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层层叠叠的帷帐,精致的床榻前,依旧挂着薄如蝉翼的细纱。
榻上的人人,斜躺在床头,大红色的锦绒被面上,绣着颜色更加鲜艳的大红色牡丹花。
一朵连着一朵,朵朵盛开怒放,连成一片,单单一个被面,便让人眼花缭乱。
榻上的人儿,没有久卧床榻人儿的颓废,身上的亵衣并非常见的纯白色,而是桃红色。
红色的被面,盛开的玫瑰花,桃红的亵衣,粉红色的墙壁……
鲜艳颜色的混搭,张扬火辣,宛若新房般让人热血沸腾,谁能想到,它是一个病患的床榻。
夏芊芊看不清她的脸,却明显的察觉出,榻上的人儿,正在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她。
她装作不知,上前,福一福,“夫人,烦请伸出手,让我给您诊脉吧。”
薄如蝉翼的细纱帐中,伸出一只纤细的手腕。
皮肤白皙如玉,手背上肌肤饱满,没有一丝皱褶。
单单论这只手的状态,比她手的皮肤还要娇贵,细嫩。
夏芊芊莞尔低头,上前伸手搭在她的手腕间,开始诊脉。
一旁的嬷嬷屏住呼吸,看似很紧张。
夏芊芊沉思一会,开口道:“夫人的脉象确实奇特。”
“单从脉象来看,您的身体不过是稍微有些气血微亏,成因倒像是因为葵水太多,气滞所致。”
“但依着于先生的年龄,夫人不该有如此困扰。况且这个病,也不应该成为顽疾,危及生命。”
她缓一口气,沉吟道:“若是夫人不信我,我大可一走了之。不过是枉费了于先生一片孝心而已。”
说话间,她收拾,站起身来,作势要走。
“等等!”
床榻内传来一声低呼,一旁的嬷嬷掀开细纱,露出一个娇弱的美人儿。
夏芊芊称呼她为美人儿,是因为她真得很美。
乌黑的发,精致深邃的五官,脸上的皮肤稍微有些岁月的痕迹,可那些痕迹对于一个快五十岁的人来说,简直是微不足道的。
不得不说,于英华完美地继承了眼前人的容貌。
母女俩人不但容貌很像,蹙眉的某个神态,也宛若复制黏贴一般,一模一样。
夏芊芊莞尔一笑,福一福,“可以彻底治疗夫人病症的药引,我已经送入隔壁院中,夫人若能把握机会,若是喜欢,这病自然可自愈。”
床榻上的人儿,陡然坐直身子,一双美眸隐隐有火苗燃烧。
夏芊芊神色如常,交代道:“自然,若是药引不对症,夫人可继续病下去。可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反之亦然。”
“于先生为了见您一面,在雨夜跪了一晚,这些年来,她身子一直不好,这一跪更是病来如山倒,一时半会定是起不了身了。”
“哎嘘!”
夏芊芊长叹一口气,“如她这般年岁,本该家人环绕,幸福开心,可她夜夜守着孤灯,此等孤独寂寞,没有试一试,常人难以忍受。”
两人对视,夏芊芊毫不退缩,临了,意味深长地笑一下。
出了厢房的门,于祥心急地凑上前,询问道“如何?”
夏芊芊望一眼追出来,站在门口的嬷嬷,冷声道:“夫人的病,确实不好治。”
于祥一时紧张,开口道:“如何难治?”
夏芊芊没有回答,将刘老拽到一旁无人处,两人偷偷交流了一番。
之后,夏芊芊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小竹盒,交给刘老,“这是凝神香,与您炼制的聚神丹,有异曲同工之处。”
刘老的眼前一亮,脱口而出道:“下次教教我。”
这丫头随手便送人如此珍贵的熏香,难不成炼制时,不需要担心爆鼎。
此等秘制之法,他一定要学会啊。
不行!他还是要想尽一切办法,要拜她为师啊。
刘老将小盒子揣到袖口,冲她点点头,转身大跨步而去。
于祥恭敬拱手,“刘老,您可有医治的妙方?”
刘老清清嗓子,按照夏芊芊交代的,一字不差道:“此种病症的患者,不但要调理她的躯体,最重要的是要调理她的心境。”
“若她心境好,疾病自然减轻。若她心情不佳,疾病自然发展快,躯体症状重,甚至危及生命。”
于赵氏的病症,其实有些类似于现代的抑郁症。
病人有很严重的心理疾患,才会因为心境问题,影响到躯体,情绪亦喜亦怒,阴晴不定。
刘老沉思一会,故作深沉道:“此等病症,起源于患者生活中遇到的重大变故,一次起病,二次加重,如若身旁的亲人不能加以阻止,她甚至会出现轻生的念头。”
经过刘老的描述,于祥细细一想,心中对刘老倾佩不已。
他第一次发现内人不对劲时,是他们儿子夭折之时。
那时,全家人都陷入悲痛之中,她整日以泪洗面,痛不欲生。
失子之痛,痛彻心扉,她伤心,他又何不是。
可他是一家之主,于家上百人都张开口等着他挣银子吃饭,他没有时间去伤痛啊。
之后,妻子身子虚弱,为了于家的家业,无奈之下,他纳了两房妾室,各自生下两个儿子。
他失去了一个儿子,又得到了四个儿子。
于是失子之痛,在他身上的伤痛,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退去了。
他以为她如他一般,没曾想,她的身子却一直病怏怏。
直至,女儿的婚事告吹,与于家断绝关系出门,她便再一次病倒了。
这一倒下,她便再也没有起身了。
“那该如何治疗?”于祥深感对妻子关心不够,愧疚不已。
刘老从袖口掏出那个小竹盒,递上前,“这个是凝神香,每夜睡前,放在香鼎中点燃,可助眠。我再开一味方子,煎熬后,每日三次服下。”
一听夫人有救,于祥开心不已。
他一时雀跃,将刘老两人请到前厅,命人奉茶。
刘老开了方子,喝了茶,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于祥亲手奉上诊金,又态度恭敬地将两人送出于府,送上青帐马车。
马车走远了,他好似才反应过来,屋里还有一个人,他们没有带走。
青帐马车上,姬子墨递给她一杯热茶,又拿出一块干布,开始擦拭她额前的一缕湿发。
刘老被再一次喂狗粮,真想寻一张床榻,赶紧睡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