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真假遗诏
殿堂内反倒静了起来。这个当口，都在等着听恭顺太妃的回答。
巴布海的人也没敢妄动。他们刀兵一起，只怕立时就会乱起来，外面的人已经将弓弩架在窗棂上，早已一一瞄准。
都不是糊涂人，宫廷浴血，谁也没必要在情势不明的时候去抢功。
恭顺太妃立在那里，藐视着下面的人群。听了现太后怒气冲冲的质疑，发鬓的珠钗都未晃动一下。熬了这些年，她今日铤而走险，连兰溪嬷嬷都没带，孤身一人进了大殿，没有一点把握，她会如此行事？
康王黑脸瞪回舒兰，“你说假诏就是假诏了？越来越霸道了。”转脸对着恭顺太妃道，“太妃既有诏书，为何现在才拿出来？害咱们白操心。二爷呢，快请出来吧。”
这时多尼开口，“真有诏书，现时也没有用了，新皇子刚刚认祖归宗，先皇帝有良嗣！”
康王道，“你这新皇子，连太后都没认，谁知道是谁家的野孩子？你要这么说，我们家还有一个一岁大的娃娃呢，在宗人府可是入了名册，论起来这血脉比谁不亲近？”
多尼被他胡搅蛮缠气歪了鼻子，不跟他纠缠，摘了顶戴帽子掷向地上，都怪太后，都是舒兰贪心不足，因此被这些人钻了空子。
他一丢眼神，礼部侍郎端华站了出来，高声道，“皇子身世真假论不出来，这诏书真假就论的出来吗？康王也太着急了些。即如此，事情宜缓不宜急，先放下，由宗人府和五城兵马司查个明白就是了。”
康王气恼起来，就这么个破事分辨到现在，依着他的性子，直接血洗当场，拥立了二爷是正经。
他走向端华，“我们那拉家的事，就不劳伱费心了！”说完手里的一柄利刃已经戳进了他的心口。转身大喊道，“诏书在此，谁再多言就是叛逆！”
八个入京的王爷往一起站着，个个都有着皇族的血脉，打小尊养的气派，这些年弱了，可往一堆凑上，那气焰一下子就明亮了起来。
这几位爷齐了心，众大臣有的就生了退缩之心。
祖上的规制，八王议政。
但凡国有大事，而朝堂不公，或有不决之事，这八位是能扳倒皇帝的决议的。换句话说，这是祖宗给留下的权利，就是八王决议废帝也是做得了主的。
况且现在，这事还真就该满蒙几位爷出面。论起来，太后都拿不得事。
恭顺太妃嘴角微动了动，还就是这么个道理。她以前蛰伏，就是因为这股势在人家那里。熬到现在，终于熬到自己这边了，机会可是稍纵即逝。
多尼心往下沉。
他还有最后一个底牌，看样子该拿出来了。
也不得不拿了，只能盼着这着旗子有效。
他往殿下瞧，鄂扎那张略带稚嫩的脸露了出来。
他就看见人群往两边分开，掌管着北部最重要，兵马也最多的简亲王鄂扎在众目睽睽下往地心走来。
鄂扎张嘴说话，声音跟他年轻的脸竟全然不同，那声音如金枪铜锣，清冽又充满了寒意。
然后，多尼的耳朵轰然响着，“……忠心事主，……绝不让大夏无君无父……”
鄂扎临阵倒戈了。
或者说，是他一直误会了这个小王爷的野心。
喀尔克自老简王死后，他一直在背后暗中操纵着一切。
作为执掌兵部多年的权臣，他不会让喀尔克落入他人之手。而这个小王爷，一直以来手里没有兵权，都是由他那个岳父替他打理一切。
这回，他也是事先写信跟勒尔贝商议好的，让这个小傀儡带着北部的兵来，鄂扎的兵屯在京郊三十里外，兵部的文书还是他关照着下的。这是他跟太后翻脸的本钱。
一旦事有意外，他不介意将京城杀一个血流成河，然后一切就尘归尘，土归土。
大权从此在自己手里。
他听到舒兰厉喝之声，自己的女儿指着自己怒不可遏，说的什么他听不清，四周怎么这么嘈杂，乱哄哄的、
但是，他知道，他的算计好像落空了，舒兰说什么“引狼入室”。
这是多尼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在他闭上眼睛前，他看到太后向恭顺老虔婆扑了过去，他的女儿趁所有人专心聆听鄂扎的话，毫无防备的时候扑向恭顺太妃，一把夺过了那个五色织成的圣旨。
就在她拿到手的瞬间，一把剑从他姑娘的胸口刺了出来。多尼尽力看去，是一张他熟悉无比的脸，他一直憎恨却无法下手的脸。
他恨巴布海，恨得要死，他无数次都想杀了他，他跟女儿说过无数次，这个男人不能留。
可自己的姑娘不听。
说若是巴布海有个三长两短，她一定会为他复仇。
他查过这个人，这个人在先帝登基之后入的宫，之后默默无闻的在宫里行走。底子干净的没有任何值得提起来的。可突然就在去年冒了出来。
他就知道，这样的履历太有疑点了。
这些想法就在几息之间，然后多尼的世界就变成了黑色。
舒兰愕然回头。
她的身后是他啊，她知道他在那里，这才觉得一切都很安全，这才出手去夺圣旨。
圣旨到手，她就能毁了它。她从怀里悄悄拿在手心的短刃同时刺向了太妃。
毁了圣旨，就算有人想拿圣旨说事也晚了。这就是情势，她要的就是这一星星的机缘，从先帝死后，她每一次都凭着这一星星的运气站稳了脚跟。
至于太妃，她早就该死了。
她回头望着他，一瞬的不可置信。
眼前闪过一幕幕，他看着她，眼睛里全是宠溺的样子……；他替她把湿透的袜子脱下，心疼不已的将冰凉的脚丫放入自己的棉服，贴近心口……；她放纵的发脾气，他叹息一声，屏退下人把她抱在怀里的时候。
就像现在，他又把她抱了起来，在她耳边低声说话。
“没事，一会儿就好了。不冷，我在这里。”
巴布海松开手，看着脸上全是诧异的舒兰，眼里掠过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