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限就像是套在人脖颈上的一道绳索,在年轻时那道绳索特别宽松,恍若无物,甚至让人无法察觉,也根本不会去在意,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那道绳索越收越紧,距离死亡也越来越近,每个人都能预见自己的结局。
但预见归预见,却并非每个人都能接受。只是尘世中大部分人,没办法不接受而已。
至少他嬴稷还有选择尝试的机会,有着庞大的财力物力为自己服务。有数以千计的炼气士为自己探索研究,有着先辈突破失败而留下的经验和教训。这些都将是他前进和突破时的资粮。
可是对于其他人而言,他们甚至连这个选择的机会也没有。绝大部分的普通人终其一生能够接触武道,就已经是极为幸运的事情。能够突破至一品,已经是侥天之幸,站到了这个世界的顶层,但这个数量和比例绝对是凤毛麟角。
这个世界,或许能有百分之四十的人可以接触武道并踏上武道。可是这百分之四十的人中。有将近九成的人,终其一生也只能停留在一品之下,甚至是九成九。
换做任何一个人,站在嬴稷的位置,拥有着嬴稷的资源,都不会选择停滞不前。且不谈永生的诱惑,单单是长生的诱惑,已经可以让无数人无法抵制。那可是一千年的寿命,是普通人百十年的十倍,是一品武夫的五倍。可以坐看数代人的兴衰,可以将一个王朝带至新的巅峰。
芈八子看着目光坚决的嬴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曾经的嬴驷同样是这般,否则以嬴驷一品巅峰的修为,若是不选择这条路,怕是如今都还活着。
而且,选择走这条路,有一个最大的麻烦,那便是不能拖延,不可能等到寿元将近的时候再突破。
武夫修行,修得便是一个锐意进取,而且武夫一旦寿元过半,气血之力的活力便会减弱,而后甚至连气血也会衰减。
气血一旦衰竭,那突破的概率也将无限降低,所以,一旦选择走这条路,便没有拖延的余地。
算算时间,嬴稷的年龄可不算小了,此时也恰好进入突破的最佳年龄。太过年轻,积累不足,年龄太大,则气血衰败。
“你可知道,你一旦出现了意外,大秦又该如何?”这或许是芈八子唯一能够想到的,且对嬴稷有约束的理由了。
她知晓,嬴稷内心深处,最重要的还是大秦,估计也只有大秦能勉强束缚住嬴稷。
嬴稷陷入沉默,良久之后才道:“母后不必如此激我,我会尽身为一个君王应该尽的责任,但也不会放弃武圣之路的!我已经做好了安排!”
嬴稷起身,来到芈八子身边,握住芈八子的手,“母后,寡人从出生,到继位,再到亲政,一直都很听你的话,可是此事,寡人心意已决,不会改变的!这其实不仅是我的心愿,同样也是大秦历代先君未曾达成的心愿。数代人为此付出了代价,英年而早逝,寡人坐在这个位置,便没有选择,即便寡人不成,那寡人的儿子,孙子,同样也要走上相同的道路。这……便是身为秦王的使命!”
其实外人不知,并非单单大秦如此。天下七国,而七国之君王,其实尽皆如此,都在追求那个虚无缥缈的境界,想要成为真正的武圣,想要复制大周王朝的辉煌。
可是这么多年下来,没有人成功,无数人倒在这条路上,可即便如此。也依旧有无数人,为此前赴后继。
这种情况下,芈八子还能说什么?她只能强忍着不安,笑了笑,“好!娘知道了!”
待芈八子满怀心事地离开之后,嬴稷同样走出静泉宫,穿过王城,来到仙武殿。
他在仙武殿前停下脚步,看着店门口那处牌匾,怔怔出神。这仙武殿虽是在他手上壮大,但却并非他首创,而是数代秦王经营才有了如今的规模。历代先王营造此处的目的也很简单,那便是探究一品之上的境界,想要寻找突破之法。
武道起源与炼气士有着极为深刻的联系,可谓是息息相关。都说武道修炼之法,并是脱胎于炼气士的炼体之道。炼体之道,在当下末法之世已经不再适用。但有些东西是相通的。最好的办法便是让一群炼气士来研究此道。哪怕是找到一些思路,都是极有用处。
穿过层层檐廊,看着此处压抑而沉闷的环境。嬴稷却没有丝毫的不自在。此处的武道大阵,对于炼气士有着压制,但武夫在此却是如鱼得水。
或许会有人因为他拘禁这些炼气士,而对他心生不满,暗中咒骂他暴虐残忍。他却不以为然,身为君王,富有四海。这些曾经高高在上的炼气士,也只能为他所用。天下之民,莫非王臣,这些人又有什么理由,脱离世俗?
他自认算是一个贤明的君王,可他从来不会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在这样残酷的世道之下,好人是活不长久的,好人也是没法真正成为强者的。
来到仙武楼中,正在翻阅那卷《道德经》的赢玉抬头瞥了他一眼。
“做出决定了?”
嬴稷点头,“大宗伯,寡人已经做好决定了!”
“是什么?”
“武圣!”
赢玉闻言,放下那卷《道德经》,“真想好了?你可知道这个选择意味着什么!这可不是过家家开玩笑!”
“寡人自然明白,不成功,唯死而已!寡人还知道,寡人的父王,寡人的祖父,甚至寡人的曾祖父都是因为这个选择而早夭!”
“这么多年的无一人功成,你便知晓其中到底有多么凶险,成功的几率到底有多么微渺,你若是选择放弃,平安活个一两百年,也能做很多事情以你如今的功绩,足以载入史册,足以将大秦带向一个新的高度,完全没必要铤而走险!”
“大宗伯言语如此轻松,那是因为您的寿命有千载。”嬴稷笑道。
赢玉难得没有反驳,而是点了点头:“确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