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轮皎洁的明月宛如一块无瑕的白玉盘,高高地悬挂在夜空之中。轻柔的月光如同轻纱一般缓缓地洒落下来,轻轻覆盖在了这片广袤无垠且被皑皑白雪所掩埋的大地之上。
尽管此时已是深夜时分,但因为有了这明亮如银的月光,再加上那厚厚的积雪对光线的折射作用,四周的环境倒也并非漆黑一片。远远望去,整个世界仿佛都被一层淡淡的银色光辉所笼罩着,美轮美奂如梦似幻,给人一种宁静而又神秘的感觉。
如此美景却无人欣赏,一行人在雪地中迎着寒风艰难前行。走了大半夜,直到东方天际渐白,空中明月逐渐变得暗淡之时,在秦狄的命令下,众人终于有了歇息的时间。
说的好听点是一夜行军,说的难听点就是深夜逃难。
如此美丽而宁静的景色却没有人能够静下心来欣赏,只见一行人身穿厚重的铠甲,在茫茫雪地上艰难地迎着凛冽的寒风缓缓前行。他们胯下的战马步伐沉重而又缓慢,仿佛每一步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就这样一直走啊走,整整走了大半个晚上。当天空中的黑暗开始渐渐褪去,东方的天际逐渐泛起了鱼肚白,那一轮高悬在空中的明月也随之慢慢变得黯淡无光时,走在队伍最前方的秦狄终于下达了停止前进原地休息的命令。这一路上,大家可谓是历经艰辛,疲惫不堪,看起来有些狼狈。
往好了说,这算是彻夜的急行军,但若说得不好听些,简直就如同深夜里狼狈逃窜一般。众人听到可以停歇的指令后,也顾不得地上冰冷的雪,纷纷如释重负般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有的人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们走出了多远?”
秦狄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双脚在雪地上狠狠跺了几脚,一股酥麻的感觉沿着大腿传来。
“积雪太厚,战马行进缓慢,大概走了只有五六十里远!”
范老回答着皇帝的询问时,从怀中取出一个水袋,送到他面前。水袋是离开王宫时准备的,害怕会变凉,范老这一路都在小心翼翼的保护着。
口干舌燥的秦狄接过水袋,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大口,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嘴里长出口气。
“行军速度太慢了,用不了多少时间,后面的追兵就会抵达!”
一边说着,他一边赶忙将手中装满清水的水袋递到范老面前,脸上满是忧虑之色,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不安和焦虑。
寒冷的天气仿佛能够穿透骨髓,但对于久经沙场的天子卫队来说,还算是可以勉强忍受的程度。真正让他们感到不安的并非这刺骨的严寒,而是那严重不足的后勤保障。缺乏足够的物资供应,使得每个人的心中都像悬着一块巨石般沉重,始终无法踏实下来。
更为糟糕的是,昨夜那场激烈的战斗给队伍带来了重创。卫士们或死或伤,战死沙场者固然悲壮,对那些不幸负伤的士兵来说,他们所面临的困境才是最为严峻而棘手的问题。
若不能得到及时有效的救治,在这般恶劣的天气条件之下,不出几日,他们的伤口便极易受到细菌的侵袭从而引发严重感染。可能只是简单的创伤,将会逐渐恶化溃烂,变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原本还有一线生机的伤员也终将难逃厄运,成为这场残酷战争中的无辜牺牲品。
秦狄望着眼前那一个个神情憔悴,满脸倦容,身躯更是布满斑斑血迹的卫士,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深深的无奈与叹息。置身于这片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外,四周尽是白茫茫一片被积雪覆盖的景象,没有一丝生机的画面,更是让秦狄感到孤立无援。
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如同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子划过面庞。秦狄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随后情不自禁的缩起脖子,抬手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试图抵御这刺骨的寒冷。
可即便如此,那股寒意依旧无孔不入,直钻心底。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无尽的无助和迷茫,仿佛迷失在了这片冰天雪地之中,不知该何去何从……
“冷吧,喝这个!”
就在秦狄愣神之际,耳边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闻声猛地扭过头去,目光触及那张熟悉而美丽的面庞时,他不禁微微一怔,满脸惊讶地开口道:“阿史那云裳!竟然是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只见阿史那云裳嘴角轻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回应道:“我?难道不是你昨日对我说,会派人前来接应我,并带我一同离开婺城吗?怎的,这才过了短短一夜,你便如此快地将此事抛诸脑后啦?”
秦狄听着她略带埋怨的话语,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正如阿史那云裳所言,这确实是他之前亲自安排好的计划,只是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以至于此刻的他心中想的是如何应对后面的追兵,从而将这件事给彻底遗忘在了九霄云外。
“只想着如何杀出婺城,这件事情确实忘记了。你来了就好,有你在我反而放心了。”
看到面前的阿史那云裳,秦狄的心中突然涌现出一个主意。她可是阿史那家族的血脉传承,虽然是个女子,说到底也是阿史那家族的人。那些拥护阿史那家族的部落,总不至于一点面子都不给她吧!
“你在笑什么?”
听到云裳的询问,秦狄稍有错愕:“笑?我笑了吗?”
云裳不明所以的盯着秦狄,直言道:“你嘴角都扬起来了,不是笑是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秦狄连忙解释道,随手接过了她手中的水袋,拽开塞子的同时开玩笑的说道:“喝你的水就不冷了?你的水中不会有毒药吧!”
阿史那云裳白了他一眼,说道:“谁说这里面是水了?”
“不是水?那是什么?”秦狄举起水袋凑到鼻息间轻嗅,眼前顿时一亮:“水袋里装酒,你该不会是个酒鬼吧!”
“你们汉人果然没有见识,不知道在这样的严寒天气烈酒可以御寒吧!你不喝就还给我!”
阿史那云裳抬起的手便伸到了秦狄面前,索要水袋。
秦狄见状,也不再客气,拿起水袋送到唇间,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随着每一口烈酒顺着喉咙倾泻而下,只觉得一股汹涌澎湃的热浪瞬间席卷而来。这股热浪仿佛燃烧的火焰一般,从口腔一路蔓延至胃部,再扩散到四肢百骸,让他整个人都如同被点燃了一般。
那烈酒的辛辣和醇厚交织在一起,刺激着他的味蕾和神经。每一次吞咽都是一种挑战,但秦狄却毫不退缩,反而越喝越猛,似乎要借这烈酒来驱散体内的疲惫与燥热。
“好啦,好啦!别再喝啦,再这么喝下去可就要见底喽!”
看着眼前之人如同牛饮一般,咕咚咕咚地猛灌了好几大口,阿史那云裳心中一惊,连忙快步走上前去,伸手一把夺过了秦狄手中紧握装有酒的水袋。
她倒不是心疼这水袋中的美酒被他喝光,而是着实担心这家伙会因为贪杯而醉得不省人事。要知道水袋里装着的可不是普通的酒水,而是度数颇高的烈酒!
特别是在那些突厥人看来,汉人的酒量简直就是不值一提!对于常年驰骋草原豪迈奔放的突厥人来说,饮酒就如同呼吸一般自然而又不可或缺。在这些突厥人的眼中,汉人酿出的酒是名副其实的水酒,根本无法与他们所喜爱的烈酒相提并论。
秦狄一副懊恼的样子,说道:“这么简单的御寒方式,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范老,以后记着点,在这严寒的地方,可以适当让他们饮酒御寒。切记,只是御寒不是让他们喝的酩酊大醉!”
“老奴定当牢记,等到了有人烟的地方,让他们将水换装成酒。”回应着皇帝的同时,他掏出些干粮,送到他面前:“公子奔波一夜,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秦狄接过干粮,大口咀嚼起来。喝了那几口烈酒,他感到身体渐渐变得暖和,恢复了一些力量,精神也变得振奋起来。
\"你自幼在突厥长大,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周围有没有什么村子或是部落?\"
他将手中的干粮递到阿史那云裳面前,顺势询问。
“我在突厥长大不假,但这里荒无人烟,所见之处都是白茫茫一片,你让我如何分辨。这一夜只顾着跟着你逃命,现在连婺城在哪个方向我都不知道!”
阿史那云裳的话音刚落,只听范老当即作答道:“我们在向东而行,换句话说就是我们在婺城东边五六十里的位置。位置可能会有所偏差,但不会差太多!”
范老之所以给出这样的肯定回答,是因为他们这一路都在沿着云霄子等人留下的痕迹前行。以云霄子的本事,在辨别方向的问题上还不至于出现太大的偏差!”
“婺城东五六十里,那这个地方我应该来过!”
阿史那云裳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尝试着想要找出存在于记忆中的景象,可是看了许久,除了白茫茫的雪地外,在没有任何参照物。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婺城城东差不多百里之处,应该是有几个堡子,我们可以先去那里躲避追兵。”
听她这么一说,秦狄顿时来了精神。百里他们已经走了一半,剩下的四五十里,咬咬牙兴许中午就到了。
“范老,安排几人充当斥候,随时注意身后有没有敌兵追赶。告诉大家,一炷香后继续赶路。”
听到皇帝的命令,范老转身便去安排。
婺城,王宫内。
王宫大殿里,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只见阿史那库鲁一脸怒容地矗立在空旷而华丽的大殿中央,他那双眼睛因为愤怒而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十几个人。
他紧握着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随时都会爆发出来。清晨的寒风中夹杂着昨夜的冰冷吹了进来,却无法驱散他周身弥漫的怒火。
站在他对面的这十余人,有的面露惶恐之色,有的则低头不语,但无一例外都能感受到阿史那库鲁此时的滔天怒意。整个大殿内一片死寂,只有阿史那库鲁沉重的呼吸声回荡在空气中。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随着他的一声怒吼,所有人都不禁颤抖了一下。
“你们这么多人,没能拦住北楚那两三千人也就罢了,现在竟连一个鲁斯颊利都找不到,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阿史那库鲁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停留在了一名将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