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妃说这话时,剪秋捧了一碟子白润如玉的雪梨来。 年世兰从她身上闻见了熟悉的水仙花香味。往殿外瞟了一眼。
外头江福海拖了一个宫女模样的人过去了。
年世兰没看个究竟,剪秋端着雪梨盈盈来了跟前。
“欣妃娘娘说这话倒是叫奴婢想起了齐妃娘娘。二月二日是齐妃娘娘的生辰。齐妃娘娘要还在。三阿哥必定高兴呢。”
放下雪梨剪秋又冲着皇后道:
“娘娘。内务府新送来的雪梨。奴婢已经叫人给三阿哥和侧福晋准备了些。一会子就送去。冬日里吃些雪梨最是滋补。不枉费三阿哥诚孝。”
年世兰用小银叉慢慢挑了一块薄如纸片的雪梨来。入口清凉甜蜜。忍不住又挑了一块。
皇后看着年世兰的动作。笑了一笑。
三阿哥果真是诚孝至极,只是可惜他的诚孝都给死了的齐妃了。
三阿哥今日一番糊涂发言,不知是谁挑唆了害皇后来的。其实也不难想。不过是四阿哥,胡蕴蓉,或者是端皇贵妃。三阿哥是个没脑子的谁都挑唆得了。
皇后用了一小片雪梨。食之无味,只剩冰凉。
“雪梨是好。只是不宜多用。弘时那边不必送了。给祺妃。欣妃送些过去。还有瑛嫔那里吧。她们养着阿哥们,不容易。多给祺妃一些。
就说本宫口中的雪梨。那也是千辛万苦来到宫里的。不好随意糟蹋了。”
欣妃离间计已成。便不多用茶了。
年世兰目光挪到了安陵容脸上。安陵容脸色着实不好看。
皇后给了年世兰和欣妃赏赐,就连江采苹的八阿哥都有。
她的七阿哥算什么。
皇后那一句千辛万苦,糟蹋。是想冷了三阿哥那边,一颗雪梨也不肯给了。也是对安陵容的不满。
安陵容知道大抵是她算计甄玉娆给年世兰的事情被发现了。舒痕胶的事情杀宝娟也是她逼迫皇后做的抉择。
两人之间只剩一层不能捅破的窗户纸。
年世兰深谙皇后心意。嘴角上扬。
“臣妾虽养了九阿哥和世子,可也用不了这么多赏赐。要不,臣妾还是匀一匀给安妃。安妃身子瘦弱动不动三病两痛的。该补一补。”
“可惜宝娟死了。臣妾听说安妃宫里的宝娟做的一手好梨汤。”
这个时候不痛打落水狗,还等什么时候。
一听宝娟的名字,皇后又将拿在手中的雪梨薄片丢在小几上。
“祺妃妹妹可莫要再提背主弃义之人。她是从安妃入宫就跟着安妃。安妃母家带了的小丫头都是不堪用的。唯独心疼她一个。
她存了害人的心思。嫌自己不如甄氏跟前的人体面。就毒害甄氏。要不是今日蓉嫔说出来,是要害死安妃。”
欣妃话中信息太多。一时皇后都不知从哪里开始生气。
她气胡蕴蓉装神弄鬼想拉下安陵蓉。气自己多年待安陵容的好都是枉费心机。气甄嬛都死了还能被人翻出风浪来害她。
安陵容低着头。她听进去了欣妃的话。最最在意那句宝娟是打她一入宫就跟着的。
是啊。她那么信任宝娟,可宝娟从一开始就是皇后的手脚。当年她暗中扎小人诅咒华妃。不是宝娟通风报信给皇后,她也不会一步步沦陷为皇后的人。
安陵容深思着,剪秋端了雪梨过来给安陵容。
“安妃娘娘也尝一尝雪梨。要不是娘娘身子不适,皇后娘娘是要多给娘娘的。可惜娘娘身子不适,不能多用。”
安陵容捡了一片雪梨。小小咬下一块。
剪秋的警告她听懂了。是说她要是懂事,皇后岂能不管她。
安陵容一点点用完了一片雪梨。剪秋再叫用,安陵容推开了。微微咳了一声。示意用不得。
剪秋才将雪梨放下。皇后心内计较也少了三分。
“宝娟是个不中用的死了便死了,你跟前也不能没个人。三阿哥如今懂事了。也不需要本宫庇护。本宫想了想叫绘春去伺候你。顶了宝娟便是。”
“娘娘这倒是个好主意。”
年世兰明着和安陵容过不去,安陵容也不能将她如何。她敢除掉皇后的暗线。皇后索性换个明线过去。看她还能如何。
剪秋刚端着雪梨回去的时候碰到了安陵容的膝盖。她在安华殿跪了几乎两个时辰。是碰一下都疼。可她不能表现出来。
起身谢了皇后。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不过宝娟做了那样的事情。臣妾心里恨她。会将她叛主的行为好好说给六宫的人听听。看看哪个宫里还敢出这样的奴才。”
安陵容还是反击了皇后。她如此待宝娟。是泄愤。
皇后到底不能明着承认宝娟是自己的人。咬牙答应了她的请求。
年世兰和欣妃再从景仁宫出来时,一人后头跟了两个抬雪梨的小太监。
欣妃看着那几个小太监和两筐满的要溢出来的雪梨。皱了皱眉。
“旁人宫里得十几,几十个,位份低的妃嫔压根摸不着。咱们大张旗鼓抬了这老多。皇后娘娘的心思……”
人人都想得恩宠。可欣妃也知道不是人人都有能承担恩宠的命。她就是个顾虑多的。
年世兰如何不晓得皇后的心计。
“宫里的流言,无非是这一波盖过那一拨。姐姐说阿箬将四阿哥府里的龌龊事告诉你我。是为何?”
风过。欣妃发髻上的浅紫色米珠穿紫珍珠流苏被风吹着动了一动。年世兰视线被吸引了过去。
也不知何时,欣妃的装扮也贵重了起来。
“哎,姐姐还是喜欢紫色。不过同样的颜色。姐姐这米珠串紫珍珠的穗子,可比从前那素色的好看多了。人也贵气了。果然,恩宠养人。”
欣妃没言语,心里起了盘算。
年世兰这是要她将四阿哥府邸丑闻抖露出来。
她如今的贵气,恩宠,看着是巴结了皇后得来。可只有她晓得。一直是年世兰暗中推波助澜。
欣妃目光流转落到了延庆殿。年世兰知她顾虑。又问。
“你说为何端皇贵妃不一口咬死了安妃?”
欣妃诧异。她一时糊涂了。只想了端皇贵妃算计三阿哥。没想到端皇贵妃也算计了安陵容。
端皇贵妃不是不想咬死安陵容。而是故意逼着皇后和安陵容互相算计。逼着皇后苛待折磨安陵容。
她还落了个好名声。
还有那会富察氏忽而露出的垫子。也怕不是意外。
“妹妹聪慧如斯。”
年世兰知道欣妃是答应了她说的。反正算计四阿哥对欣妃本就有好处。她不是还有五阿哥。
和欣妃分开不多远,年世兰仍旧往翊坤宫去。
她才到翊坤宫。江采苹跟前的奴婢便来报浣碧来替太后瞧世子来了。
翊坤宫有人把守,可浣碧想进去也不是进不去。她老老实实等在外头。
年世兰解了披风。冷睨了她一眼叫她进来。
浣碧一入内就主动给年世兰请罪。
“妾身糊涂油蒙了心。得罪了娘娘。”
年世兰冷笑一声。手中捂着茶盏。和欣妃在外头墨迹了一阵有些冷着了。
“碧福晋说笑了。碧福晋照料纯贵妃有功。皇后娘娘都喜欢得不得了。和本宫请什么罪?”
“糊涂油蒙了心的是你吗?不是梅香?皇后娘娘不是叫人打死了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