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施感受着身前的温度,拿着剑的手张开着有些僵硬,但就在她想要抬起手臂之时,莫华已经极快地松开了她。
刚刚那个瞬间,就像是师兄弟之间友好地拥抱和托付。
莫华后退一步,同时推着她的肩膀,把她往前推了一步。
“一切都交给你了。”
孟施薄唇抿紧,凝视着这个神情温和像是什么都不在乎的少年。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帮她到这个程度?
她原本以为这个人只是北魏王室派来监视她的人,她不是没有想过此人有什么企图,但她身上的确没有任何能让一个高阶修行者有所企图的东西。
“为什么?”莫华笑了笑,“我们都是北魏人,为了国家的成绩,肯定要让更有希望获胜的人继续走下去。”
“你是北魏继子,我们北魏的成绩都寄托在你身上了。”他笑眯眯道。
孟施能够理解这个道理,但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
在中阶大典获得更高的名次,建功立业,这是每个修行者都想要的东西不是吗?
孟施不明白。
看着眼前紧盯着自己的清透双眸,莫华笑了笑。
他知道现在的她是不懂的。
不过他也不需要她明白。
“你就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么?”孟施握紧手中剑柄。
“我想要什么东西不重要,”莫华笑了笑,注视着一步之遥的她。
他自出生以来想要什么都能得到,从小到大除了变强之外也从未想过去获得什么,不管什么事他总是可以很轻易地办到,久而久之他不懂得何为心愿何为努力。
直到那一天看到站在雪夜下的少女。
虽然她看上去很单薄,很狼狈,但她眼中坚韧的意志和虽九死其犹未悔的强大心愿触动了他。
他从未像这个女子一般,只为了一个心愿这么执着地努力过。
虽然这么说也许是一种虚伪,但那个晚上,那个少女眼中露出的坚强和强大,真的很让他憧憬。
“你想要赢,对吗?”莫华定定注视着面前的少女,“已经走到这里了,就不要后悔,不要回头。”
孟施一怔。
“既然是你不惜赌上将来的幸福都想要得到手的东西,那就不要有那么多顾忌,”莫华深深地凝视着眼前瘦小少女的眼睛,目光从她的脸庞上安静地拂过,“你只管去赢就好了。”
他曾经偷出过孟施喝的药的药渣,老药师已经告诉过他,这种药再喝下去,那个女子的身体会被彻底毁掉。
这是孟施最初也最后的一届中阶大典了。
莫华将腰边的黑剑抽出一半,走到孟施身边,“将你的剑抽出一半,剑刃朝向我。”
孟施不明就里,怔怔着照办。
“锵”的一声,清脆的敲击声仿佛透入骨髓。
莫华的黑剑和她的剑刃击打在一起。
“这是北魏骑兵起誓的方式,”看着怔住的孟施,莫华轻声笑了笑,“虽然我也只是照样学样。”
“一定要赢啊。”
莫华在心中轻声开口。
愿你心愿达成。
……
……
莫华静静走下高台。
这场对战没有激烈的冲击,没有血肉横飞的画面,却深深留在了台下众人的心中。
台边的考官愣了愣,看着孤身一人站在高台上的孟施,连忙敲响了台上的大钟。
“第二天第一场第一轮,北魏继子,孟施胜!”
第一场的对战,以北魏继子的胜利落下帷幕。
这场对战的结果虽然没有那么出人意料,但还是让很多人感到意外。
北寒阁那边许冰清望着孟施的背影,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
观战亭内,东方仪看了许沧海一眼,许沧海的神色一派寻常。
但下一刻,石台之下的人群微微震动。
因为一个少女从人群中走出了。
既然第一场结束了,第二场就要立即接上了。
“第二天第一轮第二场,南楚许义山,对前秦嬴抱月!”
孟施走下高台,看向迎面走来的嬴抱月。
“下一场轮到你了么。”
“恭喜你获胜。”嬴抱月道。
孟施身上的气息已经愈发清冷下去,目光掠过从另一边登上高台的许义山,“我记得他是……”
“嗯,我的师兄。”嬴抱月静静道。
他是她唯一的师兄,而她是他唯一的师妹。
孟施的瞳仁微微闪动,“你……”
嬴抱月伸手抚摸了一下她腰边的剑鞘,下一刻被火法剑灼热的温度烫的缩回手来。
“没事,”她笑了笑道,“自然站上了对战场,我们只能全力而为。”
……
……
对修行者而言,不管对手是谁,只要站上对战场,就是各自的敌人。
这是从修行之初,师父就教导过他的话。
但真等站上对战场,看着对面拔剑出鞘的少女,许义山只觉自己握剑的手有些滑腻。
他的手出汗了。
他深吸一口气,注视着面前的少女。
当初在南楚林中救下这名少女之时,他没想到她有朝一日会成为他快要绝灭的师门的一员,成为他的师妹,他更没想到,就在几个月后,她会以同等的地位站到他的面前。
“上一次对战,还是在上四宫筛选的时候,你和过三招的时候吧。”许义山看着嬴抱月静静道。
嬴抱月点了点头。
检验水法的才能,和水院的大师兄过三招,这是她新的剑客人生的开始。
她伸出另一只手,指尖顶端有几枚水泡,那是刚刚抚摸孟施的剑留下的。
在她不能使用火法剑后,她是被水法剑拯救的。
在没有遇见许义山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水法者。
上辈子她只有过师弟,从未有过师兄。
“冒犯了,师兄,”嬴抱月注视着许义山,落日剑上缓缓凝聚起水花。
许义山没有吭声,只是静静点头,手中的断水剑上也积聚起水花。
如果仔细看,能发现两人剑上水花的形状都是一模一样的。
“义山……他们……他们要怎么打?”
看着石台上像是照镜子一般连起手式都相同的两人,陈子楚纠结得整个脸都皱成了一团。
“他们恐怕准备……”
李稷注视着台上师兄妹身边一颗颗悬浮起的水珠,轻声开口。
“从什么地方开始,就从什么地方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