮,因为习武指肚有茧子,又因为勤打磨保养得好,手心如白玉一般。

光是看着这手指在眼前,小舞就觉得很安全。对着商少阳端正关切的面容,小舞打定主意,安平王说得对,有些话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说出来。

离开驿站半年后,小舞一直以舞为生。她心受情伤,对什么人也看不上。每天疯狂的鼓声舞蹈中,拼命麻醉着自己。

美丽的女子,又无依靠和单身。有一个下雨的夜晚,几个地痞找上了她。小舞哭泣求饶呐喊,那一刻,她无比地思念商少阳。

官差到的时候,小舞姑娘正被奸污中。愤懑中,小舞报出安平王的名字,用破碎的衣衫掩住自己身子,在官差们鄙视的眼光中大声道:“我要见王爷,我认识安平王!”

这样的话,能对商少阳说吗?就没有安平王淡淡交待的几句:“小王爷喜欢你,我愿意给他这个人情照顾你。以前我就说过,你愿意到他身边我可以帮忙,你已失名节才来求我,要是以后他怪我,我里外不是人!”

小舞拜求,发了毒誓:“如我再到少阳身边,只要不是伤害少阳和我的事情,全听王爷的。”

商少阳还是温柔看着自己,小舞再想到他的谋士和他的官员们,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名节失了,他们会怎么说?

寒凛凛打了一个寒颤,小舞坚定又低声地道:“我离开驿站以后单独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太想你,又听说王爷生日要献舞,我想着你总要来,就报名到衙门里去习歌舞。”

“你这个傻瓜!”商少阳很是心疼,双手捧住小舞柔和的面庞:“你不应该走,赵王爷答应我,他会照顾你的!”接下来怒气勃发,商少阳腾地站起,面上闪现出寒光:“赵赦!他压根就没有尽心!”

小舞也跟着起来,双手搂住商少阳的手臂,恳求道:“这不怪我,是我自己跑走的。”商少阳冷笑,对着小舞定定道:“你要知道,追踪几个人的本事他没有,他还当什么王爷!”

新任的商王突然又疲惫了:“你单独过的那段时间,可曾乱用过什么?王妃有了,你却没有。”本能的,商少阳还是要喊妻子为王妃。

妻子虽然让他处处疑心,可已经是数年的夫妻,而且并肩数年。

小舞很是心虚:“也病过,也用过药,或许我不生吧。”

“怎么会!”商少阳断然否决,他从这里闻到浓浓的赵赦味道。只有安平王在的地方,商少阳心想,只闻就能闻出来。

他把小舞搂在怀中安慰:“会有的,以后我天天在你房里,我会有的。”这话反而让小舞又打一个寒噤,她急急道:“不!你,还是再寻两房人吧,你只往我房中来,别人又要说我专宠。以前,是有王妃在。”

商少阳重重拧起眉头:“这话,是谁告诉你的!不要不承认,你心里没有这样的话!”小舞是何等天真烂漫的性格,憎的时候就憎,爱的时候就爱。

是几时,她也会说这样的话出来?

被逼问下,小舞痛苦地说出来:“是梁先生。”梁殊,是商少阳的谋臣。听到是他,商少阳无话可说,笑一笑道:“梁先生知我心思的人,他这样说应该不是有意的。”灵机一动想到离去的展夫人,商少阳忙道:“应该是王妃让他说的。王妃你知道是个女人,我平时除了正事处就冷落她,她心里总是有怨言的。”

对着商少阳这样的安慰话,小舞更觉得前路艰难:“少阳,王妃从来对我没有不客气过,她要有怨言不会这样对我。梁先生,是你最亲信的人,他跑来对我说,而且声明是他自己前来,与任何人无关。”

梁殊特地声明,不是为展王妃开脱,而是明白告诉小舞,商少阳不会同意他说这些话,但梁先生为商少阳而想,是要说一说。

古代管到君主后宅里去的人,不在少数。娶亲当娶谁?宠爱又是谁?都会有人来进言。

觉得这样的气氛太沉重,商少阳更笑一笑,给小舞扶一扶她头上有些歪斜的梅花簪子,自己坐下让小舞依在身边,抚着她的发丝慢慢道:“你不懂,安平王这个人你不懂,王妃你更不懂。”

提到展王妃,商少阳心中有些添堵。把妻子囚禁后,并打算让她数年去死,商少阳也曾扪心自问,这样做对与不对?

可是不这样做,就不能断了受制于赵赦。王位到手,无须盟友,烹走狗是历史上常事。这样想一想,商少阳才会心安。

可是没有想到她逃走,没有想到她竟然有了孩子。商少阳狠受打击的,是他以为妻子爱自己,会为自己而死去。

对着小舞清澈见底的眸子,商少阳想到妻子美丽妩媚的眸子,他摇一摇头,把小舞搂得更紧些。

不管是以前的爱恋,还是现在的此情此景中,商少阳都觉得小舞更单纯。

以前商少阳是深陷情爱,他喜欢的人是小舞。后来要谋王位,并肩的妻子十分出力,可是她每每的分析见解让商少阳惊心,这分析,是安平王的,还是她的?

要是妻子的见解,商少阳必除她不可!要是安平王的见解由妻子嘴里说出来,商少阳也必除内奸!

算来算去,展王妃在商少阳眼里,是难逃一死。

千算万算,没有想到她会逃走。她会逃走也就罢了,没有想到她公然来信,痛责自己的不仁后,再对不仁为借口,早早声明孩子不会归还。

月儿一弯升在窗前,夜夜年年都相似。商少阳对着明月淡淡想着,那孩子,会是我的吗?等她生下来再说?不,不能,得除了她!

丢下小舞出来前面见人,喊来自己的心腹幕僚和手下。商少阳问道:“王妃的信你们都看了,她肯定不给孩子,也许她弄一个别人的孩子来说是我的。依我看,必除她!”

梁殊第一个不答应:“王爷新登王位就除功臣,而且还是灭妻,并无拿得出手的理由!再说展夫人是白石王处大家,白石王处已经来信责问,说我们不把他放在眼里。安平王还没有发难,也快了!”

他双手呈上一封公文:“刑部里新来的,正要呈给王爷。”

商少阳打开看,叹气道:“这打仗,没有人能比得上安平王。”京里由刑部发文,此仗进退,决策是京中,临场主将是安平王。

“这里还有一封信,”另外一个幕僚又呈上来,商少阳看过这才头痛。这是安平王处来的信,要新任的商王前往指定地点去军事会议。

梁殊忧心忡忡:“不去,是违命。去,是危险。王爷,您囚禁夫人,不应该自作主张,不与我们商议啊!”

幕僚们全是指责的神色,商少阳脸上一红无话可说。这妻子是自己随身带的,幕僚们是不了解这随身妻子时时是外人的感觉。

展王妃越是能干,商少阳心中就越是惧怕。他害怕的,当然是一生受制于赵赦。以为自己想得很周全,精心寻了两年才寻到一个和展王妃相似的人,又花了半年时间让她模仿。没有想到的是,迫不及待解开麻烦,却惹来一个大麻烦。

“这关白石王什么事儿?”商少阳不能说赵赦不好,只能怪白石王:“给他去信,给王妃寻个错处出来。她,独断专行,不把本王放在眼里。”

梁殊不怕死的接上话:“王爷,得人心者才得天下。”商少阳觉得面上发烧很是难堪,沉默过扬一扬手中赵赦命他前去的信,道:“我自己去对他解释。”

“王爷不可前去,”幕僚中有人担心:“最近正打仗,路上遇到什么,都不好说。”商少阳垂下眼敛:“不去是违命,京里也不会放过。”

去,不敢;不去,明摆着找事情。

赵赦催逼很急,两天后又是一封信来,全是公文对仗格式,命按时到达,不可以耽误。耽误者,以军法从事!

这公文上注的有,呈霍山王处,白石王处,商王处,江阳王不在,由暂代的大臣顾希轼前往。下面还有一堆部落的名字,商少阳也没有细看。

他正心烦意乱,手边另有一封信,是展氏族长给他的信,信中给商少阳的罪名是宠妾灭妻,怒火可见信上。

还有不少奏呈,是见过展王妃的官员们上书,把所有罪名全怪在小舞身上。

“专房专宠尚不知足,逼走王妃罪当该死!”商王的封地上,也有一些如韦大人、邹老三之类的世家权臣,他们也敢对着新上任的王爷指手划脚。

在这样的奏呈后面,是说王妃被逼离去,请王爷另立名门。商少阳婚于展氏大家,没有人说什么。现在展王妃眼见得是和王爷决裂,有女儿的人家又蠢蠢欲动。

他们蠢蠢欲动以前,当然是先用逼走王妃之名,要把小舞算计了。

名贵的黄花梨木书案后,商少阳陷入沉思。赶走展王妃的他,此时想的第一个想法,这要是安平王,他会怎么做?

不得不说,有时候安平王处事上,不仅有铁腕,也有智谋。

他在封地上让王妃上殿,经过这几个月,多多少少还是传到别人耳朵里一些。这个在别人眼里,尤其是在新任商王看起来,是赵赦的铁腕。

安平王宠爱自己的王妃,所以愿意让她上殿去风光风光。商少阳心想,自己宠爱小舞,却一直受人阻挠。

商少阳撮着嘴眼神儿专注于书案上的白玉香炉,要是赵赦,他肯定是不服输的。赵赦服输,背地里不得不亲自出马,一家一家走访各世家,或震或哄或开导的事儿,商少阳他还不知道。

烦恼好几天,商少阳不得不前行安平王指定的地方去会议。他不敢不去,不能给安平王正大光明寻隙自己的机会。

成行那天,梁殊看到小舞的马驾也去时,他在马上重重的叹了口气。一往情深放在平民身上,是让人津津乐道的事情,放在君主身上,很少有人夸奖是美德。

又是初夏季节,百花遍地开,阳光明媚和风送暖。中午热的人受不了,夜里又开始冷。早晚,却是怡人的。

小舞在马车里愁眉,光她路上听到的,谋士们对商少阳说请展王妃回来的话就不止一次。请展王妃回来,小舞不担心自己。只是这些话背后的暗指,矛头还是对着她。

窗外直到天际线,是一片喜人的绿色。看着这绿色的小舞心里,却是一片冬天冰寒。

马车门打开,商少阳坐起来:“这风景不错,比王府里堆砌出来的要好看。”辽阔土地带来的心中宽敞感,远非家里可比。

“王妃也在吗?”小舞这样问出来,商少阳含笑:“在的,你有话对她说?”小舞微耸眉尖笑一笑:“我记得她心地特别的好。”商少阳再笑着道:“你去了多陪陪她。”

柔媚眼眸对上商少阳坚毅的黑眸,两个人都有会意,小舞在心里长长的吁一口气,盼着见到沈王妃时能有些主意。

她倚在商少阳身上,又一次问道:“她果然在带兵?”商少阳思绪也跑到十万八千里远,轻轻抚着小舞的秀发道:“消息是这样说的。”

“可几年前我见她,她还不会功夫。”小舞有些怔忡,天下之大,像是好事儿都奔着沈王妃去。

商少阳淡淡道:“花上几年功夫,是可以学出来的。”小舞扯住商少阳袖子:“要是你也给我请个先生?梁殊先生他……。”

无奈的商王强打笑容,他不是不想这样做,只是无人肯当小舞的先生。以前商少阳只认为,阻拦自己和小舞的是父亲。

父亲去世后,他才弄明白,除了父亲,还有想打他亲事主意的人,还有就是道学先生们,他们可以接受展王妃,却不可以接受小舞。

或者说,他们可以接受一个平民女子,也不能接受一个舞妓。

梁殊先生不仅不答应罢了,他还痛斥过两个阿谀奉承的人,这两个人有想法为巴结商少阳而巴结小舞。

马车里两个人各自心事,眉间都是若有所思的恍惚。

天空碧蓝而少云,不时,也会有大雨倾盆而下。雨停时,天边可见彩虹一弯,七彩闪烁艳丽不可方物。

商少阳在马上问人:“今天是什么日子?”听到回答后,他放下心。在他身边的梁殊也松一口气:“咱们是按日子到来。”

天边出现黑压压的帐篷时,梁殊再提醒商少阳:“安平王如今权势薰天,王爷,凡事你要三思。如王爷责怪展王妃一事,王爷可以说已经去信相请。”

“是啊,王妃和我一时口角,居然请也不来。”商少阳微笑这样说。他让人去请展王妃回来,同时派去的还有杀手。

一个移动的黑影渐入眼帘,再近时,是一队杀气腾腾的士兵。可能是刚从战场上下来,那杀气离得老远,就迎面慑人。

“我家王爷命我来迎接商王爷!”离得老远,先有回话声出来。商少阳装出满面欢喜,拍马上前大呼道:“左将军,别来无恙!”

左俊杰哈哈大笑,也打马上前,与商少阳相近时,马上抱拳满面笑容:“王爷王妃去巡视,要下午才回。说商王爷指不定今天会到,让末将前来迎接。”

安平王不在,商少阳心里格登一下,他早来一天,是想抽时间单独和赵赦解释一下。夫妻不和,夫妻口角,自己又纳新人展王妃嫉妒而回,他想了一堆的理由。

夫妻之间的矛盾,随手就可以抓一个出来。

不想,安平王不在。

小舞在马车里也听到,说王妃也不在。

商少阳不动声色,没有把失望摆在脸上。回身对梁殊笑一笑,那意思,咱们得作好准备。指不定大家会议时,当着人安平王就要发难。

左俊杰伴着行来,告诉商少阳:“王爷到的不是最早的,章古和扎那前两天就到了,扎那,就是格木顿的儿子,这两年没见,我看他比他老子强。”

“霍山王呢?”商少阳不相信霍山王也会这么老实前来。左俊杰哈哈大笑:“霍山王倒还没有到。”

商少阳微微一笑,再来观看就要到眼前的大营。

中军十万,绵延数里。这场仗不是肉博战,中军几乎没怎么上过战场。除了将军们有时候会替换一下前面杀得苦的人以处,基本上中军一直在后面。

光鲜亮丽的士兵在营门口,营门上升起数面旗帜。有诸将军的,也有赵赦的。在赵赦大旗旁边,还有一面仅次于赵赦大旗的旗帜,上面大书一个字“沈”。

见商少阳一行人全盯着看,左俊杰又哈哈道:“这是沈王妃,王妃管着王爷的中军,我老左,如今是听王妃调遣。”

“略有耳闻,”这是商少阳正要打听的事情,他随行给真姐儿带来不少珠宝,指望真姐儿能斡旋展王妃离开的事情。

商王眉头微挑:“我记得王妃是不会功夫的?”左俊杰当然不肯一下子就告诉他,只是道:“王爷说不会功夫也没什么。三国里诸葛亮,就是坐轮椅的。还有孙膑,也是不能打仗的人。”

“王爷说得很是,运筹帷幄是不需要会功夫。”商少阳也放声大笑:“好!”

这话还真的很会说,而且也有道理。

帐篷里事先搭好,商少阳进来先见的是小舞,认真交待她:“王妃一来,你就去拜见她,我们要会议,指不定一晚上不回来,这个空当儿,你可以好好同王妃说话。对她说,让她帮忙请展王妃回来,再告诉她展王妃不肯回来的事情。”

外面又有礼炮声响,商少阳侧耳听着:“一、二……”霍山王到了,这迎接的礼炮声比自己来时要多。

整衣袍赶快出来,见到霍山王也同他说一说的心思,商少阳也有。

梁殊跟在他身后出来,见将军宋廉陪着一行人马过来。马上的人,是霍山王世子。商少阳哑然,安平王调度,霍山王肯定不会来捧他这个场面。

世子边行边道:“父亲长了火疮来不了,命我前来。”见到商少阳出来,世子下马来行礼,又见扎那从帐篷里出来,对他也很客气:“你先我一步到了。”

扎那是和章古从帐篷里一起出来,可见两个人刚才在谈话,他对世子弯腰行礼:“你我不同路,我路近,就先到了。”

“是啊,你到成近的了,”世子扫视军营过,对宋廉道:“这地方好,不湿不潮,比我扎营的地方好多了。有热水没有,我得好好洗一洗。路上赶日子又遇到雨,战甲里虮子只多不少。”

他声明要去洗澡,眼前没有心思和谁说话。

大家各自回到帐篷中,安平王此时还没有到。

让别人按时到的赵赦,他一点儿也不着急。军法从事晚到的人,肯定是从不到他头上。

当天晚上,左俊杰和将军们招待来的人。世子吃过饭回来,在帐篷里跳脚骂了两句:“他明天再让老子等,老子要往京里告他的状。”

这话也只能骂骂罢了。

当兵的起来都早,一早出操的时候,客人们全起来。安平王素能打仗,窥视他的兵营这是一个好机会。

正在看时,见一队快马跑得汗水淋漓,进来就直奔校场高台下,为首的人跳下马,大步“腾腾”响跑上高台。

“二、三……”操练声中,这一队人格外显眼。世子眯着眼睛笑:“难道有仗打?也让我亲眼瞧瞧安平王打仗才好。”

见左俊杰大步站起,吩咐几句话下来。几个亲兵立即散开各自去传话:“王爷到了。”世子还懒洋洋:“到了就到了呗,这有什么可着急的。”

说是这样说,见别人都起身去迎,世子也跟着起来,最后一个上马随着出去迎接赵赦。

到了营门外,一片空旷。看来看去,看不到安平王的影子。日头再高升,虽然还是清晨,但这是夏天。

草上的露水很快被晒干,花朵儿也张开容颜,五颜六色妆点这美丽嫩绿的大草原。

等得人不耐烦也罢了,主要是太热了。夏天再一身战甲捂着,汗水能从额头上面出来还算好的,背上一时出不来的热汗,只是蒸得人火气上升。

霍山王世子看看赵赦的将军们,是端坐马上一丝不苟,看看商王和代理江阳王的顾希轼等人,也是全神贯注在候着。

娘的,摆什么架子。霍山王世子在心里这样骂着,觉得心里火气才好些。注意到霍山王世子不悦的商少阳是面无表情,其实在他心里,倒希望霍山王世子能发作一下。

又等了一刻钟,才见到旌旗招展,安平王的大驾这才到来。

众人不由得屏气凝神,感受到还没有到面前,威压随着日头、随着清风,先一步过来。中军帐篷已经扎得绵延数里,眼前黑压压的,又是漫山遍野的士兵过来。

左俊杰对客人道一声:“各位请稍候,容我等前去迎接。”章古肯定要去迎接,扎那也去了,带着同来的部落头人跟在后面过去。

商少阳当然也去,代理江阳王的顾希轼理当也去,他们的官阶远比安平王小。霍山王世子在心里骂骂咧咧,父亲霍山王不肯来,接到信后骂了两天,骂赵赦摆架子,当上主将后就要显显威风。

世子前来,是必须有人来,再就是想想安平王打仗和安平王的精兵。他还没有看清楚,先看到的,是安平王的架子。

嘴里也小声骂着,霍山王世子也只能跟上去。

有不少部落头人还没有见过赵赦,代理江阳王的顾希轼也是头一回见。大家睁大眼睛看,见士兵雄纠纠气昂昂,都是如狼似虎兵。

到近前时,前排士兵往两边分开,现出中间簇拥着的王爷来。

赵赦身穿金甲,头戴银盔,面容俊朗,两道浓眉下的眼眸是犀利黝黑。安平王,让人观之忘俗。

世子只看别的,他忍不住笑问左俊杰:“将军,王爷几时喜欢用女兵?”在安平王身后的红衣女兵,看上去个个美貌。

难道?霍山王世子乐不可支。这真是一个晚上一个,也换不过来。不想安平王,在军中也这样的乐呵。

左俊杰一句话当头泼下来:“这是王妃的亲兵。”

安平王身后,走的是沈王妃。她也是桃花马,是她一身亮丽的宝石战甲。世子才为女兵们乱想过,又为真姐儿一身宝石瞠目结舌。

这是京里赛衣服会吗?这全身上下一堆宝石的衣服,也可以上战场?霍山王世子徐徐吐一口长气,这哪是盔甲,这分明是炫耀!

最后才到的安平王点一点头:“你们都来了。”就这一句话后,示意大家进营。进来先不进帐篷,校场上习练还没有完,安平王径直来到校场上,登上高台观看习练。

将军们分明请客人们再各自入刚才坐的高台上,大家眼睛看着校场中,红衣红甲簇拥着夺目的宝石战甲王妃,也入了校场中各自站定。

正回身交待人,告诉小舞去给王妃请安的商少阳愕然,霍山王世子是大乐。客人们目不转睛盯着出操的沈王妃。

“这一招一式,还挺像一回事。”世子这样说了一句,陪他的左俊杰压低声音道:“我们王爷是军法治家,王妃也是王爷的兵。”

霍山王世子渐笑不下去,他想到的是安平王妃的出身,人人不看好的安平王妃此时在霍山王世子眼里,也不再是一个柔弱女子。

客人们的眼睛全被吸引,他们也想不起来安平王晚到摆气势,来到后自己要练兵,就让客人们也陪着。

结束以后,一行人来到赵赦的大帐中。分宾主坐下,真姐儿也在其中。赵赦目视众人,朗朗道:“本王受王命调度,请各位来,先约定军规,再定战策。既定军规,当然是大家都要在。”侧过面庞问左俊杰:“有哪些人没有来!”

安平王隐然有了怒气!

左俊杰点了点人,其实哪些人没有来他心中一本清帐。这中间,易宗泽是刚才随着赵赦而来,别的人,一些部落的首领没有到来。

听过回话,赵赦面色一沉:“本王受命于皇上,藐视本王就是藐视皇上。”世子心里明白,他今天的重点,就在于这一句“藐视本王就是藐视皇上”这句话上。

安平王封王十数年后,今天是大张旗鼓的给自己立威。

“历来我们只守不攻的多,仗,是在自己家门前打,远击,以前打得少。今天请各位来,也请诸位草原上的部落首领们来,是商讨一下败兵如何溃击。”赵赦冷笑一下:“我知道有些人,是暗中和突厥勾结的。物品交换,盐巴丝绸铁器是同汉人交换,到打起仗来,居然打汉人,这样的事情,本王今天一直看在眼里。”

手掌重重在桌子上一击,赵赦大怒道:“从今天开始,再有这样的事情,本王决不允许!”他寒沁心脾的黑眸再看众人,淡淡道:“可有人要说什么?”

帐篷里面的人没有说话,帐篷外面有人回话:“回王爷,白石王处的拓跋昊到了。”赵赦怒发冲冠:“为何到的这么晚?”

易宗泽稳坐不说话,外面的人上马来到营门口。大营外拓跋昊正等得不耐烦:“不让我们进,我们不进了。”

见一乘马来,马上人大声呼问:“王爷问,为何晚到!”拓跋昊从脑门子迸出火星来,大骂道:“我们不进了!”

转身带着人要走,只听脚步声响,刀剑出鞘,营门口的士兵立即把他们围住。一个队长模样的人还在大声道:“第三队整队,第四队上马!”

眼前就要不妙,拓跋昊在心里暗骂易宗泽,是他花言巧语说什么来到有好处,安平王顾念往日平敌功劳,会给个汉人的官职当当。

一直很想在白石王封地上有个汉人官职的拓跋昊被说动,这才过来。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见不太妙,粗横的面庞上虽然没有笑,也停下脚步,大声道:“我知道得晚,所以来晚了。”

马上问话的兵拨马去回话,再出来时易宗泽同着一起过来。拓跋昊见到易宗泽是大喜,易宗泽还是板着脸:“拓跋将军,王爷问你藐视他是何罪?”

“是你让我来的,你如今这样对我!”见到易宗泽在,拓跋昊害怕的心去了一多半。见易宗泽还敢板着脸对自己,他再忍不住大骂:“不是你三请四请,我才不来。汉人打仗,与我们何干!”

易宗泽对着这个一脸蛮横的夷人,往日仇恨涌上心头。父亲把娇生惯养的长姐许给他,他不思回报,反而虐待。易世子面上狞笑上来:“果然与你无干?”

“与我无干!”拓跋昊是横习惯的人,易宗泽是平时和气习惯的人。此时他狰狞,拓跋昊才不放在眼里。

总是你姐夫,你不说在安平王面前周旋,反而出来责问!

狞笑加深,易宗泽大喝一声:“藐视王命如同造反,王爷有命,格杀勿论!”

雪亮乱刀斩下,就在这大营门口,拓跋昊和他带来的人全数被格杀。士兵们收拾残肢下去,易宗泽对着这血染营门冷笑一下,心头一个烦人,从此去了。

大步进来不忘吩咐随从:“快回去,见郡主回家没有,如果没有,就说父亲接郡主,把云阳郡主接回家中。”安排过这事后,易宗泽抿紧薄薄的嘴唇,在日头和风中理一理身上战甲,细长优美的手指把战盔下的发丝抚顺,重新换上一脸笑容回去见赵赦复命。

“回王爷,拓跋昊藐视王命,所带三十二人已尽数格杀!”易世子轻松自如的回过话,帐篷里的人全数吃了一惊。

不吃惊的,是赵赦和真姐儿。安平王带着不依不饶,再问左俊杰:“还有哪些人没有来?”左俊杰报上来以后,赵赦冷笑:“哪一位将军愿意为本王擒来!”

“回表哥,我愿意去。”真姐儿站起身,宝石又闪得帐篷里人眼睛晃,她欠欠身子,美丽的面庞上全是毅然:“请表哥让我去。”

赵赦微微含笑:“好,这西方岱钦,吉达加起来是八千人,你和左将军带五千人去;北方苏日格……”宋廉抢先站起来:“末将愿去!”

安平王在帐篷里发兵,他先要收拾的,是不服自己的人。这些人世居草原,不可能个个都收伏,不过大战在即血洗一场,让他们不敢过多相助突厥人,是赵赦和将军们商议过的后果。

这也是王妃真姐儿,树立自己威信的时候。

下午点兵过,三骑人马出大营。小舞只来得及看一眼王妃的桃花马,就只见到一队一队兵出去。

去打仗?居然是真的。小舞这投奔自由的人想到去打仗,还是不无担心。她准备好的一肚子话,只是见不到真姐儿去说。

草原茫茫往西而行,真姐儿在路上问左俊杰:“岱钦和吉达各有什么特点?”左俊杰道:“岱钦是个多疑的人,吉达却是一个豪爽人。他们两个人是表兄弟,向来是互相倚仗。”

马蹄下野花被踩得稀烂,真姐儿小心把着马缰尽量不去踩花,又看到嫩草要被踩烂。她微微一笑,这样的境地是顾左顾不了右的。

再问左俊杰:“他们和突厥人勾结?”左俊杰道:“不是完全勾结,就是见财要起意。而且他们自由自在,不愿意受人约束。再说这一块儿不在疆域内,他们不习帐,是常有的事情。”

行上三天才到地方,这三天里,真姐儿也把话问得一清二楚。

到了目的地,是几座山丘侧一望无际大草原。左俊杰对王妃道:“他们守着这里,打不过就进山,不过他们世代在这里居住,不像别的游牧民族英雄常年更换地方。”

“为什么?”真姐儿问出来,左俊杰也不知道了:“这个,末将也不清楚。”这里离赵赦的地方本远,有些内幕以前没有打听过。所知道的事情,是为打仗要经过他们的地方,匆匆而打听的。

真姐儿还是夸奖了左俊杰:“知道这么多,已经很了不起。不过左将军,请你再派人去弄明白,他们久居这里,肯定是有原因。要么是水草肥美,要么是……”王妃抿一抿嘴唇:“这里有金矿或是盐湖。”

左俊杰眼睛一亮:“是的,这里一定有好东西。”他带的有蒙古人,这就喊过来问:“平时他们部落里出来换东西,经常换的有哪些?”得到的回答是:“很少换盐巴。”

左将军眯着眼睛笑,真姐儿也笑眯眯。

帐篷扎好后,真姐儿再喊来左俊杰,只单独见他一个人,问道:“表哥让将军跟我来,肯定是有什么好建议?”

左俊杰展开手绘的这一处地图,对王妃滔滔不绝:“此处可以攻,此处可以守,此处可以放开生路,此处可以……。”

“这一场仗打下来,又要死不少人,流不少血。”真姐儿只是怅然,流血杀人她不喜欢。左俊杰愣了愣,小心道:“打仗总是要死人的。”

王爷让随王妃来,就是要保王妃这一仗,当着客人的面,是大胜才是。

真姐儿取过手绘的地图来,仔细看过,对着左俊杰说了一番话。左俊杰先是愕然,再是惊奇,最后是十分佩服地扑通拜倒:“王妃妙计,末将不及。”

“你起来,这是我的主意,还要左将军多多指点才行。”真姐儿得到左俊杰的认可,弯弯眉梢处也全是笑意。

两个人在帐篷里一直商议到晚上,当晚挑灯又挑选人选,直忙到深夜才出帐篷。

这一支队伍来到,早就惊动岱钦和吉达。他们两个人不住在一处,不过是一天一通讯。真姐儿和左俊杰挑灯夜议时,岱钦也在帐篷里深思:“他们来的人也不多,不想安平王是个很较真的人。”

“实在不行,咱们就上山去。”岱钦的长子格根夫这样说。格根夫和父亲长得很相似,遗传了他两道丛生乱蓬蓬的长眉。

这一对父子,全是疑心病重的人。

这一夜安然渡过,第二天严加防守也没有什么。岱钦更是怀疑:“汉人多诡计,一定是有什么诡计。”

让人去吉达处问信,见吉达处派人过来:“来的是汉人的美貌王妃,还有一员上将姓左。他们带来奇异珠宝,说吉达头人是难得的英雄,为人豪爽,是个汉子。请他相助打仗,吉达头人收了珠宝,让我来这里问岱钦头人是怎么回话的?”

岱钦听过大怒,他这里一点儿信息也没有,吉达那里倒收了奇异珠宝。再听到说吉达的话,岱钦是不喜欢。

他虽然疑心,不会这样就被挑拨,让他说汉人没有吹捧自己,又心里十分不愿。只含糊道:“我们不服汉人管,偶然换些东西就行。安平王让我们去,我们不必服他。章古是个贼,丢了自己脸面听汉人的,又来偷我们的脸面。告诉吉达头人,这珠宝应该不怀好意。”

报信的人回去告诉吉达,吉达正在把玩几件奇异珠宝。真姐儿是来打仗不是来送礼的,她随身没有礼物,只把自己首饰送了几件过来。

王妃的珠宝,是件件都不差。

吉达是个识货的人,正把玩得爱不释手。听人回话:“岱钦头人说,只怕是离间计。”豪爽的吉达哈哈笑着:“她愿意送,我就收。多些钱财,不是坏事。”

第二天,美貌的王妃又命人送来珠宝,对吉达又是一通吹捧。这一次吉达留了心,因为他知道岱钦是个疑心重的人。见岱钦处又有人来传话,吉达很郑重地回话:“请告诉我的表兄,他肯听汉人的,我才会听汉人的。”

这话,又对着真姐儿来的人也说了一遍。

得到这话的真姐儿又停了一天,这才派人来见岱钦。来的人是赵星。他态度十分傲慢,只在营地前停下来大声传话:“王妃说头人不去,王爷大怒要发兵来打,是王妃拼命劝住,王爷才答应王妃带一队人来和头人交涉。王妃说请头人为全族的人想一想,这里是你们世代久居的地方,要是离去,是头人害了全族的人。突厥人以前也袭扰各部,近几年对你们好,是希望你们能收留他们的败兵,给他们食物和马匹。为你的族人想一想,你们离汉人近,还是离突厥人近?”

岱钦在帐篷里等着,心想着吉达这样回汉人话,汉人理当带上更多的珠宝来和自己商谈才是。不想等来等去,等到这些话。

他当即大怒命人:“杀了来人!”赵星一见营地中骚动,带着人就回来。真姐儿夸了他,命人再去见吉达:“你的表兄态度无理,我们的人不敢去帐篷里商议。如果再这样,我们将回禀王爷,请王爷十万大军过来剿灭。”

这话回过后,真姐儿命人阻拦住两个部落之间通消息,等到吉达的人翻山越岭过了两天赶到后,岱钦又被气了两天,收拾营地开始上山。

山下的人不攻山,只烧山。烧已前再大声让人用蒙古话来喊:“安平王诚信仁义,不是想和你们作对,只是想让你们在打仗时两不相助就行。你们的头人岱钦是个孬种软蛋,不管你们的死活。安平王十分生气,岱钦头人要是再不下山商议,安平王大军到来,女人孩子全杀光!”

喊过以后不管山上有没有回话,就开始放火烧山。

这山丘有数个,不是太大也不是太小,一时之间是烧不了多少。山下这群人很有耐性,第二天接着再烧。那劲头儿,是大有按上一年来烧的架势。

天色灰蒙蒙下,岱钦盯着山下浓烟不放。依他自己来看,安平王是为着他的面子,为着自己没有应召。

可是为什么要他一喊自己就去呢?看这个样子,也可以当游牧民族,不过离开这水草丰美的地方带着全族人当游牧民族,岱钦觉得是自己无能。

“父亲,让我带人去打一仗吧,他们人还不多,俘虏安平王的老婆,等他大军来到时,也可以和他谈谈条件。”格根夫早就怒气难耐,牙咬得格格响。

岱钦只是冷笑:“吉达居然不来救我,让人传信给他,两下里包抄,先打赢这一仗咱们再走。”

吉达那里,正在和左俊杰争吵。左俊杰粗皮硬肉,黑铁塔似亮开嗓门儿:“我们先行人不多,是王妃说久闻吉达头人是个明白人,先来劝劝你,你自己好好想想,王爷大军一到,你们能跑多远?你表兄不识实务,你应该好好劝劝他才是!”

岱钦又等了两天,才见到吉达的人过来:“吉达头人说,请头人考虑一下,不就是去一趟。前天为着把您围起来,吉达头人带着人准备来救,汉人将军说大家比试一场,比得过就放吉达头人过来。结果,是个平手。”

“我在这里每一天都难过,吉达在那里磨蹭什么!”岱钦暴跳如雷,把来人骂了一通。来人回去告诉吉达:“岱钦头人说如果安平王真的大军到来,也算是他来迎接,再去不迟。”

赵赦在军中每天和客人们将军们会议,每天也听战情回报,客人们更感兴趣的,是王妃打的这一处。

去别处的将军们都已经回来,带着俘虏或是人头来呈上。只有真姐儿那里还是没有回话,赵赦心中暗暗着急,晚上独自喊回来传话的人问一问,说王妃一兵没有动,又说王妃让王爷静候佳音。

赵赦皱眉,让人离去,负手独自在帐篷里想了又想,是想不通真姐儿不能也罢了,不是还有左俊杰在,他怎么了?

到第十天头上,正在帐篷里议事。外面有人回:“赵星回来了。”赵赦大喜,不管真姐儿是胜是败,总得给表哥一个回信吧。让赵星进来,见他神采奕奕,跪下道:“王妃说,临走时,王爷说去观战,请王爷去吧。”

赵赦还是不明白,不过有消息他很喜欢。他本来想的就是真姐儿最后大胜时,带着客人们前去观战。当下命拔营,再把赵星喊过来问,赵星只是回道:“王爷到了,就明白了。”

赵赦大军到来时,真姐儿算着日子,亲自穿上战甲走到山下,大声对山下喊话:“我为汉蒙和好已尽全力,头人你再知迷不误,王爷和霍山王、商王、江阳王及诸部落,一起来攻打你们!”

两天以后,安平王的大旗出现在远方,同来的旗帜还有霍山王、商王等人的。沈王妃说的,是一个字也不错。

士兵们开始安营扎寨,左俊杰陪着不得不屈就的岱钦来见赵赦,真姐儿后行一步,命人和岱钦的人一起,去请吉达前来。

营门前两排士兵风中直立,岱钦沮丧,他没有料到的是安平王、霍山王等人合兵来了。以前霍山王也曾想招他过去谈话,也想找一个如章古一样的人。

因为章古太有名,所以别的人对于汉人来召,全是持排斥态度。眼下人到了家门前,经过这些天心理战术攻击的岱钦只能就范。

如果不就范,他就只能全族去当游牧民族,如果他是居无定所,不时移动的游牧民族,赵赦也用不着担心他会救援突厥人。

那样就大家都不好找到他们,想要救援的时候也未必找得到在哪里。

安平王既然这样大费周折,看来这仗不是打半年数个月。岱钦抱着这样的思绪,进到赵赦的帐篷里。

吉达也很快到来,赵赦对他们没有严厉斥责,听到真姐儿此次全过程的安平王,迅速明白自己要做的,是一个攻心。

这些人的硬刺,多多少少被真姐儿去了不少,此时或打或罚,只会让他们更反感。

帐篷里一片赞扬声:“一兵未伤,王妃有能耐!”说白了,是场攻心的诡计。

多疑的人和豪爽的人,是各自有心思。

半个时辰后,帐篷外才有人回话:“王妃回营。”赵赦满面笑容:“请她快来。”大家的眼光之中,真姐儿含笑入帐篷,在她身后跟着岱钦和吉达部落里的几个长者,是笑得咧着嘴对各自头人说话。

“王妃送了好些伤药,又让医生给生病的孩子们看病。”草原上也产草药,不过全面的草药和精湛的医术,汉人一直是领先的。

最后进来的是左俊杰,他满面春风进来交令:“回王爷,这一仗全是王妃智谋,不战而屈人之兵!”

赵赦笑得合不拢嘴,要说他死板着脸倒常见,笑得合不拢嘴,可谓是千古奇观。

霍山王世子认真想一想,这诡计玩得不错,最后借用的是王爷的声势,虽然取巧,虽然没有雷霆声威,也是相当值得赞扬的一仗。

安平王的大军开到,会有人望风而逃,而望风而降的人就不会多。不打就降,不是窝囊。这里面的一些小心思全是安平王妃化解,才有望风而伏的事情在。

对着笑吟吟坐在那里的真姐儿看一眼,霍山王世子知道她以前就是一个美人儿,这一次更觉得她仪华万端,只能仰视。

唉,不战而屈人之兵,不想是个女人用出来。

女人在灵感和机敏上,其实天生比男人要多些。

帐篷里章古、部落头人在和岱钦、吉达述旧,将军们在听左俊杰眉飞色舞说这一次一兵没有伤,客人们也三三两两在交头接耳议论着。

这其中,商少阳很是震慑。安平王在大战前招诸人来会议,不惜工本的把这些草原上散居的人弄来,不仅是他战前安抚,而且是他为自己铁骑扬名立威的一出子。

这一出子,他做得成功,而且因为安平王妃的智慧,不伤一兵拿下两个部落,以后安平王的名声更是如日中天。

新任商王就只能忧愁了,赵赦越来越壮大,商少阳心中只有害怕的。他这些日子里一直试图和赵赦说一说展王妃的事,赵赦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单独说话。

和众人一起见面时,是一样的对待,私下里,赵赦见过霍山王世子,见过别人,独没有见过商少阳。

让他心里好好想想去,这心理煎熬,是必须有的一仗。就像真姐儿打这不伤一人的战役一样,心理战术是不可以缺少的。

书案轻轻叩响,赵辰上前两步大声道:“安静!王爷有话说。”帐篷里安静下来,赵赦先命真姐儿:“今天歇着吧。”

真姐儿行礼,在众人眼光下走出帐篷。大帐之内有内帐,这内帐另外有门,里面碧花和红娟备好热水,服侍王妃洗浴。

洗过正坐着梳理**的长发,有人回话:“商王爷处曾姨娘来拜。”真姐儿知道是小舞,道:“请她进来。”

小舞进来,王妃身前雪白的长长衣裙,身后是丫头用干巾帛给她擦着长发。真姐儿解释一下:“我也想见你,请你不要怪我衣着不整齐。”

“我也想见王妃,王妃肯见我就是给我体面。”小舞说过,真姐儿莞尔,岁月是把催人的刀,小舞也有些改变。

旁边盆中有水,小舞去洗过手,道:“我来为王妃擦拭。”真姐儿对身后红绢道:“你出去吧。”并不让小舞动手:“你坐,我自己梳理一下就行了。”

黑发如瀑布披散在真姐儿肩头,对着王妃柔弱的肩头,小舞羡慕地道:“要不是我在这里听说过,别处见到,怎么会相信王妃也能打仗?”

“你呢,最近好不好?”真姐儿是这样说。话题一下了转为正题,小舞先看地上,再不安地道:“王妃和王爷生气回了娘家,我来想请王妃您帮着劝劝。”

真姐儿眉间闪过一抹狐疑:“你应该劝劝才是。”小舞更是不安,真姐儿淡淡再说一句:“也是,男人们做什么,不是女人们可以左右的。”

小舞大喜:“是!”这一个字说过,眼底又重聚不安,停上一停,又有三、两句话出来,接着,再停上一停。

“你呢,你是如何想?”真姐儿只有这一句话,在大帐中,易宗泽正在表示自己对商少阳的看不起:“谁没有几个心爱的姬妾,独你这不要脸的人,把自己怀孕的老婆赶出去。你这样的人,也能和我合兵打仗!”

商少阳当着人受辱,气得嘴唇都哆嗦着。赵赦制止住易宗泽,沉着脸道:“咱们在说打仗,品性的话私下里说。”

易宗泽得意洋洋收住话,商少阳也只能把这口气咽下去。

是夜月光如水,小舞把王妃的话告诉商少阳:“王妃说,如果展王妃真的生气,就让她在娘家生孩子吧。又说王爷这事情做得不对。她,毕竟是正妻。”

揣着一肚子话想求王妃支援的小舞,在真姐儿那里,也碰了钉子。

商少阳实在生气,冲出来见赵赦。一时不慎和小舞私奔,至今这个名声还有人背后说他糊涂;与妻子展王妃的争斗不是自己薄性情,是政治斗争才对。

这名声,又成自己的了。

他冲到赵赦帐篷外面被人拦住:“王爷和王妃已经歇息,商王爷有话,明天再说吧。”商少阳悻悻然,不死心地又高声喊了一句:“商少阳来见!”

里面没有半点儿信息。

这声音不小,里面的人分毫没有被惊动。赵赦坐在他铺设华丽的交椅上,脚下是一块彩毡,真姐儿盘膝坐在这彩毡上,鼻子处烛光阴影一块。

“不错,居然打出花来了。”赵赦温柔无比,眼睛里全是浓情,大手爱抚着真姐儿未着首饰的脑袋:“表哥一直担心,还以为你怎么了?”

真姐儿逗他:“是想着我害怕吧?”赵赦笑得极爱怜:“不知道,就是担心你。”他再次重重抚摸真姐儿脑袋:“小丫头,让人担心!”

被揉得很舒服的真姐儿慢慢道:“表哥你的心思我全明白。我有件事儿,要表哥答应我。”赵赦想也不想:“你说。”

乌发中的面颊流红,好似红玛瑙一般光彩,真姐儿用自己柔荑握住赵赦垂下来的大手,轻轻抚摸着他手心中的茧子,认真地道:“表哥,你要和我白头偕老。”

烛光似定住,岁月似凝固。赵赦抽出自己一只手,扳起真姐儿的面庞。另一只手把她两只手全握在手中,不住揉搓着。

不须千言和万语,只时无声胜有声。真姐儿眸子中情意无限,千言万语全由此而出,赵赦爱惜爱重,黑曜石般的眼眸只觉得装不下盛不完,浓浓的全流动出在面庞上,在眼睛里,在嘴唇上,就是头发丝儿、寸寸肌肤,也全装得满满的。

一轮烛光圆晕把夫妻两个人罩在其中,赵赦低低呢喃:“真姐儿,”坐在他膝下的真姐儿柔声道:“表哥。”

两个人互相明白对方的意思,互通到对方的心底。在这远离家中的帐篷里,三十多岁近四十的安平王,这才明白自己一直在品尝的,是情爱的滋味儿。

这情爱让他容光焕发,这情爱让他格外滋润,他伏身抱起真姐儿在怀里,心满意足地就这样抱着。

真姐儿依在他怀中,一动不动好似一只猫咪。

他们两个人静静依偎着,帐篷外面商少阳的说话声,士兵们的换岗声,都没有惊动他们的温馨,把他们从情意流动中惊醒。

要保重,要白头偕老,真姐儿深深的看着赵赦。赵赦含笑,会保重,会白头偕老,他也深深的看着真姐儿。

真心灌溉总会有真心的花朵出来,这真心的花朵在这帐篷里此时怒放,开在安平王和安平王妃的心中。

直到离去,赵赦也没有单独见商少阳,他持的态度就是让商少阳自己好好想去。他是如何得到的王位,他得到自己多少支持。要是换了是他商少阳这样扶持人,结果扶起来的不是阿斗,却是这样一个人。他自己,会说什么?

离开这里的商少阳不时回头,赵赦打的这一场不发一兵一卒的攻心战,商少阳更加沮丧和不安。

以他来看,换了是他自己是不会客气的。新任商王担心的,是下一步如何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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