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何闻言蓦然哈哈大笑,“不过是个玩笑罢了,想试试君之胆色而已。”
而后,本来笑呵呵的赵何,面色蓦然一冷,那双本来没有任何侵略性的眸子,猛然绽出两道阴狠毒辣的目光。
“不过,见君于虎穴之中,人尽敌国,谈笑晏晏,寡人却是想假戏真做了!”
此言一出,蔺相如猛然抬头,欲言又止,赵奢等人更是眉头轻皱。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况且如今秦赵两国还未曾交战。今日若果真杀了陈凡,这一战便注定没法避免了。
他们可不认为赵王这是在吓唬陈凡,他们对于王上太了解了。更是清楚地感受到了王上言语中那汹涌的澎湃的杀意。
不错,赵何的确是起了杀心,而且是在见到陈凡的那一刹那便起了强烈的杀机。
并非是后面因为陈凡言辞犀利,态度桀骜。而陈凡对于杀意的感知何其敏感,自他踏入大殿之上的刹那,王座之上的那人,便猛然生出剧烈杀意,只是隐藏得很深,可他还是感觉到了。
太年轻了,还有那等出类拔萃的气质,陈凡越是与众不同,赵何心中杀意便越重,彼之英才,我之仇寇!
赵何一想到自己旧伤复发,寿元恐怕无多,而在他离开之后,赵国新君还要面对陈凡这样一个年轻、意气风发的大敌,心中便越是嫉恨和恐惧。
他甚至已经在想为了一个陈凡发动一场大战,究竟值不值得,划不划算。哪怕这场战争会死很多人,会让赵国国力进一步受损,可他竟然觉得或许当真值得。
陈凡依旧面带笑意,“那王上想好了吗?”
他目光平静而温和,与王座上的赵何对视。
赵何面色陡然缓和下来,言语放轻,“公可愿舍秦而入赵?寡人可许公武安君之位,赐封地,与国同休。从此之后,公便不再是那所谓的小武安君,小人屠,而是我赵国的武安君!”
陈凡摇了摇头,“多谢王上看重,但我当真应允了,王上焉敢用之?”
赵何叹了口气,“罢了罢了,终究是寡人没有这个福气。”
大殿上的气氛蓦然松弛下来,而陈凡也感觉到赵何身上的杀意蓦然消散一空。
他心中悄然松了一口气,这种场景却是他不曾料到的,果然不愧是杀兄弑父登上王位的狠人,实在不可小觑,城府之深,难以想象。
换做旁人哪里会想到那个端坐王位之上,笑意吟吟的人,竟然真的生出了杀心呢,而且还能做到不露声色。
看来荀子之前的提醒并非无的放矢,而是明显知道当今赵王的为人秉性。
当赵何隐去杀心,之后的事情便简单了,一切进展十分顺利,而一直不曾发言的从璧也开始发挥本领,气氛渐渐融洽。
数个时辰之后,陈凡与从璧顺利达成了此行出使目标,被礼官送出王城。
甚至离开之时,赵王还赏赐了陈凡一架车辇,两箱财货,而陈凡来者不拒。
一直回到驿馆,从璧猛然一屁股坐在地上,身上汗出如浆。哪里还有刚刚镇定从容的样子。
“他们竟敢……竟敢如此,竟然真的生了杀心!欺我大秦刀兵不利耶?”
论感知从璧或许不如陈凡,但论察言观色,他却是能甩陈凡几条街。为何本来说好,他才是主要负责两国邦交之人,但进入大殿之后,他便一言不发,全部交给陈凡了?
那是因为他也察觉到了异样!也感觉到了赵王藏在心底的杀意!这可是与他之前所预料的完全不一样。
陈凡笑着拍了拍从璧的肩膀,“我们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从璧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神色有些复杂幽怨,“少上造,今日之变,可是怨你,我只是被连累的!赵王真正想杀之人,也是少上造,而非我大秦使臣!”
陈凡点头,“原因确实在我,让你受惊了!等回咸阳,我亲自为你请功!”
从璧立刻喜笑颜开,“少上造所言,我可是当真了!”
今日他也算是与陈凡共患难了,与陈凡关系又亲近几分,本来还有些拘谨的,现在也放开了。
“自然是真。”
这时,从璧敛去笑容,四下观察,见并无外人,他放低声音:“少上造,我们如今已经完成任务,何时离开邯郸?”
“你想说什么?”
从璧神色凝重起来,“我是担心那赵王杀心不死!路上怕是不会太平!”
陈凡点头,“确实有这种可能!”
他也不信那赵王会因为他简单几句话,便彻底放下了心思,一国之君王,心志之坚定,岂是那般轻易能够动摇的?
他们此时留在邯郸或许不会有什么事,但离开邯郸之后,他们在路上,出了赵国境内,要是发生什么意外,关赵国什么事?
虽然这般依旧有着极大的风险,兴许最后还是会被大秦问罪,但赵何未尝不敢赌!
陈凡想了想,“你先行返回咸阳复命,我自有办法脱身。”
从璧一惊,“不可!太危险了!少上造与使团同行,他们或许还会投鼠忌器,不见得真会动手,但若是分开,岂不是正中下怀?”
“你无需担忧,只需为带一封信去武安君府,一切便可迎刃而解。”陈凡安慰道。
“而且我在邯郸还有未竟之事,尚需停留一段时间。”
“这……”从璧想了想,只能点头同意,“那少上造一切小心!”
陈凡点头,“明日你便动身吧,此行我们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
……
赵王宫内。
赵何身躯颤抖,开始剧烈的咳嗽,整个身躯佝偻好似一条老豺,但他用手死死捂住口鼻,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
待好不容易缓了过来,抬起头时,额头上已是冷汗涔涔。
赵何长呼一口气,目光好似瘦虎恶狼。
“来人!”
数道身影突兀地出现在赵何身前,这些人尽皆着黑衣,覆面甲,身上气息阴冷,宛若尸体,堪称训练有素,动作整齐划一。
“盯死陈玉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