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神秘的老者处处透着诡异,言谈举止间毫无逻辑可言,看上去好像精神有问题。
可从那双眼睛,王旭很清楚的知道,这人头脑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相反,还非常睿智。
那是一双带着淡淡邪意的眼睛,仿似高傲,仿似不屑,仿似嘲讽,仿似温柔,仿似执着,很复杂,却充满了别样的魅力。甚至于,王旭心里非常肯定,从上一世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具有深度的眼睛,那是一双似乎在说话的眼睛。
本来对于这人的无礼之举,他即便置之不理,对方也必然不敢真的交恶,可不知受到什么影响,他隐约间有种想与对方谈谈的感觉,那双眼睛里似乎给他传递着一个信息:我对你很重要。
双方一时沉默下来,黄叙、凌婉清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无端地看着这老者就紧张。
王旭面色泰然,皱眉片刻后,率先咳嗽着说:“咳咳……阁下不是有话说?如果不说,请不要再耽误我们的行程。咳……”
没想到话音刚出,对面那老者竟然满脸惊愕,脸色变化片刻,却是突然大笑不止:“哈哈哈……想不到公子不但看上去气度非凡,定力更是惊人,竟然没有主动开口询问,妙哉!”
刹那间,众人脸色齐变,在场的都是高手,随着他的话,已经瞬间摆脱那种奇怪的影响。
王旭双目精光闪烁,沉声质问:“你的眼睛有惑人之力?想以此妖术迷惑于我?”
“有惑人之力不假,但并非妖术!”老者倒是很坦然。满脸无所谓地解释:“我这并非那种惑人之术。只是所修习的功法特殊。若有意为之,会对人的意志有些影响,刚才只是想试探下诸位,没想竟个个是高手,定力非凡,所受影响微乎其微。”
“大胆狂徒,竟敢对我主上无礼。”黄叙再也忍不下去,怒斥一声。拔出腰刀便欲杀上前去。
一刀华丽的刀光闪过,身随刀动,人未至,凌厉的刀意却已直逼那老者。
“好功夫!”老者口中笑赞,身形却奇快无比地纵越飞退,潇洒从容。
避过黄叙首刀攻势,其人脚踩奇步,身影飞转,眨眼间已主动退到数米之外,不等黄叙再攻。已是大声道:“小兄弟武艺不凡,我无意与你们为敌。之前仅是试探,未有恶意,若要战,待话说完不迟。”
同一时间,王旭也伸手喝止:“黄叙,不急动手。”
“哼!”黄叙虽然满腔愤然,但仍听命收刀,只是眼睛狠狠瞪着那老者。
“呵呵,小兄弟不但功夫好,火气也不小。”
老者笑意盈盈,并未见气,随即收手伫立,满脸轻松地看向王旭:“公子既非寻常人,那鄙人也就不藏着捏着,实话说,今日追到此地,便是因为最近在附近听到传言,说有人打听紫血幽冥根的消息,好奇之下寻来。”
“别人寻药,与你有何干系?你追来做什么?”张宁秀眉微皱,娇声质问,语气略带着不满。
老者不以为意,反问说:“那你们可知紫血幽冥根是为何物?”
“奇毒之草!”为了避免其他人将事情扯远,王旭率先抢过了话。
“对,是奇毒之草,但公子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老者意味深长地笑笑,睿智明亮的眼睛刹那间闪过一抹精光。“这紫血幽冥根不但奇毒无比,同时也是炼制灵药的珍贵奇材之一,在商周之前,倒是不算太稀罕,但在如今,却是举世难寻,只在一些隐秘之地才有些许残余。”
随着这番长篇大论,众人也逐渐不耐,凌婉清秀眉紧皱,柔声打断说:“可即便如此又怎样?既然它是药草,不管用于道家中人炼制灵药,还是用于治病,都仅仅是一种可用的药草而已。我们需要,所以我们寻找,可这与阁下追踪至此有何关系?”
“呵呵,尊驾倒是性急,也罢,那老头子就长话短说。”
老者此时总算收起轻佻的笑颜,露出些许凝重之色。“实不相瞒,这紫血幽冥根已经绝迹,无论你们怎么找,也不可能找到。”
“胡言乱语!”话音刚落,张宁已是抢着辩解:“我从一本书中看到过,此物在哪些地方有生长。”
“哈哈哈……”老者顿时大笑,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持续了好一会儿,才略带着调侃的语气说:“女公子拉牛牛,不知是起于哪个年代?你若说商周之前,那等于没说,在遥远的古代,这朝歌附近的山林中遍地都是这东西。”
“不可能!那……”张宁立刻反驳,可话音却陡然顿住。
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怎么辩解,他手中的杂篇中是记载着这种药物的生长地,可这奇书是哪个时代写成的,她根本就不知道,只是想来也应该很古老。
只是她的内心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很快便带着自我欺骗地反驳:“我也曾听我父亲讲过这种药草的生长地和药性,不可能没有。”
老者丝毫不为所动,肯定地反问:“那你父亲是谁?他知道这种药草,是从你手中那本书看到,还是真的亲眼见过?或者是否见到自然生长的活物,这些,你具体了解多少?如果你父亲真的知根知底,想来你们也不会在这里四处打听。”
“这……”张宁一顿,清美的俏脸上露出慌乱之色,不知该如何作答。
“尊驾不用多辩解,老头子对此很清楚,紫血幽冥根不可能还在野外找到!”
老者说完,不管心绪迅速混乱的众人,将目光投向了看似镇定。实际忧心忡忡的王旭。“至于鄙人寻找而来。就是一番好心。同时也好奇谁竟然寻找这已经绝迹的东西。”
众人此刻因为老者的话,还有张宁并不肯定的神态,纷纷陷入焦虑中,连黄叙、周智都很是沉默。
唯一切身相关的王旭,反倒非常冷静。
或许这些漫长的日子一直徘徊在死亡边缘,让他对此已经有了很强的承受力,并没有因此而惊慌失措,反倒是目光灼灼地望向老者。淡然地说:“阁下所知甚广,令人钦佩,只可惜为何却不说实话。”
“公子何有此言?难道以为鄙人说假话?不信,你等大可去寻找,若是在野外找到,可随时取下我这项上人头。”老者对于王旭质疑他,显得有些不太高兴。
“并非不信紫血幽冥根绝迹之事,而是阁下跟踪之目的。”
王旭淡然地看着他,轻笑道:“你既然明知此物已经绝迹,也了解此物的一切。自然对此物当无所图,听到有人寻找。却好心到百般追踪,只为告知对方此物没了?”
“阁下想说自己是千年不遇的大圣人,还是想说,自己已经闲到只能做好事的地步,况且即便做好事,在这乱世中需要帮助的人也很多,阁下何故独来做这种无关紧要的好事?这里皆非愚鲁之人,还是实诚些更好,阁下以为呢?”
“哈哈哈……”陡然被拆穿意图,老者非但不慌,反而大笑起来,是真的很畅快那种笑。
很快就接着说:“公子果真聪慧过人,既然如此,那痛快些也好,实不相瞒,鄙人此来,只为确定一事。”
“何事?”
“公子是否乃荆州之主王旭!”
随着他突然凝重的语气,还有敏感的问话,张宁、黄叙都是心中一紧,将手放到了兵器上。
“呵……咳咳……”王旭突然捂着嘴咳嗽,但话音却是带着些许笑意:“阁下这次很坦诚,可你都已经问到这份上,那我的身份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老者罕有得没有绕来绕去,仔细观察王旭脸色片刻,微笑着说:“如果不是,那将军便自行寻地等死,鄙人只是提醒将军还是先安排好后事。如果是,那么鄙人倒是有条明路给将军。”
“咳咳,你都说出这话了,那你觉得我是,还是不是?”王旭好笑地反问。
“哈哈哈……与王将军说话的确很舒服。”
老者非常开心,脸上的笑容丝毫不见做作。
只是在话说开后,他反倒显得有些急切,紧跟着笑言:“将军,这紫血幽冥根的所在,鄙人倒是知道一处。”
话音刚落,本来静默的张宁却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被耍了一般,当场变色,俏脸含煞:“你刚不是还说绝迹了吗?现在又有了?”
“我的确说紫血幽冥根绝迹,你们找不到,可并没说过它就没有了。”
张宁就欲再说,心急王旭安危的凌婉清却突然拦住,抢先上前一步,盈盈一礼,柔声说:“还望尊驾指点,若能救得吾主,必有重谢!”
“呵呵!”老者微笑,对于重谢不置可否,径自说道:“紫血幽冥根在世间绝迹不假,但仅是指野生的,这等珍贵的药材,还是有些隐者将其培育起来,不现于世,诸位自然无处寻找。”
这么久的交谈,王旭已经明白,这老者是个不拘小节,洒脱不羁的人物,也不再客气,直言追问:“那在何处?”
“朝歌之山!离此不远,快马最多大半日。”老者肯定地说,不等发问,又补充道:“你们到达那里,只需高呼修罗之名,便定有人相见。”
“修罗?”凌婉清、张宁、黄叙齐齐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王旭倒是知道的更多,佛教此时早已传入华夏,有这称谓倒并不奇怪,只是突然听到这熟悉而又非常陌生的词汇,心中很是不解,皱眉问:“是外族人?还是信佛之人?”
“那人非外族,也非信佛,仅一称谓尔!”老者笑着说。
此时的他似乎也没了继续谈论的兴致,目光再次扫过众人,便主动告辞:“话已说完,诸位信也好,不信也罢,鄙人话已说完,先行告辞,有缘再见。”
“且慢!”王旭立刻出声。
“噢?将军还有何事?”老者脚步一顿。
“尊驾为何帮我?”
“鄙人精善卦术,那日突然听到有人在打听紫血幽冥根,本只是好奇,后来觉心神不宁,便卜了一卦,得知与将军有缘,便欲寻来相见。”
闻言,王旭虽然并不完全相信,但终究不在多问,笑着拱手:“不论如何,若真能寻到药,必定重谢!”
“无需如此,诸位自行珍重便好!”老者不以为意地笑笑,洒脱地大步离去。
目视着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众人伫立原地,有些沉默,过了好久,黄叙才忍不住出声问道:“主公,这般让他离去,若是其心不轨,告知有心之人前来相害该如何是好?”
这次没等王旭接话,周智倒是率先蔑了他一眼,教导说:“人家刚才话里的意思很清楚,早就已经推断出我们的身份,只是等我们发现他,好上来交流一番。若有害人之心,根本不必暴露,早就召集人手去了。”
“那他何不直接上来拜见主公?”
“小子,不是每个人都与你一般正经刻板,这也不是在军旅之中,各人自有各人的性格,亦有各自的待人方式,更有想试探和了解的东西,把别人想成自己脑中的模样,是为将者大忌。”
“噢!”
听着周智教导黄叙,王旭脸上露出些许笑容,不知不觉间,自己这一群年轻人都已积累了厚厚的沉淀,当初小山村里,那个提着菜刀发疯般冲向黄巾贼的周智,也已经足以教训后辈了。
“咳咳……好啦,别说黄叙了,他常年病重在床,不明世事,以后自有时间慢慢学。咳……现在赶路要紧!”
“嗯!”
周智点点头,可刚提起马鞭,手却陡然怔住,满脸疑惑地回过头来:“老大,那朝歌山在哪儿?我们往哪个方向走?”
“咳咳……你不知道朝歌山?”
“没听说过!”
“我也不知道!”黄叙紧跟着说。
凌婉清皱眉思考片刻,也是摇摇头,歉意地说:“公子,我也不知,从没听谍影部众报告过这个地名。”
旁边的张宁更是突然娇哼一声,白嫩如玉的脸颊上涌起恼怒的潮红,愤然斥责:“那骗子说朝歌山离此不远,可这一带我也算熟悉,早年曾漂泊此地呆了大半年,从未听人说过什么朝歌山!”
“这……”
众人彼此互望,皆是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