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芊芊心情沉重,沉闷的气氛却无法感染李云娘。
她仰头望一望天,反而有一些高兴,“幸亏我们新房子提前建好了。要不然,倒塌的房子,如何能撑过这一场雨。”
夏芊芊想起顶风站立在江边的身影。
昨夜江边动乱,曹然重伤在榻,他定是在江边守了一夜。
那个人,他睡眠不好,又过分透支了精力。
怪不得,明明是一个少年郎,却老气得厉害。
“娘,耿忠带人在江边修防汛堤,我们做一些饭菜,给他们送一些吧。”
李云娘对耿忠那个小伙的印象不错,忙招呼道:“行,我们快一些,我再蒸几个馒头。”
娘俩一起动手,蒸一锅白米饭,一锅白馒头,又做了一锅烩菜。
将所有东西放入小推车上,夏芊芊在前面拉,李云娘与元宝在后面扶着,帮忙推。
他们沿着大道走,来到江水边时,她直起腰,招呼道:“耿护卫,开饭了。”
耿忠见到夏芊芊,特别的亲切。
最近吃惯了她的手艺,特别喜欢她做的菜。
何况,一群人赶工期,一大早一直干活,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谈何吃饭。
全部人饿得饥肠辘辘。
“先吃一口,垫一下。”
耿忠一声令下,一群人围拢过来。
夏芊芊自己先盛了一碗烩菜,拿了一块馒头,往一旁的青帐马车而去。
掀开车帘,他斜躺在车厢内的软塌上,闭目养神。
夏芊芊手中的饭菜放到一旁的小桌上,叮嘱道:“吃一些吧。”
姬子墨微微睁开眼,又闭上了。
夏芊芊眉头一皱,又仔细看了看他,“你脸好红!”
她钻入车厢,大着胆子伸手覆在他的额头上。
触手滚烫。
夏芊芊气恼,不禁埋怨道:“外面有耿忠他们在,你又有什么不放心的。非要守在这里。你忘记了,你也是一个病人。”
她从一旁的小水壶倒一些水,弄湿一条拍子,往他额头搭。
姬子墨愣了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眉心皱得更紧。
他确实发烧了。
最近,因为樊山的频繁异动,他费劲心力查找细作,应对樊山的进攻,还要考虑如何进行反击。
每日,他睡眠时间不足二个时辰。
夜里,他常常梦魇,一旦惊醒,便再也不愿睡了。
想来如此,便积劳成疾了。
“肖勇,取一枚消痛丸。”他喊。
“是!”肖勇从腰间取出一枚丹药,递上前。
夏芊芊拦挡住,“你现在需要解热镇痛的药,而非单单是消痛丸。”
她从衣袖处,取出一枚退热感冒药,递上前,“把药吃了。”
一枚白药片,与之前给他的药片,有异曲同工之处。
姬子墨伸手捻住那枚药片,兀自放到口中,又端起旁边的茶水,喝一口。
夏芊芊挑眉,很满意他的配合,“吃了药,起身吃一口饭吧。”
他摇了摇头,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他头痛得厉害,根本没有一丁点食欲。
夏芊芊上前,半跪在地,素手一扬,按在他的额头上,轻语道:“我帮你揉一揉。”
“你……”他本能地想拒绝,可她的手指轻柔的按摩在头顶各处的穴位上,一息间缓解了那股难耐的痛意。
“你的手法很熟练。”他这句话,算是夸奖吧。
“我娘身体不好,她难受时,我便会给她按摩。”夏芊芊太佩服自己的应变力。
为了掩盖一些事情,一些借口随口便来。
“哦!”他淡淡回应一句,又静静闭上眼。
不远处,李云娘眼瞅女儿上了青帐马车,一时半会不出来。
她心焦,不由出声呼唤,“芊芊,我们该回去了。”
夏芊芊停了手,起身往外走,身后,响起他低沉的嗓音,“不管你曾经是谁,我只认定现在的你。”
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
夏芊芊回头,望他一眼,他依旧闭目眼神,好似刚才那些话,并非出自他之口。
这个人,烧糊涂了吗?
夏芊芊跳下车,叮嘱肖勇一些注意事项,便跑到手推车旁,开始收拾碗筷。
“轰隆隆,咔咔咔!”
黑漆漆的天空中,忽然一道闪电划破天空,接着轰隆隆的雷声接踵而来。
江边风大,白雾一下被吹散,远处的江面上,显出一条长长的银线。
那银线越来越粗,奔跑而来。
那是……
前世,钱塘江大潮时,她有幸前去观望过几次,那样声势浩大的潮水,可以瞬间将人卷入其中,吞没无踪。
大暴雨将至。
大涨潮紧随其后。
车帘一掀开,姬子墨站在马车上,眺望着远方,厉声道:“耿忠,加快速度,将剩下的沙袋全部扔到缺口处,堵死。”
“是!”
夏芊芊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快下雨了,娘,元宝,快往岸边跑。”
她推起车子就跑,一行人临到村口时,迎面碰到徐江。
天色大变,他跛脚跑到村东头的站台上,往远处眺望。
黑黝黝的云笼罩在福安村上空,江面上的水势翻滚间,一条条白花花的鱼儿跳跃而出,令人眼花缭乱。
围拢过来的村民一见,激动坏了,“快看,好多鱼。”
“这会去撒网,定能捞着不少鱼。”
有人嚷嚷着要去,另外一些人附和,大家马上行动起来。
往日潮汐下雨前,水中憋闷,鱼儿会纷纷跃出水面。
村民们常常借此机会,多撒几遍网,定比平日里的收获好很多。
夏芊芊冷眼望天,低头看江面,手中的小推车往大道上一堵,冷言道:“谁也不能过去。”
这句话,真扫兴。
“你想作甚?”
有男子站出来,提出异议,“夏芊芊,你别横!别以为你能揍得了张翠翠,便能在福安村横着走。我们去捕鱼,能挨着你什么事?”
“就是。让开,不要挡我们的财路。”
“村长,若是夏芊芊在福安村蛮横,我们有理由将她驱逐出去。”
“对!”
江水里的一条条鱼,便是这些人眼中的一个个铜板。
让他们放下铜板,那怎么可能。
语毕,有人上前推攘,有人从车旁窜过去,唯恐跑得慢了,便捕不到鱼了。
夏芊芊转身,爬到站台上。
她身板挺直,眸光凌厉,明明还是一身灰色的衣裙套在身上,可那具躯壳内,却早已是另外一个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