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足够了。
“明月,够了。”
归辰握住嬴抱月的手,含笑望着她的眼睛,轻声开口。
“谢谢你,将我带到这里。”
他原本以为他一辈子都无法成为修行者,但正是这名少女的出现,让他发现世间原来存在着如此灿烂的奇迹。
来西岭雪山之前,他都从未想到自己能走这么远。
不光走到了最后一关,还撑到了这般位置。
在人阶修行者中,他也算是创造了一段历史。
“走到这里,我已经很满足了,”归辰注视着嬴抱月的眼睛,“抱歉,明月,我不能继续陪你走下去了。”
嬴抱月定定望着他的眼睛,“你这个骗子。”
“我们明明,还能走更远的。”
察觉到她带了哭腔,归辰心中被狠狠一撞。
这种感情也许已经无关男女之情,只是独属于他们之间的默契。
独属于那两个曾经窝居于破烂小院中,明明都没有天生境界却还成天做着成为修行者美梦的小孩身上。
“对,我是大骗子,”归辰望着她的眼睛,泪中带笑,“所以骗子要遭受惩罚。”
他伸出手,去掰嬴抱月的手指。
“等等,阿辰别这样!”
噩梦仿佛要再次重演,嬴抱月猛地收紧手指。
为什么一个个都要这样?
她就拉不住任何一个人吗?
“别担心,”归辰望着她笑了笑,“之前子楚他们都没事,我也会没事的。”
姬嘉树在上面闻言心头一紧,这种事可没人能保证的啊!
嬴抱月也很清楚,好运并不是每一次都会到来,从如此高的地方坠落,谁都不能保证人会没事。
“阿辰,你相信我,之前在黎山上你不是就成功爬上来了吗?”
嬴抱月语无伦次起来,“只要你不放弃……”
“明月,”归辰打断她,“这一次我不是放弃。”
上一次,他是在绝望中想要放弃。
这一次,他却是满怀希望地自己伸出了手。
“我不是放弃,”归辰一根根掰开嬴抱月的手指,“我只是想最后再努力一次。”
她带着他去了那么多地方,也轮到他送她去她想去的地方了。
之前每个脱落的同伴,应该都有着相同的信念吧。
他们总是注视着嬴抱月一个人在对战台上战斗,孤身一人和偏见,和世俗,和无尽的恶意战斗。
这一次,他终于能做一次选择。
送她上去。
这就是他的选择。
“明月,我等着看到你登上顶峰。”
归辰浑身真元忽然调动到极致,向上大吼道,“春华君!”
姬嘉树睁大眼睛,只见冰冷的悬崖之下,忽然腾起热烈的火光。
归辰一把挣脱开嬴抱月的手,掌心扶住她的脚底,将她狠狠向上一托!
“春华君!”
姬嘉树瞳孔一缩,只见嬴抱月缠绕在身侧的风流迅速消散,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抱住了她的腰。
在巨大的反力下,归辰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云雾之中,只有那一声春华君还依旧在空气中回荡。
……
……
姬嘉树抱着嬴抱月,怔怔看着山崖下。
下一刻他想起不对,连忙收紧臂弯,然而出乎他的预料,嬴抱月并没有挣扎,她伸手抓住岩壁上的凸起,为他卸去一部分力。
她身体凉得就像一块冰。
“抱月?”
嬴抱月缓缓在石道上站稳,“我……”
寒风拂过她的脸颊,吹起几抹碎发,露出耳边的箭镞。
她伸手摸了摸,声音有些干涩,但一点点调整过来,“我们……继续往前走。”
姬嘉树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这狭窄的石道也的确不适合谈心,两人继续小心翼翼往前走去,看到嬴抱月数次扶着岩壁停下来,姬嘉树心中愈发担忧。
好在两人身后没再出什么幺蛾子,姬嘉树猜测李稷应当已经将那些宵小都处理了。
两人终于撑到了石道的尽头,在重新踏上地面之时,姬嘉树只觉浑身紧绷的压力终于一松。
过了许久,李稷孟诗耶律华等人也终于一步步走过了这条路。
看到嬴抱月身边已经不见归辰的身影,众人立即猜到发生了什么,神情变得沉重起来。
但下一刻看到眼前新出现的云梯,众人目光倏然一变。
“这……这是……”
走过那条绝命的小路后,他们面前的确出现了新的云梯。
之前隔着云雾距离较远的时候没有发觉,但仔细一看,就能发现这些云梯和之前的云梯有所不同。
最大的区别就是每一级石阶之间的距离变大了许多,几乎达到了之前那些云梯的两倍。
望着云梯下深不见底的黑暗,赵光悲鸣了一声,“这……这么高要怎么爬?”
“只能手脚并用了,”嬴抱月注视着那些加高了的云梯,从地上站起向云梯走去。
“抱月,你……”
李稷看着她的背影,很想说劝她多休息一会儿。但看着她的背影,他却忽然开不了口。
嬴抱月现在,已经无法停下脚步了。
他并不知道归辰是在何种情况下摔下山崖的,但以修行界的常识而言,李稷不认为那名后辽天阶会打偏。
后辽人想击落的,只有嬴抱月而已。
但最终掉下山崖的,是归辰不是嬴抱月。
嬴抱月而言,大概又是一段痛苦难熬的回忆。
这时嬴抱月已经走到了新的云梯前,手脚并用向上爬去。
众人抑制着回头的冲动,也同样跟着她向上爬去。
这时原本已经停下的鹅毛大雪再一次飘落而下。
因为云梯的间隔变高,这一次攀登变得缓慢了许多,每次都要攀着前面一层,才能爬上下一层。
孟诗走在耶律华的前面,就在她攀上一层云梯的瞬间,她眼前一花,忽然看见云梯下的裂缝里浮现出无数双密密麻麻的眼睛。
“啊!”
她猛地后退一步,险些从石阶上栽下来,耶律华从后面一把扶住她,“怎么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孟诗如此失态。
孟诗定睛一看,却已经没有再看见那些眼睛。
石阶下方的深渊静悄悄,仿佛没有出现过任何诡异之事。
“没什么,孟诗道,“是我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