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三正是拿捏住了这点,才会故意磨磨蹭蹭,就是不开口。
等着对方,先说。
恶趣味得很。
谁叫这两人看得他干着急。
夜三轻哼一声,“最近是挺忙,我不过是心里挂记着你,顺路就过来看看了,免得你把自己饿死。”
“饿死倒不会…”
夜一垂下眼帘,神色自若,“我听闻江姑娘醒了,主子这么多年的等待,总算没有白费。”
“确实如此。”
夜三看着他,“那夜二呢?他的等待,是不是也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此话,不仅是替夜二问的,也是他替夜一问的。
他还真不信了,这夜一就算待会看到某人,也不会心软动容?
“我现在就是一个废人,连自己生活都成问题,又怎么敢去多想那些事。”
夜一的眸光动了动,他抚上自己的腿,自嘲一笑,“反正,没我在,他也可以过得很好,可以去娶他心中的美娇娘,日后生几个大胖小子,一家人和和睦睦…”
他的声音很轻,可却足以夜三和屋顶上站着的某人听见。
“你若是真想他过上好日子,就不会替他受了这个惩罚,让他一直愧疚于心。”
夜三嗤笑一声,这个男人太狠了,忍着十年不去见他,一个死讯传到他耳边,他又怎么会好受?
夜一为了他,死了。
再怎么铁石心肠的人,听到这个消息,也会愧疚,自责。
更不提夜二本来就一根筋。
这样一来,这种心情将伴随着他的一生,即便这人不在他的身边,夜一也会在他心上留下最深最中的烙印!
“我舍不得让他变成这样…”
夜一低低一声叹息,彻底激怒了夜二,他破开屋顶,纵身跃下。
站在了夜一的面前,低头看着这个瘦了许多的男人,他红着双眼,“就因为这腿不能走,所以你躲了我十年?”
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夜一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个夜夜在梦中都能看到的人,竟这般真实…
他很快回神,不自在的抓了抓毯子,语气淡漠,“你来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
夜二咬着牙,“我要是不来找你,你是不是还打算躲我一辈子?”
夜一没说话。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夜三看到两人见面,便默默的离开了房间,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这房间不大,刚刚破了屋顶,更是一团糟,如同夜二现在的心情。
“走不了,我可以背你,你要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我愿意成为你的双腿。
大家共事多年,我们就算不是兄弟,也是朋友,我什么性子你难道不清楚吗?
你为什么非要这么极端,一走了之,还用假死这么卑鄙的一招,骗了我这么久!”
夜二的声音拔高,可说着说着,他就哽咽了起来,“我差点就信以为真,随你去了!”
“我是个废人,你又何必在意这么多?”
夜一垂下眼帘,不敢去看他,就怕看到他通红的双眼,自己又会动摇。
坚持多年,避而不见。
却在看到他的这一刻,轰然瓦解。
“我不想耽误你,影响到你的未来,影响到你娶妻生子,影响——”
“够了!闭嘴!”
夜二听不下去了,“你就对我这么没有信心?还是你觉得我刚刚的话都是在放屁?”
“……”
夜一压抑不住,他克制的抬头,“你到底明不明白,有我这样的一个拖累,寻常女子,哪会乐意嫁给你!”
“那就不娶了!”
夜二想也没想,飞快说道,“燕家大仇已报,我无愧于他们,这日后的生活,都是我自己的,我要为自己而活,也要为你而活。”
“不娶了?”
夜一喃喃自语,他看着夜二,那么多年的坚持,突然就云霄烟散了,“你不会后悔?”
“不后悔。”
夜二见他软了态度,提着的心微微放下,“日后就让我来照顾你,你这样,一个人怎么生活?”
“你真的不后悔?我是个拖累,有我在,什么都不方便,也会很忙,我有时脾气还不好,你会很难受。”
“你问几次,我都是一样的答案。”
夜二耐心的回答,这么多年的等待,他别的没有长进,就是忍耐这一方面,长进了许多。
“不后悔,我永远都不后悔。”
夜一看到了夜二眼里的坚定不移,他红了双眼,低低道,“嗯…”
“好。”
得了这么一个答案,夜二的心,总算放下了,他不必再良心不安,不必再夜不能寐,辗转反侧。
“你饿了吗?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他裂开嘴角,扬起了时隔多年的一抹笑,看起来傻乎乎的。
夜一点了点头,悄悄抹了抹眼尾的湿意,他垂眸看着自己的双腿。
看着这早已养好,可以行走奔跑的腿,突然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布了十年的局,卖了十年的惨。
把这个可以行走的秘密,藏了这么久,总算是等来了他想要的结果。
他想要的人。
这下…你永远都逃不了了。
他看着夜二出门的背影,眼里压抑的情感疯狂的肆虐。
愧疚又如何,不安又如何。
现在是抱着补偿的心态,可日后还指不定谁先忍不住,只要不娶别人,只要不成家,只要呆在他身边,哪里都不去。
他就有八成的把握。
卑鄙又如何,龌龊又如何,自私又如何,他只是遵循内心所想罢了。
夜二不知道自己跳入了别人挖的深坑,他现在心情很好,哼着小曲。
刚出门,就看到了在门边靠墙等着的夜三,他皱了皱眉头,“你怎么还在这?”
夜三翻了一个白眼,“没有我故意放水,你找得到这个地方?说好一个月的饭,就一个月的饭,你还想赖账不成?”
他可是为了这两人,为了成就他们,绝对不是因为自己贪吃。
夜三伸手伸得心安理得。
“不赖不赖,时间地点你挑。”
夜二想起这件事,心情好,出手也就大方了,也不怕夜三吃穷他,“等等,现在不行,夜一还没吃,我得先给他弄吃的。”
“真的?”
夜三眼睛一亮,没出息的吸溜一声,“可以带人吗?”
“可以。”
夜二爽快的点头,然后不放心,又迟疑一下,“只能带一个。”
“行。”
夜三点了点头。
他本来也只想带一个,他向来喜欢偷懒偷溜出去,夜四那个闷头鹅,平时没少替他打掩护,也该好好犒劳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