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帅看着韩非那彬彬有礼的模样,挥了挥手,并不在意,他已经看出来了,此人来历绝对不凡,哪怕那模样,有些凄惨,但其风度依旧还在。他只在那些大夫公子身上见到过相似的东西。
只是他不明白这样一位人物,风尘仆仆的来到这里,想要做什么?又有什么目的?会给此地带来什么影响?这些东西不是他这个层次该考虑的,考虑了也没有用,因为他并不是决策者,他只是一个看守城门的小将领而已,无足轻重。能够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给予一份帮助,就已经是他所能做的所有事情了。
看着那位自称韩非的年轻人,吃完干粮喝完水,然后又安安静静地坐在地上休息,统领摇摇头,不再去关注。前去通报的士卒已经出发了,也不知道会带来什么样的命运。但在这之前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安静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直等到天空微亮的时候,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刚刚迷糊了一会儿的统领,立刻打起精神,回头望去,去见一队骑兵,从远处奔来。
他派去通报消息的小兵也在其中,而为首者,却是让他精神大振。太守冯亭竟然亲自到了。这个倒是让他有些惊讶,对于城下这位年轻人的身份有了更多的猜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值得太守冯亭亲自赶到此处。
或许是太守的亲人或者子侄。无数想法在心间翻滚,但他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命令不至,他是不会开门的。看似死板,却是因为他有着自己的坚持,这也是为何他能成为此地统帅的原因。
“开城门!”太守冯亭的声音带着些许疲惫嘶哑。
统帅立刻下令打开城门,而城下的韩非同样起身。
太守冯亭策马出城,来到韩非面前,神色有些复杂,上下打量一番韩非,看着他那狼狈的模样,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公子,好久不见!”
“韩非见过太守!”韩非执礼甚恭,然后他笑了笑:“确实好久不见!”
“你应该待在新郑,那里足够安全,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那里都应该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冯亭摇了摇头。
“那……那也只是暂时的,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韩一直在躲,韩国……百姓也一直在躲,一片片疆域,一座座城池都被躲掉了,如今所剩的地方也不多了,能够让韩国百姓躲避的地方,能够让韩国百官躲避的地方,也就那么几块了,当这些地方都没有的时候,也就无处可躲了,那个时候我们该何去何从?”韩非的语气带着些许嘶哑,脸上却露出笑容,说话也越来越顺畅。
这些话他从来不会对别人说。因为太多人根本不值得,也没有资格听这话,眼前的冯亭是个例外,两人在很早之前便相识。当他还年幼之时,就认得冯婷两人私交不错,且引为知己,是整个韩国之中少有的清醒之人。
“躲与不躲又有什么区别?单凭你我又能改变什么呢?”冯亭翻身下马,来到韩非面前。“你应该回去,这里马上便会沦为战场,谁也不知道结果会是如何!”
冯亭早已得到了大秦发兵的消息,更知道大秦此次的目标便是上党之地,无论是秦国还是赵国,对此地都是虎视眈眈。此时的上党之地就像一块肥肉,早已烹饪好了,色香味俱全,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只等待着,刀俎加身。
不过这些消息暂时还未传出去,因为他知道这些东西一旦传出去,整个上党都会陷入一片混乱,还有太多人并没有做好大战的准备。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因为他的每一道命令下去都可能让此地成百数千,甚至成千上万的人,为此而丧命。
此时这里就是一个泥潭,无论谁陷进去,都将难以脱身。而他自己早就做好了准备。但他觉得韩非不应该来到这里,战场不是韩非的归宿,他的才能和智慧本应该在其他的地方绽放光芒。这样的人若是死在这里,那是整个韩国的损失。
“我……来都来了,先看看吧,这一路来,紧……赶慢赶,又累又乏,总得让我先歇歇!”韩非拒绝了冯亭的好意。
他既然来到这里,并已经做好了准备,没人比他更清楚这里的凶险。
冯婷是知道眼前这人有多执拗的,所以也就没有再劝,因为毫无用处,除了浪费时间。
韩非和冯亭皆是骑马步入城中,向着太守府而去。回到太守府,两人也并没有就此休息,而是拿出舆图。将无关人的全部赶出屋内。
“消息还没有传开,被我特意封锁了,目前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冯亭开口道,他很清楚,面对大秦的攻伐他并没有胜算,但他现在首先要解决的便是人心。若是人心浮动,未战而先怯,那样的后果就太严重了。
没人不怕大秦,没人不怕大秦的刀枪,包括他自己。
韩非同样理解他点了点头,“隐瞒不了多久的,但至少给我们留下了一些反应的时间。大秦兵分两路,一路直奔上党,一路直去野王,统帅分别为安平君陈凡,武安君白起,您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两人的能力!野王撑不了太久的,当野王失守之时,此地便于新郑彻底失去了联系!上党将会沦为孤地!”
冯亭点头,“我知晓,野王挡不住白起,别说韩王会不会发兵前来救援,即便是会,只要白起还在,援兵便到不了这里,所以我们其实从一开始就注定孤立无援,毫无挣扎的余地,那位安平君同样不是好相与的,我或许可以凭借此处的地理优势短时间内阻挡其锋芒,但同样支撑不了太久,秦卒的精锐和强悍,我等根本不及,再加上陈凡此人用兵如神……”
他话虽未说完,但韩非却是明白。他并没有把握挡住陈凡的进攻。或者说在这个世上有把握挡住陈凡的人似乎也没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