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真有东西可以证明她的身份。
原主若是澜玉,她一个人,瞒着身边最亲近的人,以痴傻的模样示人,却做下那些令官府追踪无果的事情。
真正的夏芊芊,该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日上三竿,日头一寸寸穿透云层,斜照而下,林荫下的小路尽头,是连绵起伏的一节台阶。
胡棠行在前段,她拎起裙摆,拾阶而上。
一路上,两人一前一后,均沉默着,没有吭气。
行到山顶时,一棵树冠茂盛的迎客松后,露出一个寺庙的屋角。
胡棠转身,招呼她,:“到了。”
夏芊芊哦一声,抬眸望去,牌匾上,写着“大兴寺”
胡棠上前敲门,一个小沙弥开了门,一见是他,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胡公子,您来了。”
听这句话的意思,他们是熟识。
“我来上香,顺便取寄存在此处的东西。”
“请施主随我来。”
胡棠抬手回礼,迈步而入,转身见身后无人,又折返,冲着她叮嘱道:“快跟上。”
夏芊芊心中惶惶,深吸一口气,抬步跟上来。
他们去了大堂,先去上了一炷香。
随即,小沙弥从佛像的身后,取出一个一尺见方的木盒子,地上前,“公子,您的东西。”
胡棠接过盒子,又道一声谢。
小沙弥双手合十,躬身退后了。
胡棠转身,将手中的东西,郑重地递过去,“这是你的东西。”
“我的?”夏芊芊不明所以。
“是你的!”
“是什么?”她追问。
他摇了摇头,“不知道,你失忆前,特别珍贵。曾经想要寻一处地方寄存,我说最好的地方,便是佛祖的脚下,于是我替你将它寄存在此处。”
夏芊芊伸手便要打开,他忽然出手,遮挡住了,“你回去再看吧。”
失忆前,她不曾让他看过这个箱子。
失忆后,他也不愿在她不知情的状况下,看了她箱子中的东西。
夏芊芊蹙眉,抬眸不解望着他,“你真如此确定我是他?”
“若我非他,拿走他最珍贵的东西,那该如何?”
她从来不是爱占便宜的主,也从来不愿做这种不清不楚的事情。
“你等等,我看一眼。”她打着商量,“若是看过了,不是我的,你再放回去。”
很普通的小木箱子,年代久远的缘故,其上的红漆掉落,露出斑驳的木制表面。
箱子上,挂着一把奇特的铜锁。
夏芊芊抓住锁子摇晃了一下,拧住了眉。
这是一个古代的密码锁,必须扭动机关,铜锁内凹凸纹路相撞,严丝合缝的情况下,才可能打开它。”
她开口想问密码,谁知那把锁头落到手心时,熟悉的触感令她心中一颤。
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手指开始娴熟地拨动锁芯上的机关,繁琐的十次输入之后,“咣当”。
这轻微的声响,在寂静的空间中,显得格外的清脆。
胡棠望着她的眼神中,浮现出得意的神色,“若不是你的东西,你如何知晓密码??”
是呀!
她若不是澜玉,为何会知晓他箱子的密码。
一时间,夏芊芊的心更加的忐忑,手中轻飘飘的箱子,一息间变得犹如千斤重。
这个看似普通的盒子,或许便是另外一个潘多拉盒子,一旦她打开,里面的真相,她到底能否接受,是否有能力承受。
她不清楚。
她不过是异世的一缕幽魂,无意间来到这个世界上。
穿越重生一次,她只想要自由自在地活着。
可这个盒子一旦打开,澜玉的标签贴在她的身上,接踵而来的问题,将会将她的生活彻底打乱。
夏芊芊内心是拒绝被迫接受一些东西的,可此等形势下,她却不得不打开她,以分辨她当前所面对的行事。
她捧着箱子,迈步而出,寻到院中一处僻静处,轻手掀开了箱子盖。
阳光下,尘土飞扬,一股陈旧的霉味与经年累月香烛熏染留下的气息,扑鼻而来。
夏芊芊的鼻子微皱,视线落在箱子中。
其内铺着一个发黄的缎面小被子,或许是时间太长,已分辨不清真正的颜色。
她伸手拽住被子的一角,一个带血的小衣抖落而出。落在地上。
这是……
夏芊芊不明所以,伸手捡起那个小衣。
淡粉色,对襟系带,看大小,它曾经的主人大约是个月子里的婴孩。
不过……
夏芊芊的目光落在衣物的脖颈处,手指轻轻揉了揉。
是血迹。
陈旧的衣服,并不能掩盖它的质地,上好的锦缎小衣,脖颈与腋窝处有一块破损,沾染着点点滴滴的破损。
她十分地不解。
从衣服的质地来看,它的主人应该出生于富裕人家,衣服上的破洞预示着曾经的她,可能家里遭遇到变故。
这箱子是澜玉的,那这件衣服也定是澜玉的。
而原主夏芊芊,整个福安村的人,几乎都可以作证。
她是李云娘的孩子,土生土长的痴傻女。
所以,夏芊芊并非澜玉。
心中一松,夏芊芊将小衣叠好,待要重新放入箱子中,突然耳旁脚步匆匆。
她抬眸望去,大殿的屋檐下,不知何时,习雅兰站在那里。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手中的衣物,似乎有一股力量,牵引着她。
记忆中的习雅兰,在人前很少失态,可此时的她神色忡忡,那双忧郁的眼眸中,一时间被惊喜,忐忑、忧愁等等情绪瞬间填满,让她的举止也变得纠结与矛盾。
她疾步而来,临到夏芊芊跟前时,又忽地放慢了脚步,眼神望一下夏芊芊,又落到那件衣物上。
“夫人,你这是……”
夏芊芊不明所以,却条件反射般地将手中的衣物往背后藏。
这一下,似乎触动习雅兰的心中那根紧绷的弦。
她发疯般,忽然冲过来,双手颤抖地捧着那件小衣,一双眸子几乎在一瞬间涌上了一层白雾。
可是不能啊。
这么多年来,她哭得眼泪都快干了。
若是此时眼泪上涌,分辨不清小衣,该如何是好?
习雅兰抬袖,也顾不得平日里贵妇的矜贵与礼节,径直将眼泪抹在袖口上,这才睁大眼,翻开衣服的一角,露出一个桃花瓣的刺绣来。
她手指摩挲着那个桃花刺绣,一时间泪水涟涟。
她的女儿出生在桃花盛开的三月,所以她所有的衣服衣角上,她都亲手绣上了一朵桃花的刺绣。
她自己的手法,即便过了多年,她依旧能够一眼认出来。
这是仙儿的小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