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统的说法,让王旭脚步一顿,随之回头望去:“士元,将军府库与我内府财物向来分开,内府用度也是由府库按时划拨,与领俸禄无异,此外余财,则是由我夫人开那作坊所赚,从未妄动过府库一分一毫!”
“这……”庞统大为惊讶,脸上颇有震惊之色,如王旭这般做法,在这个战乱时代当真少有。
王旭笑笑,叹声说:“实不相瞒,早些年起兵的时候,府库空虚,不但领不着俸禄,反要从内府百般节省,从而贡献到府库之中。那时我府内贫困至极,险些连婢女都养不起,金银玉饰更是半点也没有,全靠我夫人经营那作坊支撑生计,还得尽力供给将军府库。”
“原来如此!”庞统恍然惊悟,随之赞道:“难怪将军府作风节俭,上下一心,创出今日之伟业,原来全因主公以身作则之功!”
“罢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王旭摆摆手。“如今各地富庶,府库充盈,早已度过艰难,我如今的俸禄已经高达每年三千石,不但足以负担府内用度,还绰绰有余,用也用不完!且我夫人所开作坊,早已遍及治下各地,还通商整个大汉各方商贾,当今天下所有新鲜器具衣物,多由她那作坊率先造出,钱财多不胜数,送尔等几座大宅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主公府内一年用度竟不过三千石?”庞统惊愕。
“哪能用那么多,一年所用之物价值,约一千多石吧!”王旭不确定地说。
“主公府内有多少婢女仆从?”
“我府内没有男仆,只有几个马夫,其余皆是婢女,大约三四十人吧,具体我不太清楚,都是我夫人在打理!”王旭回道。
庞统沉默,好半晌后才悠然叹道:“主公可知曹操府中情况?”
“未曾打探!”王旭摇摇头:“你知道?”
“曹操府中。除其妻儿外,还有婢女数百,仆从数百,歌姬数十。乐师数十,宠妾数十,各种金银细软多不胜数,其睡榻等物之框架还是以金、铜等贵重之物所做,其府内一年用度,价值两万多石。”庞统说道。
“啧啧……”王旭瞠目结舌,这么比较起来,他府内那点开支当真算不得什么,甚至说起来都显得寒碜。“士元,你觉得我是否应该多购买或雇佣一些婢女。撑下门面?”
“以主公如今地位声名,用度理当略微大气方能凸显将军府威严,守财在屋不是好事?”庞统劝说。
“守财?”王旭愣住,随即想到庞统是误会了,肯定认为自己乃守财奴。当下笑说:“士元误会了,内府的巨量财物并未放着,全用到救济贫困百姓了,府库囤积乃是为发展建设、平定天下所用,无力用于救济那些贫困百姓。府内的钱已经全数用于救济那些孤寡老人、弃儿、因意外失去劳作之力的人,并未曾积留。”
“主公……”庞统瞬间睁大了眼睛,声音颤动。他此刻受到了极大震撼,猛然退后一步,“噗通”一声伏跪在地。
“士元这是为何?”王旭急忙弯身搀扶。
“主公!”庞统声音有些哽咽:“属下为主公之剑所摄,不敢起身!”
“剑?剑在何处?”王旭愕然。
“正在主公手中!”
“我手中?”
王旭糊涂了,这庞统怎么了?难道傻了?
“士元究竟何意,还望明言!”
庞统抬起头来。满脸皆是敬慕,慨然言道:“主公之剑,乃王者之剑,仁德之剑!此剑之利,上可逆劈乾坤。下可斩尽人心,天下何愁不平,属下受此剑威,倾心拜服,今后愿献出此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士元!”王旭心中感动,用力扶起庞统。“你有此言,吾心甚慰!我虽有此利剑,却缺挥舞之臂,唯望士元为此臂膊!”
“属下愿同众贤臣良将,共为主公执剑!”
庞统说完,满目坚定,随即起身道:“主公有此剑在手,必服孔明!”
“好,那我们现在便赶赴黎丘!”
王旭也没想到,自己那番作为,竟如此让庞统敬服。
两人出了书房,顾不得与庞山民多说,略微解释一番,便匆匆告辞离去。
为了避免太过唐突,王旭遣退庞家府外守候的凤组龙虎卫,让他们先行回去,仅允许凤组统领王月影带着三五人随行,他则与庞统各乘快马,火速奔往黎丘。
路上,庞统也简单说了陆逊的事。
其父陆骏本为九江郡都尉,可惜患病早逝,其便跟着从祖,时任庐江太守陆康生活,后来袁术窜至淮南,陆康不肯向其臣服,因而交战,却与长子一起兵败身亡。
好在其早前便预料难敌袁术,提前吩咐长孙陆尚,让其带着年幼的幼子陆绩,以及从孙陆逊等人难度长江避祸,陆逊也因此而逃过一劫,后来一直安居于吴郡,但却不显才名,反是陆绩颇有名望。
庞统游历,遍访名士,闻听陆绩颇有名气,便前往陆家拜访,可详谈之后,发现其虽有才能,却远不及名声不显的陆逊。
随后他在陆家住了数日,与这些人彼此相惜,结为好友。
可惜他见陆家生活殷实,安居乐业,便没有兴起劝说其来荆州之意,陆家老少虽然暂且无人出仕,但仍然还居住在吴郡乡里。
一路上,庞统讲述着那些游历期间的事,王旭静静凝听,时而也说说自己曾经的见闻,倒是颇为快意。
半日之后,他们抵达商丘,庞统熟络地带路前往他那小农庄。
王旭策马行进,端详着庞统的小农庄,发现其格局清晰,层次分明,不由笑说:“士元,你这农庄倒是经营的不错!”
“主公过奖了,属下不过划分出几块区域,并未如何经营。那些田地都已租给需要的农夫种植。”庞统笑说。
“你这样坐等收租,倒是洒脱!”王旭释然笑道。
庞统笑笑,摇头说:“这片土地是庞家分给我的,我也没怎么在意。这么些年也就收过一次租税!”
“那你平日里用度何来?是庞家供给吗?”王旭奇道。
“挣些闲钱还不容易!”庞统不以为意,回说:“替人写写文书,出出主意,也就赚来了,有时候帮地方官府断断案,设局捉下盗贼,也能有不小的收获。有时结识的友人也会赠予些,钱财不过身外物,皆好办!在江东的时候,好友鲁肃还曾赠银数十斤。属下没好接受,便为其出了些小计策,拿了半斤银子。”
王旭无语,这庞统可真是够机灵的。
“主公,我们到了。诸葛一家就在前方小院。”庞统突然指着前方道。
“噢?”王旭抬起头来,只见前方有一座小院,虽然不宽敞,但却整修的很别致,颇有书卷之气。“这庭院不错嘛!”
“属下小时候布置的,曾在这里读了几年书!”庞统笑道。
“不错,不错!”王旭说着。已是勒住马缰,翻身下马。“走,我们步行前去!月影,你带着大家在此歇息下!”
“诺!”凤组的龙虎卫皆是女人,声音很是清脆。
王旭目光迅速扫过周边环境,便大步前行。“士元。我们进去吧!”
“属下为主公引路!”庞统疾步跨前,带着行往小院。
行至小院的篱笆外,庞统已是大笑着喊说:“孔明、子瑜!有贵客来临,还不速速迎接!”
“哈哈哈……”屋内很快传来一个充满磁性的笑声,打趣道:“你个庞士元。岂有客人这般喧宾夺主的道理!”
“哈!孔明,我可不算贵客,贵客在我身边!”庞统熟络地笑说,显然两人的关系非常好。
“噢?另有贵客?”
随着声音,屋内已是很快走出一人,身高八尺,眉清目秀,眼神深邃,体态适中,端是丰神如玉。
其黑亮的头发高高盘起,以纶巾裹住,身上一袭粗布青衣,却干净整洁,手持八卦羽扇,微微摇动,满溢着儒雅出尘之气。
当王旭正在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同样观来,两人目光相对那一瞬间,竟让王旭内心狠狠一跳,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说不出来因为什么,可就是不自然的发生了。
片刻后,没等他出声,那边的诸葛亮已是快步走近,颇为礼敬的行礼:“草民拜见王将军!”
“恩?”王旭惊愣:“你曾见过我?”
“不曾得见!”诸葛亮直起身来,从容笑说。
就连旁边的庞统也很是惊异,出声询问:“孔明,既然你不曾见过,何以识得?”
诸葛亮微笑不语,反而看向庞统,羽扇不经意间指了指他的脚。
刹那间,庞统大悟,大笑着道:“原来竟是我告诉了你!”
两人的对话让王旭满脑迷糊,完全没弄明白,忍不住插话问:“你二人究竟何意?”
诸葛亮与庞统相视片刻,随即同声大笑。
片刻后,庞统才在王旭迷惑的目光中回道:“主公,是属下不经意间的站位,告诉了孔明主公的身份!”
“站位?”王旭顺着看去,立刻明白过来,失声笑道:“哈哈哈……诸葛先生果真不凡,好敏锐的眼光!”
“过奖,不过细心些罢了!”诸葛亮谦虚地摇头:“士元心气极高,若非敬服的长辈或侍奉之主,怎肯连并立之时也保持恭敬之态,而观将军气度,明显是久经战阵的霸者,当前荆州能同合此二者,恐怕也唯有王将军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