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时间,1月4日晚。
在专属的地下会议室内,冬枣正低头看着手中的任务报告,左手上的圆珠笔在一直不停地转动着,真叫人有些担忧,下一秒是否那笔就会掉落在地上。
所幸,他的手法十分娴熟,像是一直都在用这种方法,消磨时间一般。
“波本,你……”
当冬枣终于开口,正欲说些什么时,放在一旁的手机便突然响起。
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一个未知的陌生号码映入眼帘。
作为连组织成员,都不一定会知晓的号码,传销诈骗电话打来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出于好奇,冬枣自然伸手拿起了手机接听。
或许是谁因为不方便,动用了电话亭内的电话,与自己取得联系,也说不定。
“喂?”
“您好,请问是Saki先生吗?我是……”
在他接听电话之后,另一头的人很快便发出了声音。
是一个男声。
声音听上去有些低沉,年龄应该在三十五岁左右;声音浑厚有力,体型应该有些偏胖。
从自己的记忆中搜寻一番后,冬枣并未发现有自己认识的人,能与他对得上号的。
而且……
从语气,以及内容描述来看……对方的的确确,是一名陌生人。
在接到电话,听清楚对面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后,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呼吸有片刻懈怠。
“……这样吗?我知道了,谢谢。”
终于,回过神来。
轻声道谢后,冬枣知道话题已经到此为止,便很识趣的挂断了电话。
而此时,其余成员的视线,全都集中在了他的脸上。
许是因为那不经意间,脸上闪过的一丝凝重之色。
“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又没写什么东西。”
冬枣微皱了一下眉,显然是对于大家方才的表现,略有不满。
而因着这番训斥的出声,其余人似乎终于回过了神来,连忙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报告书,假意认真着。
思绪……却早已不知道,飞往何处去了。
“剩下的事务,交由琴酒处理,我出去一趟。”
这样自顾自的做下决定后,冬枣便不顾众人的反应如何,径直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就连放在椅背上的外套,都不小心遗忘了。
由此可见他的急躁。
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心急如焚的事?
众人对此,都抱有十分强烈的不解,但却没有谁,敢主动开口提出这个疑惑。
毕竟……
琴酒并不像是冬枣那般好说话。
甚至有时候,要是不小心触碰到了他的地雷,就会毫不犹豫地掏出伯莱塔,抵在那个人的头上。
不该说的别说,不该做的别做。
或许……这才是组织,真正应该拥有的风格。
…
时间,22点15分。
地点,殡仪馆。
打车来到了电话中那人,所说的目的地后,他便快步进入了殡仪馆内。
在大厅中,瞧见了两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
其中一名身材微胖,留着八字胡,头发略显蓬松杂乱;而另一名则梳着油头,身材称得上中规中矩。
很有对比感的组合。
“……绿川唯,在哪个房间?”
冬枣看见他们后,便明白其中一名男子,便是与自己取得联系的那人。
因此,便直奔了正题,不想过多浪费时间。
“您就是‘Saki’先生吗?请跟我来吧。”
八字胡男人说着,从坐椅上站起身来,领着他朝着昏暗的走廊尽头走去。
放置遗体的灵安室,就在走廊尽头。
而所谓“灵安室”,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让灵魂可以得到安息之所。
摒弃了“诸伏景光”身份,失去了“苏格兰”这一代号,只剩下“绿川唯”这个名字的他,无疑是失去了自己原本的家、原本的港湾,变成了颠沛流离的迷路人。
而今,他终于能够得以,入土为安了。
一想到这儿,冬枣心里顿时涌现出了某种复杂的情感。
并非是对绿川唯的离去,而感到不舍。
而是……
是什么呢?
冬枣蓦然一愣,发现自己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去形容。
为了所谓的“复仇”,将对方逼入如此境遇,使得对方最终还走上了那样的道路。
可……
如果想要完成那件事,必须有所牺牲,即便是“绿川唯”也不会成为例外。
他终究无法不变成自己所讨厌的那类人……
不择手段吗?
或许,有时候这是个十分“贴切”的形容词。
“——到了。”
忽然,在前面领头的八字胡男人,停住了脚步。
在他的面前,是一扇紧闭着的蓝灰色木门。
门口上方的示意牌上,写有“灵安室”三个大字,简单明了的,说明了遗体的所在位置。
“咔嚓——”
八字胡男人说罢,便伸手转动门把手,打开了房门。
屋内并不宽敞,不过只有几平方米。
甚至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物,整体呈阴暗的冷色调,让人的情绪一下子变得有些悲伤起来。
但冬枣的脸上,却没有显露出任何的悲伤之色。
平静得让人以为,他是在旁观他人的难过一般。也让人有些误会,他是一个十分冷血的人,并不会为他人伤心难过。
不过,这些并不属于八字胡男人,应该管理的范畴。
他的任务,便是将对方带到灵安室,让其查看绿川唯的遗体,然后再询问下一步的打算而已。
“请。”
八字胡男人说着,率先走到了放置遗体的长木桌前。
遗体全身,盖着一张长长的白布,一直垂直到距离地面,不过还有十几厘米的地方。
他来到了长木桌前后,便用自己戴着白手套的双手,小心翼翼的,掀开了盖在遗体身上的白布,露出了他的本来样貌。
那张脸……
冬枣记得,的的确确是绿川唯,因为自己曾出言让他刮过胡子,而他也十分乖巧的照做了。
只是……
模样虽是自己记忆中的模样,但脸色、嘴唇却十分苍白,一点血色也没有。
嘴唇不仅苍白,还十分干裂,像是已病入膏肓的样子。
他那冰冷的脸上,不会再浮现出任何的表情,甚至那样的笑容,也不会再有了。
那个说是“我永远都是冬的狗”的人,或许……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死因是什么?”
冬枣没有靠近。
就站在门口,远远地望着。
他面无表情的开口,问出了在电话中,对方早已解释过的理由。
“……正如电话中所说那般,绿川唯先生似乎是想不开,用私藏的玻璃碎片,割腕自杀。当管理员发现时,已经晚了。”
“是吗?这样啊……”
冬枣轻点了一下头,似乎对于男人的说辞,深信不疑。
既然已经确认,遗体就是绿川唯本人的了,就还是让他早些入土为安吧。
祈祷下辈子,不会再碰见自己这样,冷漠无情的人。
“就在今晚火化吧。”
冬枣没有丝毫犹豫的,就做下了这个决定。
明日正好是举行葬礼仪式的好时候。
同时,也是适合新人结婚的“吉日”。
——有人新婚快乐,有人节哀顺变。
…
此后——
仍会有一个人被称作“苏格兰”,但他不再是诸伏景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