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快乐即是与痛苦相对的东西,必须要在称托对比之下才能得以存在。
倘若没有深刻的快乐,那自然也就不会有着随之而来的深刻痛苦,归根结底,快乐便是这样一种残忍而无情的东西。
在这个鬼地方外城区人的活着目的从来不是“活着”,而是为了“死去”。
莫名强烈情绪涌上了巴萨罗谬的心头。
那是名为“悲悯”的情绪。
他头一次如此深刻的,如此感同身受的体会到了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底层居民生活的悲哀,并同样头一次的感受到了那发自内心的真正“愤怒”之情。
并非是作为一个玩家,并非是作为一个战士,更不是作为一个高高在上的施予拯救的傲慢者。
而是作为“巴萨罗谬”这一个凡人,这一个个体来讲,发自内心的炽盛怒火。
小道格斯或许只是这时代浪潮的一个侧影,或许也只能代表外城区很小的一部分,但也多少具备着一些参考价值。
这个世界、这个时代、这个国家。
毫无疑问,就巴萨罗谬眼前所见,它的制度是扭曲而畸形的。
这是不对的,这是不应该的。
这座会让人只能选择为恶、只能选择麻木的接受现状、只能让人将快乐这种东西当作奢侈品的城市,一定是不正常的。
于是,巴萨罗谬明悟了,这个男人再一次的明悟了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的目的,明悟了自己真正的所追求之物。
既然是错误,那理应要去改正。
这是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事情了,这也同样的是他一直所坚信着的信念。
他的敌人不止是还未到来的歪渊和末日,更有着造成这种畸形社会结构的罪魁祸首们。
他要做的不应该只是杀死敌人,而更应该要有拯救所有眼前所见的一切受苦难者。
这只是小事?开什么玩笑?!他们根本没有被拯救的价值?开什么玩笑?!
对手可能是这座城市所有的高层?
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
这对于巴萨罗谬绝不是小事,就算只是小事,也绝不应被放到一边,生命这种东西更不应该以价格来衡量。
至于对手可能是这座城市?
巴萨罗谬更是全然不在乎!
他向来自问是一个容易让情绪占据上风的人,根本目的也不过只是想从这些行为中获得愉悦,从而让他自身的内心得到满足。
理性而只是他的工具,只是一个让他明白这份情绪的权重并非是无限大,而只是一个较大的数值的客观工具而已。
而现在,这个情绪在巴萨罗谬内心的权重已经彻底压过了与这座城市为敌的权重。
面对着火车难题,常人或许是会去选择救人相对多的,或许会去选择有自己熟人的,但这个问题若是摆到巴萨罗谬面前,他无疑是只会选择那一个由自己双手创造的第三个选择。
为什么要去做选择?为什么去因为现实而妥协?
巴萨罗谬抬起了手,握住了拳,看着自己的这一只满是老茧的拳头。
是的,所谓的力量正是为此而诞生的,所有的理性也都是为了这一刻的强烈情绪的。
紧握着拳头,感受着躯体内那泵出血液的强健心脏,感受着那血液之中混杂着的无形沉重之物。
自由即是想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而能够制造出真正自由的东西,此刻便流淌于他的血液之中,此刻便被他握在手中。
那被巴萨罗谬握在手中之物,它的名字即是“暴力”。
并非是那局限于物质,困锁于人身的低劣伪物,而是那真正的伟大的,贯穿了一切生命本能之中的无形推动力。
那名为“欲望”的,推动着生命实现自己目标的“终极暴力”。
弱,就去变强,有缺陷,那就去改正缺陷,不完美,那就去想办法变得完美。
只要抓住了“欲望”这一伟大的终极暴力,并坚信着祂,那么世间便没有什么能够阻挡的东西了。
现实这种东西从一开始就没有必要去考虑,理想这种东西本就不是为了放弃而存在的,能够被放弃的,那绝对算不上真正的理想。
巴萨罗谬这个人,便是由这种“终极暴力”堆砌而成的怪物,同样更是将人类这一物种的特性,贯彻到极致的集大成者。
名为人类的这一物种,本就是因为全部拥有着极其强大的欲望,凭借着这一终极的暴力,方才创造出一个个“不可能”的奇迹,从而将其余那些远比他们更强大的物种尸体踩在脚底下,战胜了黑暗和天灾,将火焰与雷霆握在手中,夺取到喀难世界大地及天空的支配权的。
故此,巴萨罗谬他理所应当能够做到。
能够做到让所有人都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力,能够做到让人将“快乐”这种东西当做日常品,能够做到让末日远离这个世界,能够做到创造一个真正的“happyending”。
要拯救这个世界?
这当然再有趣不过了!
大到这个世界,小到这个城市,以及他所听闻的每一个需要他去拯救的人,他都会去不遗余力的拯救。
这样才算是他巴萨罗谬的作风。
“霍尔莫斯先生?你没事吧?”
眼见巴萨罗谬在听了自己的话后许久没有应答作声,小道格斯略带着些畏惧的问道。
凭他的身份当然担不起这个得罪大人物的代价,所以他必须要时刻小心谨慎的注意考虑对象的心情。
“没事,只不过是想不到自己这种人居然会有一天要到被人提醒才能醒悟的程度。”
巴萨罗谬自嘲道,可脸上却丝毫见不到自嘲该有的失落,反而突然变得精神奕奕,带上了一缕笑意。
现在明悟这件事还并不晚,起码还没有造成后果,起码还没有达到能让他后悔的程度,故此,巴萨罗谬理应要高兴才对。
男人看着眼前少年略带疑惑的神色,顿时哈哈一笑,此时的他才有一丝属于人,而并非是纯粹的钢铁机器的感觉。
想要笑就去笑,这是那个敌人留给他的少数几样有用的教训之一。
他不想像开膛手一样到了死前才明白这个道理,更不想便成那种令他无比厌恶的人。
他轻声笑着对小道格斯说:“这就是名为惊喜的东西,每个人的人生之中都必然会有的,这种东西你现在不懂其实也没多大关系,等你以后长大了或许就能够懂了。”
他在这里向着少年断言道:“你以后一定也能够拥有这样能够理所当然体会惊喜的人生的,每个人都会有,我用我的名誉向你保证。”
看到小道格斯的眼神之中似乎仍然有着迷茫与不解,巴萨罗谬并无厌烦的向着少年承诺道:“我说过,现在不懂其实也没关系,记下来就行了,只要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向你承诺过就行了,如果他做到了,如果那一天你明白了,将这一份意志传递给下一个人就行了。”
这或许并不只是向着小道格斯这个时代的受害者而承诺,或许更是向那瞳孔倒影中的那个向人承诺着的此时这个自己而承诺。
“我还是没听懂,但是我会记下的。”小道格斯挠了挠头发,然后满脸肉痛之色的举起酒瓶,给巴萨罗谬和自己倒满了一杯酒:“为了霍尔莫斯先生你所描绘的那种人生而干杯。”
“这瓶酒我请。”
看着这个少年满脸肉痛的请酒的神色,巴萨罗谬那段话营造而出的神秘沉重感顿时消散,男人并不在意,反而顿时一笑。
他举杯:“这可真是太谢谢了,那么,为了我将要创造而出的那种人生而干杯。”
巴萨罗谬说道:“还记得我最初的时候让你记下的那段话吗?你此时的这个举动便是那段话体现的初级阶段之一。”
他郑重的说道:“这个东西的名字,叫做朋友。”
小道格斯愣了一下,朋友这个词语他当然听过,但在外城区朋友这个名词却从来就不是一个褒义词,而是一个纯粹的贬义词。
巴萨罗谬这种大人物的话是不会错的,于是小道格斯强迫着自己更新了朋友这个词的定义,将这个词的真正含义重新记在心里。
这样才是对的。
少年莫名的在心底浮现了这个念头,但却并没有一丝排斥,很是顺畅的便接受了这个巴萨罗谬所告诉他的全新含义。
令他感到畏惧的满足快乐之感充斥着他的心灵,小道格斯在心底想到:“或许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少年问道:“那我们就是朋友吗?”
巴萨罗谬讶然了一下,然后赞赏的点头:“是的,你没有理解错,我们就是朋友。”
朋友的关系或许就是这么简单,并不需要考虑太多掺杂太多。
一瓶酒很快就这么下了肚,巴萨罗谬正了正神色问道:“酒喝完了,该继续之前的话题了。”
“该告诉我那个你的麻烦了。”
并非是作为交易者,而是作为一个朋友准备做出朋友该做的。
拯救世界从来都不该只是口头上的夸夸而谈,更应该不放过在拯救世界过程中的每一件应该去做的小事。
所以,巴萨罗谬正欲从小道格斯这件事情做起。
如果连一个人都拯救不了,他又有什么资格再去提拯救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