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岚山庄,紫薇阁大门外,姬子墨负手而立站在那里,赵书等人则心怀忐忑地站在一侧。
门内,曹然一身隔离服,手拎一个铁笼子大跨步而来。
走至几人跟前,他将铁笼子往地面上一放。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落到铁笼子内。
笼子中放着四只小黑鼠,两天前,每个黑鼠的皮毛都油光发亮,眼珠子滴溜溜转。
仅相隔两日,这四只老鼠仿佛遭遇了一场浩劫,全部软踏踏地躺在笼子一角,耷拉着脑袋,黑眼珠子灰暗无光。
身上的皮毛也犹如被人用铁刷子刷过一般,毛躁,凌乱,有些地方还出现了斑秃状的褪毛。
这四只老鼠,全部死翘翘了。
“这……怎么可能?”赵书手指着铁笼子,不可置信道:“一块石头,怎会有如此大的威力?”
鄂俏美神色慌乱,喃喃自语道:“或许……或许是这些整日里生活在阴暗潮湿环境中的老鼠,突然被放在日光下,它们……它们被吓着了,所以……”
笼子中的食盒中,残存着一些米粒,旁边的小水碗旁,有一些凌乱的脚印,笼子的底部,还有一些不成型的粪便。
她的意思,老鼠是被吓死的。
姬子墨眼神凌厉,冷哼一声,“要么我们再逮四只老鼠,看看两日之内,它们能否被吓死吗?”
鄂俏美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行礼道:“殿下,臣妇修葺荷花池的初衷,只是想要这一池荷花,能得到殿下的青睐,让殿下能得一份好心情而已。”
“臣妇是万万不会动别的歪心思,去谋害殿下,请殿下明鉴。”
她言辞恳切。
情窦初开时,对眼前人的痴迷与念念不忘,令她一直关注着他的一切,包括他的喜好。
她从未想过,这份暗藏的倾慕,有一天会给她带来如此灾难性的嫌疑,心底里,她是委屈的。
可这份委屈却无法向旁人去叙述,去解释,唯有深深地压抑在心口中。
“殿下。”
赵书尾随而跪,深深磕一头,陈述道:“我们萨地城,我们赵氏一门忠烈,一心一意为当今圣上,岂会起了谋害殿下之心,请殿下明鉴,臣妻断然不会做出如此之事。”
他一句臣妻,已然将自己与鄂俏美剥离而出。
听明白话中含义的鄂俏美,愕然地盯着身边的夫君,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姬子墨微微侧目,望着跪在地上的人儿,没有吭气,唇角却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若是忠心,冯卫如何潜入云岚山庄,若是一心一意,为何冯卫能得到藏书阁的钥匙,到底是谁?”
他语气一顿,缓步来到赵书的跟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到底是谁,为冯卫牵桥搭线,到底是谁,与他私底下狼狈为奸,串通一气?”
赵书弯腰叩首,整个身子紧绷着。
姬子墨每落地一句话,他额头上的汗便控制不住地往下砸一滴。
身处高位之人,身上总有一种令人无法言语的威压,铺天盖地般兜头而下,赵书一时间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鄂俏美与赵书同床共枕五年整,对自己的夫君自然十分了解,侧目望着他的模样儿,她的心一刹间,凉透了。
“本殿下念在城主大人忠心为国的情分上,有些事情可以不拿到明面上去说,去治罪,可少城主大人要铭记。”
姬子墨语气一缓,厉声道:“若是还有下次,本殿下绝不轻饶。荣辱皆在少城主的一息间,你要仔细思量!”
赵书比姬子墨,分明大了十几岁,论年岁阅历并不比他差,可此时在他严肃的警告声中,他一颗心也开始发颤了。
“曹然。”姬子墨冷脸命令道:“再等几日,直至辐射石旁的活物一一死去,将它们死去的时间与状态,全部记录下来。”
“是”
“事毕,命人将石头放入铅箱中保存,派专人看守,不许任何人接近。”
“是。”
云岚山庄大门口,一辆青帐马车缓缓而出,马车后一辆黑色骏马紧追而出。
“殿下。”曹然打马上前,呼唤一声。
车窗帘被撩起,“何事?”
“殿下”,曹然犹豫一下,“赵乾赵书父子两人,胆敢勾结冯卫,我们为何不……”
依着曹然的性子,直接将他们勾结土匪的证据甩到脸上,治他们的罪,将萨地城收回来,以儆效尤。
可殿下为何仁慈,竟然要如此放过他们。
“治罪?谁又不会?”
姬子墨望着远处的山头,幽幽开口道:“新皇八岁,登基一年余,根基不稳。朝中有老臣辅佐,尚有一些人对他百般刁难,朝局风云突变,这其中,不可忽视每一分对他的支持。”
“此赵书做事愚钝,为了钱财干下昧良心之事,被冯卫抓住把柄,才会一次次受他威胁。”
“可他的父亲赵乾,我信他是忠义之人。今日,我卖他儿子一个面子,为的是他们父子感念恩德,往后更加忠心于新皇。”
曹然沉默,拱一拱手:“谢殿下提点,是属下愚昧了。”
“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耿直,不过耿直也有耿直的好。去办事情吧。”
姬子墨要放下车帘,曹然犹豫一下,又开口道:“殿下,您不日便要回京师,那夏姑娘她……”
樊山已破,冯卫被抓,这边的事情已经了结。
相反,朝廷中政务风云瞬息万变,他是该回去了。
“她若愿意,本殿下自会带她走……”他说这句话时,心中没有底。
因习雅兰临走时,也曾相邀她走,却被她拒绝了。
姬子墨第一次,开始心慌了。
马车缓缓往京师的方向而去,姬子墨的一颗心归心似箭,“耿忠,回去路过西街胡同那家糕点铺子,去买一点。”
车辕处的耿忠憋着笑意,“是,殿下,他家新出了一款山楂味的粘糖糕,甚是好吃。”
“届时,你去买一份。”
“是!”耿忠也不询问到底给谁买,反而有意无意开口道:“殿下,今日午时,我们送包子给夏姑娘,我瞅着她回家时,神色好似有些不悦。”
“不悦?”车帘被撩起,姬子墨神色严肃道:“我送她包子吃,她为何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