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该说与这素云斋有仇呢,还是有缘呢?
似乎每次到这儿来吃饭,都会遇到一些不识趣的家伙。
王志鹏抽了抽手,却像是被嵌住一般,无论怎么用力也难以挣脱。
不错,经过宋澈夜以继日的双修,如今已是能劈开三块砖的猛男,对付这么个文弱书生,不费吹灰之力。
宋澈只轻轻一推,王志鹏便后退了七八步。
“刘矮子,请了帮手是吧?很好,今日我便将话放在这儿,你若是能通过省试,我王志鹏名字倒过来念!”
王志鹏好歹不是条癞皮狗,知道打不过,放下一句狠话,便甩袖离开了素云斋。
刘兴男倔强得眼眶泛红,“呵……”他自嘲一笑,坐回了位置,与小书童说道:“路安,吃完这顿,我们便回宣州去吧,这科举,不考也罢。”
“公子您别呀,咱好不容易……”路安嘀咕着,到最后也不说话了,只埋头往嘴里刨饭。
“宋兄,多谢你方才出手相救,我能打了他一巴掌,此行金陵也值了!”刘兴男望向宋澈,有感激也有愧疚在里头。
对于宋澈而言,这也并非什么大事,但很显然刘兴男与王志鹏间存在中一些解不开的仇恨。
他随口一问,才得知:
原来刘、王两家在宣州是世仇,王志鹏的父亲是宁国府尹,刘兴男的父亲是宣州通判,
府尹与通判本就是互相监督的官位,因此两家没少闹矛盾,后来刘父不幸染病去世,王家趁势打压,导致刘家没落,
刘兴男这个原本衣食无忧的官宦子弟,也变成了如今衣食不饱的寒门子弟。
刘兴男天资聪颖,从小便被寄予厚望,即便家庭遭了变故,也不忘寒窗苦读,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金榜题名,光复刘家。
可他若登堂入室了,王家又该何去何从?
所以王志鹏徇私舞弊,窃取了他的成绩,官府也不与他助学,想让他无钱进京赶考。
“老夫人为了供公子念书,终日织绣劳作,有病瞒着,有痛也忍着,最终不抵病魔,撒手人寰。公子为了能完成老夫人的夙愿,连最后三间草庐也卖了,本以为到了京城能摆脱王家,可王志鹏方才那一席话,分明是不想给人留活路!这世间哪有公平可言?”
小书童抹泪哭泣。
刘兴男默默流泪。
都说读书能改变命运,可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个呢?
正如王志鹏所说的那样,他爹是高官,他想不当官都难。
贫苦人家的子女,连识字的机会都没有,寒门出身的子弟,连公平竞争的资格都要被剥夺。这样的科举,又有何意义,又怎能选出人才?
“刘掌柜。”
宋澈轻声呼唤,摘下面具。
刘掌柜刚见真容,目瞪口呆。
宋澈微微摇头,冲他使了“莫要声张”的眼神。
刘掌柜当即会意,笑着问道:“这位客官,有何吩咐?”
宋澈指了指刘兴男,说道:“刘兄是我朋友,从现在开始直至月中的省试,我希望他能有个安静的复习环境,千万别让某些人打扰到他了。”
刘掌柜连连应是,扪着胸脯保证道:“客官您放一百个心,从今往后王志鹏要是敢踏入客栈半步,我打断他的腿!”
刘兴男抬头一惊,目光来回在刘掌柜与宋澈之间打量,“这……”
宋澈掏出支票簿、石墨笔以及印泥,随手填了个数字,再摁上手印,指了指“状元墙”上刘兴男的名字,将支票递给刘老板说道:
“我要买一千两,刘兴男高中状元。”
“一千两啊!”
刘掌柜大惊,众食客都惊。
“陈兄,你这是做什么?”刘兴男难以置信。
宋澈又从怀中取出一锭金元宝,推到刘兴男桌前,笑道:“这锭金子你拿着,先去买一套像样点的衣服,来日登堂入室参加殿试时才能有排面。”
“陈兄,我不能……”
“哎,你可莫要以为我这是在为爱发光,我只是在投资你……你若高中状元,我便可赢一千两赌资,扣除这二十两金子,我不仅能赚八百两,还能多一个状元郎的人情。”
“陈兄……”
“行了,饭我吃饱了,那么刘兄,咱们后会有期。”
宋澈放下筷子,往门外走去,在经过刘兴男身旁时,矮声在她耳边轻轻一句:
“再流眼泪的话,假胡子便要掉了。”
刘兴男赶忙用双手捂住嘴巴,转过头想要说些什么,宋澈早已走出了店门。
“其实我早就发现她们是女人了。”南宫月在一旁说道。
宋澈笑道:“才怪呢,你要早发现她们是女人,早就告诉我了,你先前只是在怀疑罢了。”
“哼,你还别不信,据我多年女扮男装的经验来看,她们个子矮,皮肤白,屁股翘,说话中气不足,明是勒得太紧,还有,她们在船上时,从来不在白天里上茅房,只敢在夜晚偷偷摸摸去,一切迹象都指明她们是女人,”
南宫月兴奋道:“大梁才女不占少数,却从未没见过哪个女人来考科举,她若真中了状元,得是多么惊天动地的事啊!”
其实,女子不能科举是一项不成文的规定,科举限制条件中从未并明确指出女人不能应试,
但是在封建时代,“女子无才便是德”“男尊女卑”的观念根深蒂固,若哪个女子说想要考取功名,不仅会被人笑话,甚至还会被批判失德。
沈文君她们只是抛头露面经商,而刘兴男却男扮女装考科举,这份打破世俗壁垒的勇气,实在让宋澈钦佩不已。
刘兴男是个很了不起的女子,若她能涅盘成凰,前途必定是不可限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