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吃完米粥后,宋澈又给她兑了一杯止疼药片服下。
周慧见老太君已无大碍,便随夫回去歇息了,宋澈,沈文君,周雅昭则一直守到了清晨。
周家几个儿孙天不亮便候在了门外,不是端茶递水,便是伺候洗漱,呵……大有亡羊补牢之意。
宋澈也没想着跟本家人抢什么殷勤,便与沈文君,周雅昭辞别了老太君,回梧桐苑补瞌睡。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
原本空荡荡的梧桐苑里,竟置办了许多新家具,还添了两个伺候人的小丫鬟,丫鬟手中捧着一盘银子,估摸着不会少于五百两。听丫鬟说,这些都是老太君差人送来的。
老太君也想亡羊补牢。
周雅昭欲将银子推给宋澈与沈文君。宋澈却道:“这是小姨以前便该得的,日后你还会得到更多。”
周雅昭红着脸将银子分成了两份,说什么也要让宋澈收下,拗不过热情与执着,宋澈也只能勉为其难。
下午,沈文君叫两个小丫鬟,将从苏州带来的锦绣给几位娘舅挨个送了过去。
晚上,只有周慧夫妇登门回访,还带来几双靴子。
“这鞋靴比不了锦绣,还望表妹莫要嫌弃。”
“表姐家的鞋,好看又耐穿,我欢喜得很。”
两姐妹互相吹捧。
宋澈却拿着鞋打量了一阵,说道:“这鞋各处都好,唯有一点欠缺。”
“哦?”唐温疑惑:“还没请教妹夫?”
宋澈说道:“这鞋上的绣花略微粗糙,不够精致,若是……若是能出自云水坊的手,肯定能更上一层楼。”
几人皆是一愣。
沈文君捏起拳头,锤了宋澈一下子,“你也真是,生意都做到表姐夫头上了!”
宋澈嘿嘿一笑:“有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唐温也道:“妹夫说得不无道理,其实我早就觉得鞋上绣花太单调粗糙了,想换家绣房吧,可手工刺绣实在太昂贵,想自己开一家绣房,奈何又找不到熟练女红。”
宋澈笑道:“恰好老太君赏了一盒西湖龙井,我去烧上一壶,表姐,表姐夫,咱边品边谈?”
“请。”
“请!”
……
自家人做生意,自然是亲情价。如今物流畅通,从苏州到杭州,不过半日功夫。
云水坊的刺绣是活字招牌,唐家鞋行也有百年历史,强强联合,搞一款“名牌鞋”岂不美哉?
且云水坊也可打破只卖衣服的壁垒,将唐家鞋靴引进售卖,尝一口红利,喝一口肉汤,何不快哉?
周慧与唐温在梧桐苑聊了半夜,宋澈将夫妻俩送出家门时笑容满面,看样子这生意谈得很融洽。
在安寝前,宋澈与沈文君又去看望了一眼老太君。
老太君的烧已完全退了,陪床的也只剩芳姨一人。见沈文君与宋澈来探望,老人高兴得泪光闪闪。
在鸿恩阁里陪了半个时辰,沈文君已困得打起呵欠。
在离开前,宋澈叮嘱了几句:“外婆,所谓‘是药三分毒’,您的病已好了,便无需再吃药了,又大病初愈,不宜大补,小补即可,最好的小补便是食疗,多吃鱼虾白肉,蔬菜果子,早上起来绕着周府转一圈儿,晚饭过后再转一圈儿,要不了多久,身体便会倍儿棒了。”
“真是贤婿啊!”老太君大赞。
宋澈又压低声音,意味深长道:“最后孙儿劝您一句,您年纪大了,该享清福了,有些东西能放则放,当断不断,反而生变。”
老太君陷入沉思。
“那外婆,我们便告辞了,明日再来探望您。”
宋澈拘礼,携妻退出鸿恩阁。
老太君这么聪明,当知其意。
……
次日清晨,沈文君早早便唤醒了宋澈。
“如今外婆已无大碍,难得来一趟杭州,咱们也该好好玩耍一把了——我都已计划好,上午咱们到西湖乘船看风景,中午去吃最有名的‘杭州醋鱼’,下午去钱塘江边赶海,观潮,耍水,拾海螺,晚上再去逛勾栏,看杂技,听曲儿,放河灯,赏夜景……今日游玩由雅昭作为向导,所有花销由我请客。”
“难得沈小姐大方一回,今日宋某可要敞开腮帮子吃吃吃,甩开手膀子买买买!”
“马车早已备好,我们即刻出发!”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尽管朝代有所不相同,西湖美景却朱颜不改。
一方水土一方人,西湖美,人更美,不论男女老幼,白丁贵客,皆华服美绣,谈笑风生。
沿街挂彩的灯笼,即便白日不亮,也是姹紫嫣红,叫人眼花缭乱,更莫说街边形形色色的地摊店铺,吃喝玩乐,那是应有尽有。
“这风筝真好看,雅昭我们买上两只,待会儿到湖边放去。”
“这泥娃娃捏得真好,雅昭我们一人一对儿。”
“烤鹅腿,好香呐!”
“……什么?一串糖葫芦便要三文钱,欺负我苏州来的不识货么?一文钱,不卖我走了。”
“哎哎哎,小姐,瞧您穿着打扮,不似抠搜之人,这几文钱,当赏给小的辛苦费嘛。”
“我有钱可我不傻……五文钱买三串,爱卖不卖!”
“卖,卖,卖!”
沈文君摘了三串糖葫芦便自顾走了,留在后头的宋澈苦笑着,掏出五个铜板丢给小贩。
没错,是她请客,却由他来付钱。还不仅要自掏腰包,这买来的大包小包,全都得他提着。
陪两个婆娘逛街,真不是一般累!
但有一说一,沈文君与周雅昭都没有大小姐脾气,街边小吃津津有味儿,廉价首饰也不嫌弃,能为几文钱与人讨价还价好几次,也会因长得漂亮被孩子夸得面红耳赤。
吃遍了小吃,游遍了西湖,放够了风筝,买足了物件,也差不多到了正午。
宋澈将大包小包扔上马车,甩了甩发麻的手臂,好歹能饱餐一顿补补力气了。
西湖醋鱼,即便是放到一千年后,那也是出了名的江南美食,刚钓上来的鲈鱼,现杀活剐,下锅便煮,未落其座,便闻其香,令人满口生津,垂涎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