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两个女子错身而立。
许冰清是没反应过来僵住了,嬴抱月是剑已入鞘站着没动。
但僵住的不只是许冰清。
看着台上的那堆碎剑和许冰清光秃秃的剑柄,僵住的人是大多数。
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场众人虽然还年轻但都是已经有了名望的修行者,看过的剑客对战没有一千场也有几百场,但从未见过这样的对战开场。
这……应该算是开场吧?
看着站在台上神情不变的年轻女子,不少原本正准备为北魏圣女欢呼的修行者面孔扭曲。
这原本是一场各方面都实力悬殊的战斗。无论是境界、出身、运势、名望、剑术传承,前秦公主都不及北魏圣女远矣。
人们不是没有想过开场瞬杀的情况,但那是许冰清对嬴抱月的情况。
就算是见过嬴抱月在初阶大典上的表现,对她有一定信心的人,也没想到这场对她注定艰苦的对战,会是这样一场开场。
剑是修行者的手臂,是对战中的另一条命,一般只有在实力极为悬殊的对战中,一方才可能断掉另一方的剑,但谁都没想到开场不到一息之剑,许冰清手上的剑就没了。
正如字面所言,不只是断了。
台上的那堆断剑刺激着台下修行者们的眼球。
这种情况。
许冰清手上的剑,被称为碎成了渣渣更为合适。
而断剑的渣渣从纤细少女手中落下的画面,这一幕更加冲击人心。
看到这一幕,不管是敌是友,台下修行者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她做了什么?
如果众人的眼睛没看错,嬴抱月刚刚是只用手就折断了许冰清全力而出的剑。
修行者的剑坚不可摧,如果有极大的境界差距,做到这样的事姑且还能理解。
但这个女子……
她的境界比许冰清要低啊!
一切都超出了修行者们的常识,台下一片死寂。
嬴抱月出手的那一瞬速度太快,很多人只看到了结果没有看到过程,但还是有少数人看到了过程,此时正沉默不言。
看到了,不代表看懂了。
但有人没“看”到,却明白了。
“师兄……她……”贺兰承死死握住拓跋寻轮椅的扶手,他仔细向拓跋寻描述了台上发生的那一幕,但说着说着他自己因为震惊都说不去了。
“这到底是……”
但就在这时,他发现拓跋寻的脸上没有震惊。
“师兄,难道你知道……”
“嗯,”拓跋寻点头,而不等他回答,两人身边传来一声嘶哑的声音。
“圣女剑上的漏洞被刚好抓住了吧。”
贺兰承霍然侧目,瞪大眼睛看向不知何时站到拓跋寻另一边的孟施。
莫华静静站在他身边,看着高台上的前秦少女目光复杂。
“继子果然好眼力,”拓跋寻白绫下的双眸微微动了动,微笑着道。
“一剑总共有五个真元不济的漏洞,”孟施立于轮椅边淡淡道,“被全部抓住被碎成六截还是她留手了。”
“什……”贺兰承说不出话来,满脑子都是疑惑,拓跋寻无奈笑笑,拉起一个屏障,向身边师弟解释。
这件事说来简单。
“师妹对真元的控制不到家,”拓跋寻淡淡道,“故而真元并没有遍布全剑,剑上有真气不达的地方。”
剑为兵刃,自然是坚硬的。
剑是强大的,但剑同时也是脆弱的。
拓跋寻静静握住自己腰边的剑柄。
修行者的剑之所以坚不可摧,是因为修行者在对战过程中会将真元灌注入手中长剑之中,剑由此成为了修行者身体的一部分,撇开一些自带真元的名剑不言,一般情况下修行者的真元越雄厚,手中剑的威力也就越大。
原本应该是如此。
但就像人的呼吸也有岔了气的时候,将体内真元灌注于外物,也总有力不能及的地方。
就如同燃烧的火焰也有摇曳强弱之时,修行者灌注于剑上的真元也会出现缝隙和薄弱之时。
但这种漏洞出现的时候非常少,因为将真元灌注于剑是剑术修行基础中的基础。
修行者一旦察觉就能立即弥补上,基本上都不能被称之为漏洞。
然而,在和那个少女对战之中,这就是漏洞。
如果能够抓住这个时刻,许冰清剑上真元薄弱之处和那个少女灌注了真元的手指,到底哪一个比较硬……
台上的那堆断剑已经告诉了答案。
“师妹剑上真元不济的时刻……”贺兰承听懂了。
这的确是很简单的道理,但……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剑上薄弱之处转瞬即逝,要是谁都能抓到,那么在对战中断对手剑就会成为家常便饭了。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那个少女居然在一瞬间抓住许冰清剑上真元的五个漏洞!
就算是许冰清作为她的对手,对真元的掌控的确有问题,但这真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吗?
不少别的,在电光火石之间对真元的细微掌控和感知,这份敏锐和出手的速度……
这真的一个等阶六的修行者吗?
“你不用怀疑,她的确是等阶六,”拓跋寻淡淡道,“我等阶六的时候,大概也能察觉到。”
“可师兄你是因为……”贺兰承说到一半,自觉失言捂住嘴。
拓跋寻是北寒阁对真元使用最高明的弟子,但北寒阁没人会和他去比。
因为谁都知道拓跋寻对真元的敏锐,是他双眼失明带来的。
寻常人本就不可能达到和他相同的高度。
“无妨,”拓跋寻淡淡道。
他不惊讶,是因为她知道她是谁。
更因为他曾经也曾惊讶过,她明明双目正常,为何感觉能比盲人还要敏锐。
她将他从永夜长城上救起,教会他失明的人也可以修行。他知道她厉害,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正常人会懂得这些。
面对他的不解,他只记得那个少女看他一眼轻声开口,“如果一个人经常需要在黑暗中拒敌,那么有眼睛和没眼睛有什么区别?”
有什么区别?
云雾森林,以阴暗着称。
而西戎骑兵进犯,往往会挑黎明前的深夜。
一个人在黑暗中长大,便不需要光明。
拓跋寻抬起头,一如既往黑暗的视野里他仿佛看见那座高台,看见了高台上仿若在燃烧的明亮火焰。
她是黑暗中的明月。
更是不会熄灭的野火。
拓跋寻等人的对谈只有他们能听见,台上台下依旧寂静。
许冰清并不能看到火焰,她能看到的只有地上刺目的碎剑。
“许圣女,”嬴抱月站在高台上看了身后僵硬的许冰清一眼,“要换一把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