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您难道忘了?昊天峰是碧霞宫的管辖范围内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此山因断崖上刻着您的名讳而得名。
“据传,那字迹已有两万年历史,乃仙人所留,蕴藏大道真意,许多人因此慕名前去参悟。
“碧霞宫上一任宫主曾在那断崖前闭关三年,由此创下了功法《万象衍道经》……”
佟长风一边说话,一边不禁注意到太上昊天身上金光比平日暗淡了许多,心中难免有些担忧,暗忖自家帝君是不是在探索遗迹的过程中出了什么问题,连脑子都变得有些糊涂了。
听到佟长风的这番话,太上昊天联想到自己在荒古龙墓中的经历,眉头微微皱起。
随即,他借助香火之力,神识瞬间扩散,笼罩了整个灵霄界。
碧霞宫的辖地内,确实矗立着一座高山,在太上昊天的记忆中,它名为云镜峰。
然而,此刻云镜峰上,那他曾无比熟悉的山崖间,却多出了一个“昊”字。
这字迹与他刚刚在“无色天”中刻下的字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在于,它仿佛经过了岁月的洗礼,遭受了无数日晒雨淋,显得斑驳而沧桑。
“原来,我刚刚竟然改写了灵霄界的历史……”
太上昊天深吸一口气,目光中难掩震撼之色,已难以维持往日风轻云淡的姿态。
在他的认知里,时空如天地间的史书,过去的事一旦发生,便被永恒镌刻,无法更改。
然而,这“无色天”竟让他超脱既定的时空法则,使那原本不可撼动的史书变得可以随意翻阅,甚至能够修改已然写下的篇章。
只是修改历史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以他如今的修为,耗尽了所有的神识力量,也仅仅是在过去刻下了一个字。
但这并没有让太上昊天感到挫败,反而让他的眼眸中燃起了千年来未曾有过的兴奋火焰。
那是一种闻道的喜悦,一种触及未知的悸动。
这种感觉,在他年轻时,尤其是与紫微一同探讨道法时,常常涌上心头。
可自从他登临灵霄界的绝巅后,这种感觉便变得极为稀罕。因为他的修为太高,对大道法则有着深入的理解,世间已很少有修行奥秘能够激起他的强烈兴趣。
直到今天。
他坚信,这绝不会是自己此生唯一一次探索“无色天”。
他必然会再回来,不止一次,而是两次,三次,无数次……
若能洞悉“无色天”的玄机,掌握随时随地进出的能力,那么这世间还有谁能逃脱他的掌控?
…………
时间如流沙般飞逝,仿佛只是一瞬间,冬天便悄然退场,大荒世界迎来了新的一年。
城墙上覆盖的白霜悄然退去,显露出饱经沧桑的砖石。
洛河上原本坚硬如铁的冰层开始龟裂,发出低沉的咔嚓声,水面重新泛起阵阵波澜。随着冰雪消融,白鹭和野鸭再次出现在河面上,悠然游弋。
除夕的烟花刚刚在长夜中绽放过最后一抹璀璨,空气中仍残留着硝烟的气息与浓浓的年味,十五的彩灯随即点亮了城中的每一条巷陌。
清明时节插在门楣上的嫩柳尚未枯萎,小满的蚕神祭祀便接踵而至,城郊桑田间焚香的火光点点,映照着人们虔诚的面孔。
在那之后,则是七夕漂满洛河的荷花灯,中元夜里燃烧的纸钱,中秋时弥漫街巷的桂花香,秋分时漫天飞舞的风筝……
虽是长夜未央,大荒却已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盛世景象。
……
一天晚上,顾旭处理完政务,回到寝宫,便见一袭黑衣的夜皇早已按约而至,静静伫立在殿中,仿若长夜的一部分。
那张绝美的脸依旧冷冰冰的,金色的眼瞳锐利如刃。
然而,当她看见顾旭时,却缓缓上前几步,主动伸出手拥抱住了他。
又是大半年过去。
夜皇虽然嘴上依旧经常挂着那句:“我现在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肩负延续龙族血脉的重任。”又或是冷冷地警告:“你不要以为我对你有半点感情。”
可她的身体却愈发实诚地流露出对顾旭的亲近。
哪怕在每次履行延续血脉的职责后,她依然会像八爪鱼一样,整晚手脚缠绕在他身上,舍不得把他放开。
今天夜皇像往常一样习惯性地伸手去解开顾旭腰带扣子。
顾旭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白皙的手腕。
他的目光缓缓落在夜皇平坦的腹部,沉默片刻,凝视着那悄然浮现的因果之线。
在夜皇诧异的注视下,他终于开口,缓缓说道:“妙音,我们有孩子了。”
夜皇愣住了,脑海一片空白,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不知不觉间,她的手已抚上自己的腹部,指尖微微颤动,仿佛想要感受那尚未显现的生命气息。
她确实很想要一个孩子。
这段时间,她三天两头往顾旭的屋里跑,和他一起努力“造龙”,甚至听从了他的话,尝试了几个让她羞耻得想立刻钻进地缝,却据说更容易怀孕的动作。
当时,她心里想着:如果能尽快怀上子嗣,就再也不用晚上跟着这个臭男人颠鸾倒凤、纠缠不清了。
然而此刻,当她从顾旭口中听到这个消息,得知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时,却莫名地感到一阵恍惚。
她与顾旭的“双修”本是一场交易。
她的怀孕,意味着这场交易即将结束。
按照约定,从此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将回归到普通的盟友状态,所有暧昧旖旎都将成为过去。
以夜皇过去那冷淡高傲的性格,此刻她本应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这间屋子,与这个臭男人彻底划清界限,断绝所有牵绊。
但她却迟迟没有动作,只是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一种奇怪的喜悦在她胸中悄然萌生,让她的心跳比平时快了半拍。
冥冥之中,她感到自己与眼前这个男人之间,仿佛多了一根看不见的纽带,通过腹中的孩子,将他们紧紧地连接在了一起。
这根纽带,让她对这间燃着暖黄烛火的屋子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不舍。
她实在不愿离开这里,踏入外面那片深沉而冰冷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