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印下的名字是江祖峰,江阳的爸爸。
我不解地看看老秦:“他并不是官场上的人,怎么能左右庄岩……”
老秦的嘴角浮起意味深长的笑意,炯炯有神的眼里透着精光:“凡事点到即止,你有本事勾搭上庄岩,这种事情都拐不过弯来想?”
对于他认定我是爱慕虚荣才爱上庄岩这事,我起初是有气的,现在听多了反而没那么在意。毕竟嘴巴长在他脸上,他想怎么说我阻止不了,我尽量不让他的话影响到自己的心态即可。
“谢谢秦哥。”我不敢随便表态,但我知道江叔在背后肯定起了作用。
老秦似笑非笑地瞄了我一眼:“庄岩家只是一颗棋子,只要教训到了,庄家该起的作用就已经起了,只要他们以后老实点别乱搀和就行。其实庄武新跟庄岩到底谁坐牢,对有些人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我怅然若失,心里空落落的:“可是庄岩已经被起诉了,还能改吗?”
老秦撇撇嘴,鄙夷地打量了我几眼:“又不是起诉完就会直接判刑,中间还有程序要走。他们家必须有人坐牢,但现在能不能换人就看江祖峰松不松口了。你们不是认识吗……”
他说到这里,可能感觉说得太多,讪讪地闭了嘴没再吭声。
那天晚上我想了很久才弄明白老秦为什么没直接提任何官员的名字,他不管提了谁,都说明那个人在这次争斗中站了队。那个人的身份也会因此曝光,事情处理得不好,老秦肯定会受牵连,所以他不会那么傻。
江叔跟庄赵两家有牵扯的事情不言而喻,老秦话里的可信度虽然有待确认,但我起码明确了一点,江叔可以左右某些事件的走向。以前我以为事情已经落槌没得再改,但眼下似乎还有一线生机。
第二天包媛媛是被江阳亲自送去上班的,俩人都春光满面精神头很好,但包媛媛眼底有很明显的黑眼圈,估计他们昨天奋战到很晚。
我早上给庄叔打电话提到江祖峰时,他干巴巴地笑得很凄凉:“孩子啊,你怎么还在操心这些事?不用操心了,你能打听到的事情我早就打听到了。事到如今我哪里还顾得上面子,该求的我都求过了,你好好过你自个儿的日子吧。”
我想到这通电话,心不在焉地发了一会儿呆,江阳笑着在我眼前打了个响指:“一大早的想什么心事呢?妹妹不好意思啊,昨晚把你忘在那儿了。”
我回过神来,盯着江阳看了很久。
最可能让江叔改变想法的人,应该只有江阳,毕竟他是江叔唯一的儿子。
我不确定江阳有没有想过法子让他爸爸高抬贵手,但现如今的江阳似乎又变成了把庄岩当亲兄弟的那个人。所以我想了想,还是犹豫着把江阳请去了休息室。
无意间瞥到包媛媛伸着脖子在看我们,我赶紧走过去问她:“你俩和好了吗?”
她脸上忽然浮起暧昧的红晕:“我也不知道,你待会儿帮我问问他到底怎么想的,我俩昨晚……都没做措施,要是怀上了我就逼婚。”
我笑着点点头,走进休息室才发现江阳正在窗边抽烟,眉眼中聚满了阴霾,神色完全不似刚才那么轻松。有位同事在他旁边劝诫,说公司里不许抽烟,但他充耳不闻。
“江哥,”我捂着鼻子,站在两米开外喊了一声,“别抽了吧,吸烟有害健康。”
他干笑两声,吐完烟雾就把剩下半根给掐灭了。他吸烟的时候是用大拇指跟食指捏烟嘴的,带上那副忧郁气质,痞气中竟然充满了别样的魅力,难怪包媛媛说他抽烟的样子特别帅。
我想起庄岩,他像大多数男人一样,习惯用食指和中指夹烟,每抽一根烟,似乎有半根都是香烟自己燃烧掉的。他很多时候的为人处事都像他抽的烟一样,淡淡的不疾不徐。
我敛起心神不再想他,犹豫着把老秦跟我说的话告诉了江阳。
江阳单独挑起右边的眉头,没有任何诧异:“你早就知道我爸跟这些事有关了是吧?妹妹你可真能忍,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会跟我开口呢。姓秦的那小子没安好心,你不必太在意他的话,他不会无缘无故跟你泄露内部消息。我爸这边不用你操心,我自会想办法。”
庄岩、庄叔、他,所有人对我都是一句“不用你操心”,然而我怎么做得到不关心呢?但凡有机会了解,我总忍不住打探打探。
“江哥,你真好。”我对江阳的怀疑,很快就彻底烟消云散。
事情发生在那件事情之后的那个星期五,当时已是四月天,可能春天里裹着花香的空气特别容易安抚人心,虽然我对庄岩的思念越来越浓,但我已经能控制好那份感情不让自己失态了。
江叔的生日就在四月,江阳特地邀请我参加他爸的生日宴,说是他爸挺喜欢我的,只有家里几个人一起吃顿饭,没有其他杂人。我对这个理由保持怀疑,但因为特别想跟他爸谈谈,所以当时就满口答应了。
江叔生日前一晚,江阳过来接我和包媛媛,我想着事后去庄岩小姑家看乐乐,所以心情很好。
让我诧异的是,庄叔也在江阳家,低眉顺眼地站在客厅里,整个人瘦了一圈。
我本来以为江叔已经被江阳劝动,准备放庄岩一马了,结果我们一进去,江叔就指着面前那张地毯,让江阳跪下。
江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尴尬地看看我们,有些恼火:“爸,你发什么神经呢!酒喝多了?别闹了。”
“给我跪下!”江叔的脸色不像在说笑,我跟包媛媛都被当时的场景吓着了,心情一下子从天堂跌落到地狱的感觉。
江阳黑着脸把他爸往书房里拉,压低了声音用不太好的语气斥他:“爸,你做什么?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别给我整幺蛾子!不是说好了今天……”
“哼,确实说好了,可你小子没跟我说实话啊!”他甩手进了书房,江阳看看我们后把书房门反锁上了。
包媛媛不放心,走过去偷偷听了会儿,回到我身边时,脸色惨白惨白的:“希希,怎么办?他爸好像在打他。是不是我不该过来的?他爸是不是嫌我家里条件配不上江阳?”
“跟你们没关系。”庄叔疲惫地看看我们,抬手抹了一把脸,“是我的问题,我不该跟他说那些话的。等老江把气发泄出来就好了,你们不用怕。”
“呃!”书房里忽然传来一声隐忍的闷哼,我手一抖,走过去贴在房门上听了几秒,江叔好像真的在打江阳。啪啪的声响听得我肉疼,忍不住一阵阵地打寒噤。
后来我才知道江阳家里有一根老式的戒尺,就是以前老师们用的那种长竹条似的木制玩意,可以用来打手心。
包媛媛把我往后扯开一大截路,不让我继续听下去,但她自己却吓得脸色忽青忽白:“这么打下去会把人打坏的,他爸怎么这样啊?也不知道抽了哪里……希希,你不知道,江阳身上不止他妈砸的两个大疤,他爸是不是经常打他啊?”
我紧紧握着她的手,摇头表示不清楚。
江阳在外风光得很,从来不提他们家里的相处模式,我只知道他说过他爸妈很恩爱。
他们父子俩在书房里用棍棒“交谈”了一刻钟的样子,出来的时候江阳面色如常,脸上没有半点伤痕。
包媛媛偷偷拉着他的手看了情况,手板心不肿不痛,可我们的心却猛地一沉,看来他爸刚才是打在他身上的。
包媛媛板着脸跟江叔打过招呼后,就被江阳拉进了房间。我估计是要查看伤口加上药,因为要脱衣服,所以我不方便跟过去查看情况。
结果江叔跟庄叔在客厅里继续他们之前的话题时,并没有人让我回避,所以我听到了他们的完整对话。
江家公司里的资金已经全部由江叔接手控制,江阳把自己的私房钱都拿出来给庄岩补交税款了,这一点是瞒着江叔的,江叔今天得知这件事时,气得不轻。他觉得自己养了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亲儿子竟然会跟他作对。
“当初江阳这小子没头没脑,要不是他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带回来,呵,我放在家里的资料怎么会被拿走?老庄,事到如今你才想起来找我道歉,是不是太晚了?”
“当年的事情,我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也知道我跟赵德海结交那么多年。我若是真心想害你们,也不会让庄岩跟你家阳子走那么近。老江,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些都是真心话,只要你点头,我明天就把东西交给你。”原来他们在谈判,庄叔是想把什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江叔,难道是跟赵德海有关的东西吗?
就在我愣神之际,江叔的视线不经意地瞟了过来,然后他突然笑着朝我招招手:“丫头,你过来。”
我当时并不明白他对我这么热情的原因,等知道真相后,我吓得魂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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