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麦香见两人被当众责骂,只怕回到家后,还免不了一顿痛打,也不想逼人太甚,毕竟他是卫凌诚的下属,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弄得关系太僵,也不是好事。
程麦香抬头看了一眼林嘉余,见他点了点头,便知道他跟自己意思一样,都不希望闹得太过。
“好了你们知道错了,以后改正别再犯就是好孩子,你们也别怪我不留情面,曾经我妈妈就给我讲过一个故事,古时候有个被判死刑的人,在刑场上说,他第一次抢劫,拿的是一把纸糊的菜刀,可就是那把刀,吓住了所有人,让他得逞了。
后来,他胆子越来越大,终于走上了杀人的不归路,如果当初他第一次抢劫,就有人能夺下他的刀,他定然会有不一样的人生。
我妈妈说,孩子犯错,就要好好管教,如果家长懒得管教,那将来自然会有社会来替父母管教,只是到那个时候,父母想伸手,已经轮不到他们了。
我小时候犯错,曾挨过我妈的鞭子,那种痛的滋味,让我终身难忘,也再不敢犯那样的错了。”
程麦香这话,并不是说给那两姐弟听的,他们年纪小,被娇纵坏了,自然不明白别人的苦心。
可她相信,陆承义是听得懂得,自然不会怪她。
果然,陆承义苦笑着说,“枉我读了那么多书,竟然弄不明白这个道理,这位同志,谢谢你,你就是夺下这两个孩子手中的刀的人哪!”
说着,他来到卫凌诚面前,刚想说什么,卫凌诚却挥手阻止了他,“不用说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还没个子女债啊!”
陆承义涕泪横流,感激地直点头。
最后,卫凌诚让胡司机先把程麦香和林嘉余送回家,自己则坐陆承义的车回家,至于那辆被撞坏的车,陆家自然会处理。
第二天一大早,程麦香正在教室里看书,突然身边坐下一个人,轻声说,“麦子,昨天的事,真的是对不起。”
程麦香抬头一看,见陆程程满脸歉意地望着自己,不禁摇了摇头,“昨天就跟你说过了,不是自己的错,没必要道歉,那天那件事,跟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你干嘛替你那两个混蛋弟弟妹妹道歉?”
陆程程摇摇头,“我不是替他们道歉,我是为自己跟你道歉的,你和佩玲把我当朋友,把家里的情况都跟我说过,我却从来没跟你说过我家里的事。”
“如果是这样,那就更没有必要道歉了,你家里的事是你的隐私,如果你不想说,自然可以不说,即使朋友也是这样。”
陆程程怔怔地听着,过了半晌才苦笑着说,“麦子,谢谢你这么善解人意,我自幼就没了妈妈,家里没人真正关心我,只有你,像个大姐姐一样教我道理,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原来是自幼丧母,难怪她那两个弟弟妹妹会那般嚣张跋扈,看来他爸爸忙于工作,根本顾不上孩子的教育,才把三个孩子培养的不是极度自卑就是纨绔习气十足。
“那你爸爸,平时很少管你们姐弟三人,对吗?”程麦香小心翼翼地问。
陆程程嗤笑了下,“我爸爸平日里确实工作很忙,他下班后也被蓝姨和弟弟妹妹缠着,没时间理睬我,我也不会不识趣地去打扰他们,在家里,我几乎一句话都不说的。”
程麦香惊讶地望着陆程程,“你,你的意思是……”
“没错,”陆程程的脸上露出悲戚之色,“我的妈妈早就去世了,她跟我爸爸是在乡下定亲,后来我爸爸考上大学来到了城里,她也跟着一道来到了城里,可没多久,她就得病去世了。
过了一年,我爸爸就认识了蓝姨,她是我爸爸住院时照顾他的护士,没多久,他们就结婚了,后来芳芳和耿耿就出生了,因为是龙凤胎,我爸爸特别高兴,从那以后,爸爸就更加宠爱蓝姨,连带芳芳和耿耿也更受他重视了。”
陆程程平静无波地叙述着,似乎这些事是与她全不相干的,她只是站在局外,看着这一切的第三者。
而且从这番话里,程麦香发现,全然没有她自己的存在,无论是他爸爸再娶,还是婚后两人的生活里,她都没有存在感,仿佛她根本就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那,你那个蓝姨,对你怎么样?”程麦香想了想,选择了这个相对不那么刺激到她的问法。
“她对我很客气,简直比对客人还客气,而且她还主动当着我爸爸的面提出,我喊她蓝姨就行,不必叫妈妈,我只有一个妈妈,她不想取代我妈妈在我心里的地位,我爸爸还直夸她大度。”
这个女人倒是好深的心机。
程麦香前世听过无数这样的事,许多高级干部的妻子,往往不是身边的秘书,就是住院时照顾他们的护士,不能说这些女子存心攀附,可无法否认,还真是有不少人,就是靠着这个改变了自己和家人一生的命运。
陆程程口中的这个蓝姨,无疑是个中翘楚,从陆承义结识不久就结婚,可以看出她也是个有手段的人。
而婚后,她不像那些没见识的愚蠢女人,对前妻的孩子非打即骂,她采取了另一种方法,用客气疏离的办法,让陆程程对这个家感觉到失望,也离间他们父女间的感情,让陆承义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自己的那两个孩子身上。
而她也确实成功了,陆程程整个人变得沉默寡言,自卑敏感,好在她没自暴自弃,硬是凭着成绩考进了东省最好的大学。
“程程,我发现你是个了不起的人,在这样的环境下竟然还能考上这么好的大学,很多人换在你的环境里,估计早就废了。”
陆程程苦笑着说,“麦子,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厉害,我之所以成绩不错,不过是因为,每次期末考试出成绩,我爸要在试卷上签字,我希望他能夸奖我,才会拼命学习,到后来,除了学习,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程麦香双眼顿时湿润了。
她的眼前,骤然浮现出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在昏黄的灯光下,埋头对着书本奋战,心中存着一个小小的念头,等到期末考,她又考了个全班第一,父亲在试卷上签名,会摸着她的头,夸她一句真乖。
“那你昨天回家后,你蓝姨没有给你气受吧?”
程麦香是真的很担心,她怕那对活宝姐弟在她这里受了气,又不能把她怎么样,回到家跟妈妈一告状,母子三人会把气撒到她头上,至于那个爸爸,完全是不顶一点用的。
如果早知道陆程程在家里是这样的地位,说不定她昨天就会放那姐弟一马了。
“没有,”陆程程笑了笑说,“麦子,你昨天那番话义正言辞,我爸爸很受震动,昨天回家,用鞭子打了我弟弟妹妹,蓝姨怎么求情也无用。
我爸说,人家老百姓的孩子犯了错都用鞭子打,他们姐弟俩又不是金枝玉叶,为什么便打不得?蓝姨跟我爸吵了一架,一气之下,今天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