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造界超凡者的本质便是世界的“BUG”,通过升华出法理,以异世的规律覆盖常世,从而得到了超规格的力量。
某些神秘学结社的学者认为,人是成长中的神,具备着与世界等同的性质。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种说法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对于达到创造界的超凡者而言,世界的种种特征在他们的身躯上同样也是有体现的。
比如说……所谓的无中生有之能,便是其中之一。
漆黑的奇异空间中,银灰色的冰冷光辉在巴萨罗谬的身躯上闪耀,悄然凝聚,在胸口的永燃炉心处,铭刻下了衔尾之蛇的徽记。
用永燃炉心来形容这具躯体的能源系统或许已经不太恰当了,在融合生命树阵图与逆生命树金属的力量,搭载了二元螺旋的衔尾蛇循环之后,远超寻常圣徒的第一类永动机已是被真正完成。
何谓无限?
奇迹,便是无限。
没有逻辑、没有道理,不需要遵循任何的物理法则便可以成立,能够在没有外力输入的情况下永远对外界做功。
达到创造界之后,圣徒便是已经完全超出常理的存在,永远不需要休息、也永远不可能会疲惫,只要还有记录存在于世便可以随时从历史中复活,就算只是坐在那里不动,永动机一样的躯体也都会自然而然推动着力量不断向上提升。
然而,无穷和有穷之间的界线终究是分明的,存在着天然的巨大沟壑,但凡是在有穷的集合中诞生的生灵,都注定无法触碰到那真正的实在无穷。
假如说将大多数圣徒的无中生有之能视作从一个无限大的虚数空间中取水的话,“人性程度”便是这个决定了水管粗细的后天限制,一旦取用超过某个限度,就算没有因为突破奥本海默极限而坍缩化作黑洞,在无穷之力的冲刷下,人格也会随之消失的一干二净。
巴萨罗谬的衔尾蛇循环则不然。
这一能力的本质根本就不是什么“能够从无限的水库中取水的水管”,而是一个自我封闭的循环系统,目的在于将消耗无损的转化为推动的动力,从而利用无限增殖的神性与人性间相互转化时所泵出的、推动心灵进化的螺旋之力。
换言之,衔尾蛇循环的本质即是扩大出率之法。
在同时完成了两类永动机的构造之后,巴萨罗谬对外界质量的需求已经被降至几近于无,在近乎理想的情况下,他完全可以通过在不同时段间的往返,从侧面绕开奥本海默极限,凭空刷出一个个超质量天体,以机械的重复性劳动将宇宙填满。
这是不是能算是又多出了一种毁灭世界的手段?——假如说巴萨罗谬现在还保留着清醒意识的话,一定这样自嘲道。
神性与人性达成了诡异的平衡,可是完成衔尾蛇循环之后,他却仍然没有醒来。
人的第一次死亡是客观意义上的肉体死亡,第二次是社会意义上的认知死亡,第三次是精神意义上的记录死亡。
作为社会性生物,人类的存在既可以说是客观,也同样也说是十分主观的,假使失去了社会的认知作为参照,仅凭自身的认知也难以维系原本的人格正常存在。
一杯已经汇入大海的水,就算再找回来,后来的那杯水也已经不再是最初的那杯水了,巴萨罗谬如今的处境同样也是这个道理,纵使以人性污染了纯粹的神性,也难以重新组成原来的自我认知。
上升。
无止境的上升。
在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时间如此漫长。
意识昏沉间,巴萨罗谬好像是听到了无数人的声音。
那是祈求。
向着暗墟、也向着祂自己的祈求。
像是恍然大悟一样,一线灵光在巴萨罗谬的心间闪过,令他突然间回头望去,注意到了那些在背后牵着自己不断向上攀升的无数条丝线。
有来自于娄希的、有来自于撒法的、有来自于阿列克谢的、甚至有来自格莱克斯的,不管巴萨罗谬认识不认识,也不管内容到底是恶意还是善意,这些祈愿所化的丝线就那么自顾自的存在着,通过'印象'的方式,反过来维系着巴萨罗谬的自我认知。
“十三个月了,巴萨罗谬老师你再不醒过来的话,我可是要罢工了哦。”慵懒而轻柔的女声在他的耳边响起,带着一种极为强烈的熟悉感。
伴随着话音的落下,高维上的奇异空间,牵引着巴萨罗谬的无数条丝线中,属于娄希的那一条当即开始飞快的壮大,有如具备灵性的活物一般,敏锐的找到了这具机体大概能称得上核心的位置,直接化作虚体钻了进去。
于是,鬼神在此更生。
在那已经全部化作不可读取的乱码的记忆之海中,波澜再度翻涌而起,以外界无数人对巴萨罗谬的认知印象为材料,逆生命树阵图的笼罩中,娄希开始了意识的炼成。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倒也真不愧是巴萨罗谬的学生,完美的继承了他那简单粗暴的风格——既然自我认知难以维持,那不如直接打碎这个旧的,引导着巴萨罗谬将自己新的自我认知重新铸造出来。
目前这个承载着娄希意识的系统虽然其他的什么能力太废柴,但在作为“记事本”这个功能上,却是绝对称职的,完整的保留着从实验室苏醒到现在进入黑暗世界为止所有的记录。
望着在逆生命树阵图中渐渐汇聚的点点星光,少女的笑容越发愉快,悄然闭上了眼睛,以悦人的声音轻声颂唱的古老的歌谣。
漆黑的奇异空间中一片虚无,被森冷钢铁构就的狰狞机神占据的大部分的空间,明明既无神殿、也无神像,可在在这一刻,在那独自唱着古老歌谣的少女身上,竟是突然生出了一种宁静的气质,自然而然的塑造出一种神圣的氛围。
事鬼神者为巫,祭主赞词者为祝。
巫祝者,事无形而通天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