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升的朝阳刚刚跃过地平线,便迫不及待地洒下了炙热的光芒,惊扰得夜间多半难宁所以仅休息了少半个夜晚的京城,从浅浅的睡梦中依依不舍地苏醒过来。然后磅礴巍峨的京城里就铺开了喧嚣沸腾,车水马龙的繁华。
京城偏西南方向,与冀中省交际之地的高速公路上,几辆豪车停在了收费站一侧的宽敞地带,几名神色冷峻戴着墨镜的青年分散在几辆豪车的外围,无形中将这里隔成了一片不易被寻常人打搅到的安全区域。收费站区域执勤的交警看到违规停放在那里的豪车以及站在车旁那些人的穿着气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理会——知道对这些非富即贵的人物们查了也是白搭,万一遇到位爱较真的,还会惹来麻烦,又何必呢?
裴佳秀眉微颦,抬手梳拢着在微风中洒落到脸颊上的发丝,目视向南,道:“从目前已知的线索上分析,他们应该是由京珠高速南逃了。”
“出京的道路那么多,万一那些线索只是他们故意暴露迷惑我们的,那我们这样追下去,岂不是白忙活一场吗?”熊-炎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墨镜,一副懒散模样——虽然知晓了泰国降头师竟然真敢在京城下降头加害了一位无辜之人的消息后,熊-炎和父亲都勃然大怒,但找到泰国降头师在京城的临时居住点,发现三位降头师已经跑了,熊家父子的怒气值也就降低了许多,正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谁愿意去给自己找这些麻烦事?再者说了,可以确定三位降头师没有从机场逃,而出京道路如此之多,一门心思非得借此立威涨声望的裴佳,大可以去请来几位奇门江湖中的卜算高手,从而精准地推算出三位降头师的逃跑方向甚至落脚之地,那么以裴佳师父曹素的修为,再加上看起来还挺热衷于此事的宋贺父子,解决那三名降头师应该没什么问题。
再怎么说,这也是在华夏大地,奇门江湖中人的地盘啊。
还能落了下乘不成?
一身素雅褐绿色唐装的唐凌震抬手捋了把让他的形象颇显道骨仙风的黑色长髯,眯着眼睛淡然说道:“素力古修为已至炼气中期,那么卜算修为若不至同等境界,就很难以卜算之术推算出他们的方位和落脚之地。距离京城最近的田氏家族修卜算之术,但族中还没有这等修为的高手,所以现在最紧要的是联系上豫州那位足不出户的铁卦仙,亦或是鲁东的尚老先生,时间上如果来得及的话,应该能凭铁卦仙或尚先生的卜算之术,堵住他们的南逃路。我们这样漫无目的地追踪,也不是个办法。不若这样,先回京把褚卓延、詹又平控制起来,这件事因他们而起,总要负些责任的。”
唐凌震的话立刻引来了几人或点头或称是的附和。
其实这种事说大可大,泰国降头师入京城害人,等同于打了整个奇门江湖的颜面,杀与不杀且不说,至少也得让他们在国内蜕层皮,否则奇门江湖人士颜面何在?这是国仇啊!但说小了,也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或者腆着脸貌似大度地说上一句不屑于理会——无非是害了一位不算普普通通但充其量也就是刚刚有点儿名气的小明星而已,犯得上惊动京城奇门江湖各大家族,甚或是整个奇门江湖中人都加入到这场报复的行动中么?这未免也太有点儿小题大做,太高看那三名蛮夷之地而来的降头师了吧?
裴佳秀眉微颦,看向宋贺与宋慈文父子。
宋贺道:“你师父……”
“如果我执意南下追踪,我师父会跟随我一同前去的。”裴佳轻叹口气,道:“我知道各位的想法,但这件事往大了说,是江湖道义,往小了说,是人情道义,面子与名望其次。张丽飞在京城无辜遭受降头师所害,苏淳风很不高兴,不可避免地会迁怒于身处京城代表着京城奇门江湖的各位,包括我在内。或许各位前辈们对此不怎么上心,也不会真就把苏淳风的迁怒放在心上,毕竟他在你们眼里只是一个年轻的后辈,纵然是将来的术法修为一骑绝尘登顶奇门江湖之巅,难不成因为这件事就蛮不讲理地与各位前辈为敌吗?”
唐凌震冷笑,嗤之以鼻。
裴佳似乎没有注意到唐凌震的态度,道:“不管如何,我既然答应了苏淳风,自己肯定会倾尽全力去堵住那三名降头师。唔,我好像忘了一件事,苏淳风还要我查出来,是谁走漏了风声,从而让素力古三人在我们赶往他们临时居住的地方时,巧之又巧地及时逃离了京城。”
“裴佳。”唐越右手端起,指间夹着一支烟翻转着,神情略显玩味,道:“大家都知道,这段时间我与萨卡莎昂走得比较近,好像我的嫌疑应该是最大的……”唐越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所以,我不解释。”
“呵,我怎么听着有点儿不打自招的意思了?”宋慈文淡淡地说道。
唐越眼神凌厉地看向宋慈文。
宋慈文毫不避让地迎上唐越的目光,面带从容笑意。
“看来我唐家有必要避嫌了,老宋,老熊,裴佳……如果找到那三位降头师,但有所需,我唐家为江湖道义,绝不会有任何推脱。”唐凌震面色阴沉如水,挥挥手转身走上那辆沉稳大气的老款黑色林肯轿车中。
“再见。”唐越眼神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挑衅之色,转身上车。
熊-炎扭头看向父亲。
熊永平笑眯眯地说道:“本想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现在唐凌震这条老狐狸先一步离开,我熊家如果再甩手走人的话,难免被老宋在背后戳脊梁骨,罢了罢了……裴丫头你说怎么办吧。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这件事无论成与否,让曹素欠下我一份人情恐怕难,这老太太性子冷僻,权且算你裴丫头欠我一份人情,如何?”
“成与否,我都应下这份人情。”裴佳点头道:“如果事成,苏淳风也定然会感激前辈出手相助。”
“好了。”宋贺道:“那我们现在就分头南下吧,随时电话联系,虽然大海捞针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但把消息传至江湖上,让沿途各地的江湖中人多多留意,还是很有可能堵到他们的,毕竟这里是华夏大地,况且他们现在是惊弓之鸟,一路南下也不敢明目张胆走得太快……裴佳,你最好再与苏淳风联系,把当前的情况明确告知于他,让他去请那位铁卦仙出手,他和铁卦仙同为金州县人,据说关系相熟,总比我们这些与铁卦仙没什么交情的人去说,要好得多。”
裴佳点头应下。
宋贺又扭头对宋慈文说道:“慈文,你负责联系各地大学生术士,把此事传示江湖,年轻学子多热血情怀,他们会上心的。”
“是。”宋慈文沉声应道。
几人纷纷上车。
最先离去的那辆的黑色林肯轿车中,与父亲并肩坐在后排的唐越叼着烟,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说道:“爸,一会儿送您回去后,我也到江湖上凑凑热闹。”
“不行。”
“爸……”
“小越,你别被那个叫做萨卡莎昂的降头师迷了心窍!”唐凌震眯着眼,语气极为严厉地斥道:“整个京城知道这件事的没几个人,别人随便想想就会怀疑到我们头上,所以这次能通知他们赶紧离开,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不论他们能否平安地逃回去,泰国白衣降头师阿瑟猜一脉,都要对咱们有感恩之情。”
被父亲提及已然遭人重点怀疑甚或是都被确认是走漏消息的人,唐越却并不以为意,这种事情没证据的话,大可以死不认账,谁还能把他们怎么样?他笑道:“俗话说送佛送到西,我只是想去江湖上凑个热闹,半送半看,如果他们被堵,咱们也没办法,只能静观其变;可如果他们运气好顺利逃回了泰国,那咱们就能落一个不惧艰险一路护送他们回国的天大人情,您说,是吧?”
唐凌震微皱眉思忖一番,点头道:“好吧,不过你要切忌,离开京城之后一旦与萨卡莎昂接触时,务必要小心谨慎,尤其是万万不得与萨卡莎昂发生那种关系!”
“爸,说什么呢?”
“别嬉皮笑脸!知子莫若父,你那点儿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吗?只是在京城里我懒得去管束你太多。要知道,降头师心性邪恶,尤其黑衣降头师,你这副身板和修为,在降头师眼里简直就是最好的炼物……”唐凌震神情严肃地说道:“在京城,萨卡莎昂还有所忌惮压制心性,可一旦出了京城,她随时都有可能翻脸加害于你,纵然是不把你炼掉,也很可能会给你下最顶级的降头术,把你制约成傀儡!”
唐越打了个寒颤,但仍有不甘地说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唐凌震冷笑一声,道:“萨卡莎昂是个男人,你知道吗?”
“啊?”
“你那点儿修为,还差得远!”
“是,父亲。”唐越只觉得一阵反胃,差点儿没呕吐出来,急忙默念术咒心决,运转本元之气静心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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