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的旋律,恰合了苏淳风之前的心境。
他原本就一直在思忖着王启民现在所面临的凶险状况,回忆着前世自己和师父在奇门江湖中的点点滴滴。
也许这首歌曲的出处和优美的旋律,会让班里的同学们被其中的人物剧情所打动,被歌词旋律所吸引。但他们的心动,只是一种对于小说电影中虚构的武侠世界和快意恩仇的江湖故事的向往,却根本无法深刻体会到这首歌曲和音乐旋律中的意境,那种对江湖的丝丝眷恋不舍,还有痛恨、绝望、无奈,以及在经历过江湖残酷后的沧桑、疲累、厌倦……
而苏淳风,对于江湖这样的字眼中所包含的一切恩怨、凶险、冲突等等情感因素,都有着深切的感悟和切身的体会。
当琴声初响,荧幕展开时,他的心,就迅速被代入到了回忆中。
此时,没有人比他更沉溺于其中。
他的心开始发酸,忍不住的伤感,前世眼睁睁看着王海菲无辜凄惨死去时的怒火攻心以及后来冲冠一怒为红颜时走火入魔般的暴戾心境,还有2012年年末经历一场大战后陡然遭袭身受重创又得知父母双亡时,那种痛彻心扉的心境……
仿若刹那间,全都回到了心头。
这一刻,他愁肠百转,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被还清醒着的意识控制着没有流出,但语声已然有些哽咽沙哑地随着屏幕上出现的词幕唱了起来:“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
似乎是因为代入感的缘由所以太动情投入了吧?
他和字幕以及琴声、笛声并不怎么契合的歌唱,却是深深打动了班里面所有同学的心灵,勾起了他们的共鸣,也可能,是这首歌和优美的旋律大家都耳熟能详的原因吧?于是在苏淳风唱罢那短短的几句歌词之后,班里的老师和同学们,就都异口同声地跟着唱了起来:“啦啦啦啦啦……”
数十名学生,还有几位老师,班主任曹兰,皆面带笑容,眼眶中含泪,相互你看我、我看你地唱着。
这一刻。
黄薏瑜惊喜地发现,或许只有这首歌,才适合作为离别聚会最后的一个节目,带动大家共同高唱,将氛围推上了**。
曲声和歌唱,持续了很久,很久。
直到班主任曹兰微笑着挥手喊道:“大家到外面拍照了,合影留念……”
同学们这才一个个欢呼着往外涌去。
苏淳风放下话筒,笑容中略带着些苦涩的回味——重生至今,四年多了。前世不堪回首,却永难忘却,今生从头再来,何其珍贵难得?
“苏淳风,唱得不错啊。”黄薏瑜双手抚琴,笑眯眯地说道。
“嗨,也就是瞎唱几句。”苏淳风微微摇头,谦虚道:“多亏了你古筝弹得好,孙莹莹横笛吹得好,遮掩住了我那破腔调。”
王海菲却是察觉到了苏淳风神色间的那一抹哀伤,不禁心生差异——她仍然记得初三元旦晚会那天晚上,苏淳风唱那首《笑红尘》的过程中,也是如今天那般动情的投入,而且唱完之后,也是流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就像是……
他真得经历过许许多多不堪回首的沧桑过往一般。
“淳风,你怎么了?”王海菲陪在他身旁往外走着,一边小声地问道。
“唔,唱得太投入,难免会伤春悲秋。”苏淳风笑着摇摇头,自嘲道:“是不是有点儿神经质了?”
王海菲抿嘴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在班主任曹兰的指挥领导下,跑出去的男生们又纷纷折转了回来,搬桌子的搬桌子,拿凳子的拿凳子,蜂拥至学校影壁墙的花坛前,摆好了阵势,然后男生们涌上桌凳,女生们往前站,老师和请来的校领导们,坐在了最前面。
苏淳风站在倒数第二排最靠右边的凳子上,王海菲站在他的身前。
闪光灯亮起……
将他年轻的,白净俊秀的面庞定格,同时定格住的,还有他那张带着微笑的脸庞上,一双清秀的眸子里透着淡淡的忧郁和伤感。
高中,毕业了!
……
离别之时多不舍。
尤其是女生们之间絮叨的话语似乎更多一些,在班里面哭,回到宿舍后一帮舍友们必然也会哭吧?
苏淳风无奈地站在女生宿舍楼下,等了足足有四十多分钟后,才看到眼眶红肿拎着大包小包的王海菲从楼道口哀哀戚戚地走了出来。他笑着上前把王海菲的书包行囊一股脑接过来,安慰道:“以后总有机会再见,别难过了。”
“嗯。”王海菲点点头,跟着苏淳风往校门口走去。
两个多月没在学校里住的苏淳风,当然没什么需要拿回去的行李和书本。他之所以在校园里等到现在,一是要帮着王海菲把这么多行李拿上,并且要送王海菲回到东王庄村,然后自己再乘车回平阳市的物流园区那边;二来,他还想着,也许一会儿钱明就能从西山县带回王启民的消息呢。
不过从时间上来看,不管有没有找到王启民,钱明也该回来了吧?
还没走到校门口呢,就见戴着副墨镜夹着皮包的赵山刚远远地走来,看到他之后就挥挥手道:“嗨,淳风!”
王海菲就柔声道:“把东西给我吧,我去校门外等你。”
“不用,一会儿我拿过去。”苏淳风笑道。
“我拿着这个……”王海菲有些害羞地从苏淳风手中夺过那个装了些衣物的小包裹,低头躲避着赵山刚的目光,快步往校门口走去。
苏淳风往东北方走了几步,站到较为偏僻些的两棵大树和花坛间。
赵山刚走过来说道:“淳风,钱明给我打来电话,说是怕你等得心急,才托我先告诉你一声,他在西山县没有找到王启民,不过有一个叫龚虎的人答应他会想办法尽力去找,而且找到王启民后,也会第一时间里通知钱明。”
“哦。”苏淳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淳风,要不我也让人帮你留意下,看能不能找到王启民?”赵山刚试探着说道。
“也好。”
赵山刚伸手从苏淳风肩膀上摘下来那个最大的包裹,拎在手里笑道:“走吧,我送你回家去……”
“我没啥东西,这都是海菲的。”苏淳风道。
“那正好,我把你们都送回家去,正好我也找她哥哥谈谈去我那里上班的事情。”
“麻烦你了。”
“又客气……”
……
下午四点。
西斜的日头丝毫疲惫的感觉都没有,悬挂在西天上散发出火热的光芒,炙烤着平静的乡村。
繁茂的树木和街道两侧墙根下的小草,在暴晒下全都是一副无精打采垂头丧气的可怜模样。就连树梢上的知了,似乎都在这般炎热的天气中被蒸晒的没了精气神,本该喧嚣吵杂的蝉鸣声,也变得有一声没一声的。
穿着白色短袖衬衣,浅蓝色牛仔裤和运动鞋的苏淳风,缓步走进了这条他来过好几次的狭窄小巷中。
破旧低矮的院门明显被打开过,又重新关上了。
所以两扇斑驳木门间的缝隙,比以前窄了许多,仅剩下不足五公分宽。
木门上,苏淳风以前留下的那个小小的符箓术阵信号,已然被人以术法抹去,换上了一个新的符箓信号。
看看左右无人,苏淳风走上台阶,心中默念术咒,左手抬起掐决施术,轻轻抹去了王启民在门上留下的符号,却没有再给王启民留下诡术传承者的信号——如果王启民回来,发现门上符号被抹去,想来应该能明白。或者龚虎找到了王启民,钱明和王启民见面后,自然有那么一首谶曰诗足以让双方相识。
如果王启民不回来了……
那么再留下联络的暗号,又有什么意义呢?
而且,倘若王启民真的是被人发现了行踪,那么留在门上的符号,也有可能被不怀好意者察觉到,说不定还会因此而引发什么不可预知的事件。
缓步走在东王庄村的大街上,苏淳风再次思忖着王启民可能去了哪里?
在他的记忆中,目前适合王启民逃避风险的地方,除了西山县邪不倒龚虎那里,还真没有其它的地方吧?因为王启民平平淡淡地在东王庄村住了几十年,在东王庄乡中学当了这么多年教师,几乎没出过门啊。
可龚虎既然那么说,想必是有一定把握的。
快走到村西头的时候,苏淳风恰好看到赵山刚从王海菲家住的巷子里走了出来,王海菲的哥哥王海平面露感激还有一丝歉疚之色地跟在旁边。只听王海平说道:“山刚,妇道人家不大懂事,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明儿我就去上班。”
“行了海平哥。”赵山刚大度地挥挥手,道:“跟你交个底也好让你们放心,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有那种混账王八蛋的想法。”
王海平尴尬不已,只觉得赵山刚还是有些不忿与他老婆刚才说的那几句不中听的话。
毕竟,这世上还有他赵山刚不敢做的事情?
再想想,赵山刚这号人,怎么就突然大发善心主动来邀请他王海平去公司上班,一个月还给三千块钱的工资……
天上能掉馅饼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