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依旧在下,全身湿透的她,宛若一朵经受雨水摧残的美人蕉儿,红色的裙装黏贴在身上,拖拽在地上,形成了另外一番凄美的美。
于家大门大开着,门口四名体格健硕的护卫两两守卫在大门两侧,各个面容严峻,宛若蹲在门口的两头大石狮子般。
冷酷无情,没有一丝动容。
于府大门口,街道上的人来来往往,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女子,不由地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于家家母病重,这是最近江城最大的消息了。
每日,于家大门口,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于家财大气粗,于家家母虽膝下无子,女儿也与于家决裂,可家主对这位正妻十分的恩宠。
每日,于家大门口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那马车上的人儿,全部是家主从外地为于赵氏邀请的大夫。
于赵氏抱恙在身十几年,若不是家主费劲心力请名医,用各种名贵的药材吊着性命,她怕是早死了。
所以,于家两夫妻的恩爱,也是在外流传。
于府墙外的一棵大树底下,一辆青帐马车缓缓停下,车帘一掀开,刘老率先跳下车,夏芊芊紧随其后。
姬子墨掀开车帘,望着她,叮嘱道:“一切小心,我在车里等你。”
“嗯!”夏芊芊回应。
四大家族的人,彼此都有防备之心。
墨鱼跟着去,确实有些不妥当。
两人撑着伞,往前走,一眼见到于府大门口跪在地上的人儿,顿时心酸不已。
祝仙学院的于英华,是多么的孤傲矜贵啊!
而此时的她,抛去一切,显得那么的卑微低下。
敞开的大门内,一名在老嬷嬷急匆匆跑出来,冒雨蹲在于英华身侧,试图将她拽起身,“小姐,你莫要如此。你如此,夫人也不会见你的。”
长时间跪姿,加上雨水的浸泡,于英华的双腿发麻,早已失去了知觉。
“我不过是想要见她一眼。”她仰起头,喃喃低语道:“为何会如此难?”
嬷嬷十分为难,“小姐,你知道夫人的心思的。”
“我不懂,我根本不懂她的心思。”
一夜跪拜,却丝毫无法感动病榻上的母亲,于英华的一颗心千疮百孔,一行泪顺势滚落而下,“我到底是否是她亲生,为何她要如此对我?”
“嘘!”嬷嬷回头望向于府内,慌忙阻止道:“小姐,谨言慎行。莫要情急之下什么话都往外说。”
于英华一把甩开那名嬷嬷,陡然间又跪直身子,神色冷情,双眸更加冷了,“我既是她亲生,这幅皮囊是她所给,她生病时,我无法侍疾在侧。我跪在此处,便当我尽孝了。”
她的态度陡然间冷硬起来。
嬷嬷伸手去拽她,拽了一个空,凝视着小姐,低叹声,转身急匆匆离去了。
淅淅沥沥的雨淋在她的身上,顺着额角的发丝滑落而下,遇到眼角时,汇聚成更大的水滴,滚落而下。
于英华面色凝重,使性子跪着。
跪着跪着,整个人的身躯宛若化成了一具石雕般,屹立不动了。
夏芊芊尾随刘老上前,于英华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抬眸见了两人,尤其是见到刘老,眼圈一下子红了,“院长,您怎么来了?”
刘老望着她惨白的脸,“辜负你的期盼,老夫也是很愧疚。”
这句话一出,一直情绪紧绷的于英华,彻底破防了,“院长,您千万不要如此。昨日药鼎爆鼎,您命悬一线,我深感愧疚,当初真不该跪着求您,差点酿出祸事。”
“若是您有个三长两短,我该如何自处。”
“院长,您还是回去吧。于家的事情,您不用管了。”
毕竟是女子,遭遇父母冷淡,忽然冒出一个老头,给了她从未有过的疼惜与关爱,让她倍感暖心。
可她不能再拉他下水了。
于家的这趟浑水,真心不好蹚。
刘老望一眼身后的夏芊芊,打着哈哈道:“你这孩子,就是嘴硬。你既是我祝仙学院的先生,我的手下,凡事,我自会为你出头做主。”
他大跨步来到门口,冲着护卫扬声道:“去给你家老爷通传一声,祝仙学院的刘院长前来拜访。”
祝仙学院的刘院长,其前身是御医院院士长,身份尊贵,地位显赫。
其他家族中的下人不知晓,可对于常年求医问药的于家下人来说,却对此了如指掌。
护卫一听眼前人是刘老,转身撒腿便往院内旁,唯恐速度慢了,眼前人便甩袖子走人了。
须臾,一名须发灰败的中年人,在一群下人的簇拥下,疾步而来。
此人正是于英华的亲爹,于祥
一见刘老,他立刻拱手行礼,笑呵呵道:“刘老能来我们于家,简直是蓬荜生辉啊。”
刘老拱手回礼,“哪里哪里!”
他低头望一眼地上跪着的于英华,提名道:“老夫乃受令爱所请,前来为令夫人瞧病来了。”
令爱?
于祥眼神淡淡一瞥门口跪着的于英华,转而开口道:“刘老愿意亲临于府,为我夫人瞧病,本人感激不尽。”
他只字未提于英华,分明是不认她。
风雨中,于英华的身子颤了颤,差一点倒下去。
见此,刘老冷脸,也学于祥的样子,斜睨了一下于英华,冷声道:“听到了吗?于祥根本没有女儿,既如此,老夫为何要承你的情来救治人?”
这句话的弦外之音,好似随时要离开的感觉。
于祥一听,神色有些慌乱了。
毕竟,眼前这位前太医院院士,在京师中的名号很大,他即便将方圆千里万里的医者都请过来,恐怕也没有眼前人的医术高超。
曾经,他也动过请刘老来医治的念头。
可他老人家神龙见头不见尾,根本无从去寻。
此时他不请自来,人已经站在他家门口,岂能轻易让他走了。
“刘老,您若能为内人诊脉治病,我于祥感恩戴德,此番恩情,属实难以忘怀。”
于祥是想请刘老诊脉,又不愿领女儿的情。
夏芊芊真为于英华不值得。
她扔掉手中伞,冲入雨帘,想将跪在地上的人儿搀扶起来。
可她的手一碰她的手,夏芊芊的心猛地一痛。
她的手冰凉冰冷,手指微微颤抖,不,不仅仅是手,而是她的全身都在颤抖。
夏芊芊气得不行。
这个人不仅仅是孝顺,还很愚孝。
哪里能将自己的身子如此糟践的。
她神色严肃,将手放在她的脉象中,一把脉,扬声道:“你疯了,风雨中到底跪了多久?”
于英华眼神凛然,嘴角抿出一丝苦笑,兀自强撑着身子,站立着。
这都到什么时候了,她还那么倔强。
夏芊芊心理一凛,忽然出手点在她脑后的穴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