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背誓者墓地向下塌陷沉落,所有的物质均被那无形的剑刃所“吞食”,令人产生了坠入深渊巨口一样的错觉。
或许……也并非是单纯的错觉。
在那空虚渊暗的空间中,一股潮湿而闷热的风悄然席卷,连带着莫名的腥臭气息,让气氛变得极其怪异起来。
大地在这寂静中悄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片漆黑而阴沉的海洋。
“阴影”的海洋。
眼前此景,巴萨罗谬颇为意外的挑起眉头,哪怕是以他的能力,也完全无法穿透这层阴影之海,只能窥视到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漆黑。
——怎么你们波赫尤拉家的人都喜欢学着贝法娜那个家伙用“海”当大招的?
开玩笑归开玩笑,虽然整体色调一致,但是在巴萨罗谬的感知中,这片阴影大海给他的感觉却是与贝法娜的混沌之海完全不一样的,如果说贝法娜的混沌之海是以“混沌性”为主题,通过极大的放大随机性以颠覆所有基于秩序的手段的话,那么此刻于眼前所展现的这片阴影之海,他的本质则是纯粹的“异化”,通过模拟对方的性质,融入对方的节奏,在悄无声息间侵蚀对方的身躯、扭曲对方的原意,让对方自然而然的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望着那在这几个瞬息间,规模已是进一步扩大的阴影之海,巴萨罗谬揉了揉眉心,打消了原先实验产品的计划,毫不犹豫便用能力接过了那光辉之木的控制权,从身躯中解放出了那圈繁复、且越发华丽的巨大光轮。
随着生命树阵图和巴萨罗谬身躯的结合程度加深,在木星上将庞大质量转化为初始之光后,这圈由巴萨罗谬受难时所发,居于众灵血中的净光之轮,同样也在迅速成长着,向着真正的“圣灵”位格所靠近。
圣枪浮现手中,俄尔间又是破碎。
“开始吧,隆基努斯,接入喀难数据库,对《安魂曲》等相关信息进行检索,同调【净光之轮】,以其中第二乐章-震怒之日为核心,展开拘束破却模式。”
他道:“关键词'硫磺与火'、'审判'、'终末之时',隆基努斯,准备代入参数进行展开。”
“震怒之日,终末之时,世间人等,唯有战栗待备。审判之日,必将到来,正如大卫与希维拉之预言,尘寰将在烈火中熔化。”
“流泪之日,罪人等将自灰烬之苏醒,接受最后的审判。”
“——这一次,我要指定术式.安魂曲-震怒之日。”
伴随着咒文最后一个音节的落下,名为“终末”的概念降临于此间那株由“巴萨罗谬之怒”所化的光辉之木上,使其内部结构在半空中瞬息间迭代了近万次,变得面目全非,不再散发出一丝的热量,飞快的向内进行坍缩。
核裂变的力量本就来源于重原子核的毁灭,是物质底层基本粒子中所封存的禁忌力量,这条定律从诞生至被写入常世投入真正使用之初,其根本目的便是为了制造事物的毁灭,为某样事物带来终末,可以说“核裂变”这一人类创造出来为了毁灭自身的特殊技术本身,正是末日到来前的序曲。
世间再没有多少比这更加契合【震怒之日】这一术式的了。
面对着这从天而降的终末之日,茨梅茨弗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在将身躯彻底融入到了阴影之海中后,倒持着那柄无形之剑的姿态便悄然间转变成了正握,将剑刃横于面前,喃喃轻语:“茨梅茨弗,汝为阴影之裔。”
于是,狂躁的红芒便自青年灰白色的眼瞳中亮起,令那阴影之海也随之开始翻涌不息,显露出其中所隐藏着的那无尽亡灵。
真正的背誓者墓地从来都不是外界的那座小镇,而是这把无形的“断剑”。
就像迪伦手中那条“莱茵河”一样,作为“茨梅茨弗”这一圣名下历代传承的圣遗物,“断剑”同样也拥有着“异界”的属性,可以通过自身以替换周遭环境的根本规律,覆盖原有的世界。
与仅仅被传承了一代的“莱茵河”不同的是,“断剑”是已经经过了历代“茨梅茨弗”完善后的产物,内部的世界中除了积蓄着堪称无穷无尽的力量外,同样还储存着一具具圣骸,虽说如今被巴萨罗谬逼得临时动用的话,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将这万世的谋划毕功于一世后,反而是令这把断剑蜕变至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无需思考、无需犹豫、无需迷惘。
茨梅茨弗闭上了眼睛,摆出了对于任何一个战士而言都堪称破绽百出的粗陋架势。
原因只有一个——他根本不需要而已。
他的敌人并非是“人”,而是真正的“天灾”,既然是要去击溃“天灾”,那么自然要行超越之人类之术!
以自然而随意的姿态,茨梅茨弗斩出了拙劣异常的一剑。
就在那一瞬间,天地间骤然一暗。
一道绚烂而瑰丽的银芒极其突兀于阴影之海中诞生,自那柄无形的剑刃上脱离,宛若某种某种贪婪的怪物,将阴影之海中那积蓄了无数年的怨念和诅咒吞入其中,研磨为粉碎,从而淬炼出了此足以撕开大地、切裂天穹的锋锐!
对于大海来说,茨梅茨弗的存在就像是蚂蚁,可是……偏偏就是在这牙签一般大小的锋锐面前,体量堪称是其亿万倍不止的阴影之海,却是被不可思议的斩开了。
地上有太阳升起,而海中亦有明月破水而出。
或许一开始只是渺小如尘芥的一团银芒,可到了后来,却是不可思议的将那无边无际的阴影之海也吞入了腹中,化作了一片足以遮天蔽日的苍茫银穹。
——若是想要得到什么,那便必须要学会放弃什么。
在很早很早之前,茨梅茨弗便清晰的认知到了自己天生才能的极限,以理性选择了放弃了所有自己不擅长的领域,将一切的一切都投入到了最后那唯一的选项上。
上一任的茨梅茨弗告诉他,只要日复一日的坚持下去,总有一天可以成为最强。
茨梅茨弗虽然并不想成为最强,可抱着“不练白不练”的心态,这个在大部分事情上都堪称毫无才能的青年,却还是放弃了所有,愚直的走上了这条老茨梅茨弗给他定下的道路。
也许是自己体内那另一半的好战血脉作祟,有巴萨罗谬这位比天灾还要恐怖无数倍的敌人在前,茨梅茨弗的心中头一次的燃起了“想要战胜对方”这个念头。
面对着那从天而落,足以蒸发地上一切物质的一击,这个青年的脑子中却完全没有任何退避开来,或者是什么破坏其弱点的想法。
答案很简单,他单纯的不会那些手段而已。
明明实力已经达到了堪比创造界的地步,可直至如今,茨梅茨弗所真正会的战斗手段,却仍然是只有一种——将敌人斩为粉碎而已。
——他能够做到的,我同样也能做到的。
——如果是我去做的话……
——一定是会去将那大地连带着天穹一同斩开的。
抱着“我一定也能做到”这种天真而愚蠢的想法,在那坠落之日下,阴影大海消失无踪,被那遮天蔽日的苍茫银穹取而代之,与那从天而落者发生了碰撞。
于是,大地便化作了海洋波动了起来,被那恐怖的庞然伟力翻卷揉皱,变成了柔弱可欺的流体,在恐怖的高热中,如水般弥散了开来,使得整个大地从天上看起来就像是突兀的变成了橙红色的海洋,涌动着澎湃的怒涛。
刚体和流体都是一个相对性的概念,那个不知道存不存在上帝并没有给祂的造物们打上特定的标签,只要时间跨度足够长,甚至就连山川也可以被当做流体进行处理。
然而就在此刻,足以媲美千万年的时间、让大地屈服化作流体的伟力的降临于此间,令那天穹落下的太阳,被切做了两半。
从斩断草木至斩断钢铁,许多凡人的剑士们到了晚年却反而是追逐着斩断流水的技术,认为这才是能够证明他们技艺的东西,然而,假如他们看到此时茨梅茨弗的这一击的话,却定然是要惊骇欲死,感到不敢置信。
在这斩断了“光”的一击面前,这世间绝不会有人敢于自豪的夸耀自己的技艺有多么精湛。
巴萨罗谬亦是如此。
望着这道将末日的序曲强行打断,将太阳一分为二的斩击,明明是自己一番费劲苦心的攻击成空,这个男人反而却是露出了笑容。
无他,只是作为战士的本质作祟而已。
只可惜,茨梅茨弗却并不是战士,感受着断剑中减少了将近十分之一的储备量,在上头的挥出那一道斩击后,他的心已是被后悔所充斥,充满了想要剁手的欲望,险些直接在战斗中开启逃避现实模式。
所谓■■一时爽,事后火葬场的道理,正是如此。
茨梅茨弗强忍着心痛,极其小心的将阴影之海重新放出,赶忙望向了一旁的阿尔塔维斯,露出了令对方感觉异常熟悉的神色。
“现在这咋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