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破晓时,雪越下越大。
小小的瓮城也逐渐浮现在曙光之中,守城的将士们也许知道胡族会来,因此早早燃起烽火,站在城墙上严阵以待。
“嗖!”
一支飞箭,落在宋澈脚下,他不禁心里大骂,这么长的阵线,偏偏往老子这射,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这支飞箭顺利将胡族大军逼停,随之听城墙上大喊:
“胡蛮!汝国已与我大梁王朝修好,为何还要起兵来犯!尔等可知,今日之战一旦打响,两国必将再起烽火!听我所劝,速速退兵!”
“哈哈哈……”
胡人的嗓门儿还是要大些的,因为兵强马壮、人多势众,所以气焰也要嚣张许多,胡族将领喊道:
“马国成!自大梁割让北凉后,瓮城早已归属我胡国,今日我遣兵来取,只是拿回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你若识相的话,速速开城投降,我还可放过百姓,如若不然,鸡犬不留!”
“嗖嗖嗖……”
一排飞箭射入军阵!
“哈扎伊,这便是我们的答案!”
“不识好歹的家伙!待我破城,定割下你的头来当酒壶!”
胡族将领哈扎伊拔刀高呼:“攻城准备!”
胡族士卒扛来十几副梯子,递给众战俘手中并下令:“你们的任务便是将梯子横搭在护城河上,供步兵与云梯通行,记住了,只许前进不许后退,否则一律当逃兵射杀!”
随后战俘便以十五人为一组,扛着横梯列队在前,好巧不巧,宋澈竟是排头兵中的排头兵,最前面的扛梯人!
“这是你们的盾牌拿好了,若排头兵倒下,第二个抓紧补齐!”
士卒贴心给每个排头的倒霉蛋发了一块橡木盾牌。
宋澈不停深呼吸,好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也曾随军参过战,但冲锋陷阵还是头一回,今日之举,也算是遗愿清单了!
“出击!”
还未等人做好心理准备,战鼓擂,大雪飞,呼喊声震耳欲聋,再胆小的人也觉得热血沸腾!
宋澈本不想冲那么快,身后之人却几乎是推着他走的,无奈他只能尽量压低身子,缩在盾牌后向城门狂奔。
“冲啊!”
“嗖嗖嗖……”
箭雨袭来,密密麻麻地比飘雪还要多。
宋澈望着铺天盖地的飞箭,这他妈谁顶得住,给他十块盾牌也得被射成筛子!
不管了!
他佯装脚下一绊,带着整个梯队摔倒在地,他蜷缩成一团躲在盾牌后。
“砰砰砰……”飞箭如雨点儿般射在橡木盾上,锋利的箭头穿过盾牌划破了它的手臂。
宋澈根本不敢抬头!
很快,第一波箭雨转瞬即逝,宋澈趁着这喘息的功夫起身,拖着梯子大喊着:“冲啊!”
却无论如何也拉不动,他回头一瞧,自己这一梯队的十五人,超大半数都已中箭,且非死即伤!
“兄弟,你……没事吧?”
“你他妈蹲下干嘛!”
“我他妈不蹲下,就要被射成刺猬了!”
“嗖嗖嗖……”
第二波箭雨再次袭来。
宋澈效仿先前的动作,再次蜷缩在盾牌后,待躲过了第二波箭雨后,他再次回头时,刚才还在与他说话的战俘,已身中数箭暴毙而亡。
“杀啊!”
这时,胡族步兵也已杀到,他们拾起地上的横梯,冒着飞箭流矢发起冲锋。
宋澈便躲在人群中,举着盾牌循序向前推进,期间不停有人倒在他的身边,惨叫与杀声并起,热血不经意便溅了他一脸。
在填了不知多少具尸体后,第一波大军冲至城门下,将横梯架上护城河,随后步兵抬着云梯,踩着横梯往城墙下靠近,一部分兵卒搭梯上墙,另一份则劈砍城门口的廊桥。
守城梁军则开始投掷石块,搭配火箭,火油,火药,阻止胡人爬上城墙。
硝烟如幕,遮挡住了视线,宋澈身处战火纷飞的沙场中,一时间竟迷失了方向——
“嗖!”
突然,一只飞箭射中了他的胸口,如一记大锤狠狠砸来,他干咳了两声,随即倒在了地上。
我要死了么?
我要死了么?
我要死了么?
如果他要死了,早就该死了,疼痛只持续了片刻,随即便全部消失。
他狠心将胸口的箭拔去,才发现只有箭头沾了点鲜血,再扒开胸口一瞧,真是菩萨保佑,箭头射穿了木板,射破了牛皮垫片,射穿了防箭衣,甚至射穿了他的皮肤,就是没能射穿他的心脏!
他赶忙将箭头又插了回去,随即便匍匐着往护城河里爬去。
瓮城是小城,护城河并不深,落差不过丈许,且河内除了些积雪外并没有水。
宋澈心想,若瓮城被攻破,胡族铁骑兵必会冲击,他躺在平地上说不定会被马蹄踩死。
于是他毅然决然翻下了战壕,他贴着战壕边,拉过两具尸体盖在自己身上。
“轰隆!”
爆炸与惨叫声持续。
不断有尸体跌落沟壑,宋澈也觉得身上越来越重,直至最后彻底被尸体掩埋,他努力用刀顶出一片空隙,好让空气能够流通。
尸体虽然很重,但盖得越厚,他越暖和也越安全。
他闭上眼睛,剩下的只能是祈祷。祈祷战斗快些结束,祈祷梁军能将城门守住。
莫约半个时辰后,爆炸声逐渐微弱,还可隐约听见鸣金收兵的声音。
守城一方肯定不可能鸣金,如此看来是胡族攻城失利了。
又过了一会儿,战斗时戛然而止,只剩下噼里啪啦的焦烤,以及此起彼伏的哀嚎。
又又过了一会儿,连哀嚎声也消失不见,战场上万籁俱寂。
宋澈试着推了推身上的尸体,难以撼动分毫,鬼知道他上面还压着多少个死人。
挣扎无果后,他也放弃了做无用功。
护城河若被尸体填满将会失去作用,梁军肯定会派人来打扫战场,他只需静静等待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