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熟的北魏人?
霍湛心脏一个跌停,然而更让他惊讶的是嬴抱月说出这句话后她身后的归辰也睁大了眼睛。
怎么这小子也不知道?
还是说……眼前这个女子是在诈他?!
“啊,说起来我也没和你说过,”这时听到背后的吸气声,嬴抱月转身看向震惊的归辰,“有这么惊讶吗?”
这当然值得惊讶了。
霍湛猜的不错,归辰的确不知道。同时他心中浮起一股挫败感,从前秦出来他就一直在她身边去,却从未见过嬴抱月有和北魏人私下交谈过……等等!
归辰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私底下他还真见过一次,她和北魏人说话。
归辰眼前闪现出当初他们两人一起在铁匠铺外遇见的那个身体羸弱的北魏少女,好像是叫做……孟歌?
记得那个少女好像是北魏继子孟施的妹妹来着……
“不是我不告诉你,”嬴抱月看向归辰一笑,一根手指轻轻贴在唇前,“只不过这是女孩子之间的秘密,我答应她不告诉任何人。”
女孩子之间?归辰闻言一怔,果然嬴抱月说的相熟的北魏人是那个叫做孟歌的少女吧?
但即便是北魏继子的妹妹,也应该参与不进北魏修行者高层事务之中才对……
看着归辰懵懂的神情,嬴抱月在心中微微含笑。
她估计归辰是猜到了孟歌身上去了,但谁能想到真正给她送来这个消息的,不是孟歌,而是她的那位双胞胎姐姐。
女扮男装的北魏继子,孟诗。
世间无人知道那个女子的真实身份,自然也就想不到她身上去。
霍湛更是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子在说些什么,女孩子的秘密?女人能做什么?这丫头在耍他吗?
他正要发怒,却只见嬴抱月打开手上纸条,静静念道:
“初阶大典第二轮结束第二天深夜丑时三刻,有一男子孤身来到我们北魏下榻的酒楼,要求面见圣女。”
“这是……”听着这女子平静地念出的内容,霍湛后背汗毛一根根树起。
只因这信内所写的内容和口吻,简直像是那人在现场看到的一般。
“守门的北寒阁弟子不予理睬,那男子便拿出一信笺,当时未曾得知是何物,现在想来,应该是前秦人参加初阶大典的证明。”
眼前的少女平铺直叙地念,霍湛心底寒意一层层升高。
如果这封信的内容是真的,写信的这个人,当时居然真的在现场。
“后北寒阁弟子对那个男子搜身后让他进入了北寒阁弟子们所住的房间,进入房间后所谈内容被屏障所隔,后那个男子在寅时二刻的时候离开。”
嬴抱月注视着信上最后一行字,抬起头看着霍湛念出最后一句。
“那男子身长七尺五寸,年纪为十七岁上下,身材消瘦,左面靠近后耳处有一颗黑痣。”
归辰听着这句话睁大眼睛,这描述正是王土生的外貌!
“我那位北魏朋友不认识王土生,”嬴抱月笑了笑看向霍湛道,“但这说到这里,这人是谁前秦人应该心知肚明了吧。”
霍湛额角浮起一根青筋,死死盯着嬴抱月手中的信纸。
初阶大典第二轮结束第二天深夜,正是他们白天在嬴珣院子里讨论完祭舞事宜的晚上!
如果不是涉及自身,听完这封信他都要叹为观止。
这封信的内容彻底还原出了王土生深夜向北魏人泄露的过程,其描述细致入微到令人发指,简直就像有人跟在王土生身后看到了整个过程一般!
虽然没写王土生进了房间到底见到了哪位北魏人物,具体说了什么,但身为前秦人深夜孤身前往北魏人所在的房间待了将近一个时辰嫌疑就足够重了,还不早不晚偏偏是在那个时间点,之后还发生了那样的事。
如果这封信内容是真的,到了这般境地还想说王土生是清白的根本是不可能了。
然而……
霍湛一把夺过了嬴抱月手中的信纸,“公主殿下这封信的确写的很好,只不过……”
他一声冷笑,扬起手中写满蝇头小字却看不出笔迹更没有之前下人们供词那般按着手印的纸条,“只不过这内容是谁写的?没有落款没有手印,谁能证明是真的?!”
他就知道,泄露如此详细的情报对北魏人而言也形同背叛,谁敢把自己的大名写上?
但如果没北魏人主动暴露身份为言行负责,这情报就不能成为证据!
嬴抱月静静看着面前激动的少年。
这封信当然没有落款,也没有手印。
孟诗是主动帮她的,不是她拿女扮男装的秘密逼迫的,身为北魏继子却向前秦人提供情报一事自然不能公之于众。
“霍公子说的对,写信人不能暴露真实身份,只凭这封信当然不能成为证据。”嬴抱月笑了笑道。
“那就……”霍湛眼中腾起一丝喜色。
然而下一刻他却看着眼前的少女从信封里再次掏出另外一叠带着手印的信纸。
“所以我按照这封友情提供的信,找到了别的证据。”嬴抱月微笑。
孟诗的信虽然没有她的身份作证,但内容细节时间都十分详细,只要王土生不是挖地道走的,就一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南楚都城丹阳,是一座十分热闹的城市,之所以能如此热闹就在于,这座城市没有宵禁。
在初阶大典期间无论何时酒坊茶肆都通宵狂欢,人们因此才能夜夜笙歌畅谈到黎明。
也正因如此,王土生三更半夜造访北魏人下榻的酒楼才没那么显眼,混在人群里难被注意到。
然而成也萧何败萧何。
“第二轮结束第二天深夜丑时三刻到寅时二刻,”嬴抱月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打开,霍湛惊恐地发现那是一副王土生的画像,画得惟妙惟肖,比他见过最有名的宫廷画师画的都要逼真。
“我让人拿着这幅肖像,按照王府到北魏人所住酒楼的路线,调查询问了当时出摊的每一个小摊的摊主。”
卖烧饼的,卖夜宵的,卖解酒药大力丸的,路边拉皮条的,甚至包括酒楼内跑堂的小二和常客。
嬴抱月翻着手上一张张各行各业人士提供的目击情报。
对小摊贩而言,就算再其貌不扬,身穿锦衣的世家子走在人堆里都不难留下印象,有国师府的信物给点钱更是什么都愿意说。
王土生更不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杀手,不懂得销声匿迹,混在人群里还不断流冷汗神情紧张,甚至还踹了一脚撞到他的一个摊贩。
“所有人的说辞都证明,在那个时间点,王土生的确一路从王府走到了北魏人住的酒楼,随后在一个时辰后原路返回。”
时间,路线,在酒楼内所待的时间,混在王土生脸上紧张的神情和步伐,所有的一切都对上了号。
一切明明白白,不容抵赖。
看着嬴抱月手上这一次一叠叠全都是手印的证词,霍湛彻底失去了力气。
县衙里办案,都没见过有这个女子这般滴水不漏的。
王土生私通北魏人一事,已经确凿无疑。
但问题是,王土生已经跑了。
留下的,只有帮王土生告假在叶府还被人看到在一起的他而已。
百口莫辩,一切都完了。
“所以殿下这一次来,到底是要做什么?”霍湛面无表情地看向嬴抱月之前拿出的第一个信封,“话说这叶家的情报,是大公子查出来给你吧?”
只凭这个女人不可能拿到叶家人的口供。
那只能是嬴珣。那么嬴珣,已经知道这一切对他起了疑心了么。
霍湛心如死灰。
“没错,不过我有让堂哥派人去做,自己不要看口供的内容,”但就在这时嬴抱月笑了笑道,“所以他还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什么?”霍湛猛地一怔,瞳孔一缩看向面前少女,“你是说真的?可你为什么这么做?”
他的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但更多的是不信。
“毕竟要是让他知道了,”然而就在这时他面前少女对他微微一笑,“我该拿什么来威胁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