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中猜对真相,老国公心里翻腾不已。说不好他宁愿相信自己,还是怕自己给袁训添麻烦居多。照顾卧床不起的人,总比一般老人要费心思。
但他是喜欢的,瞬间滚下泪珠。这一夜,彻底的没有入睡。
第二天,老国公把儿子神色加意打量。见每一个儿子都对他笑得不言而喻,老国公又信自己三分。他又是欣慰又是期盼,反而没有主动询问。等着吧,老国公这样想。
……
天气越来越冷,晚上赶路,后半夜寒气浸人。睡在马车里的人还能坚持,但熬夜的人就大吃苦头。雪地里又有很多不便利的地方,白天车轮陷了什么的,总比晚上好收拾。
行程又本就是随意的,不是一定拼命的赶。袁训命白天赶路,晚上住到客栈里。这一天,到了芦花白雪处。孩子们伸出脑袋,惊讶声此起彼伏:“好多的芦花,跟白雪一样。”
苍茫天地中,极目到远处的芦花在白雪中,好似万物消失,只有雪白和洁雅。
数声鸣叫,元皓喜欢的拍起巴掌:“加寿姐姐,这里也有鸟儿。”往车下面瞍,看样子想下车去寻幽探径。袁训的话让元皓打消念头,坏蛋舅舅扬鞭:“元皓,前面有更好玩的。”元皓挤出一个胖脸的笑:“坏蛋舅舅最好。”
越往前面去,隐隐听到轰鸣之声。更近,水声满满的灌满耳朵。太子诧异:“这里还有瀑布?”
张大学士猜了出来:“殿下,这里是黄河入海的地方。”
他们能下车的地方,视线里是个奇观。冰雪下面,土黄色的暗流以渲泻之姿奔腾入蔚蓝色的海水中,好似挣脱牢笼的飞鹰。
太子在让震撼中,心思如飞鹰飞得更高更远。
都知道中原有长江黄河,是提供许多资源的宝藏。能看到黄河入海口,太子生出荣幸之感。能亲眼能见到的君王,又有几个?
而且到了这里,天为之一宽,地为之一阔。因为冬天雪花浓,跟在海边夏天时,心境又不一样。
他任凭北风吹着,冷是冷的,但胸膛越来越宽,仿佛能去追天地一般。
君王的情怀,就应该是大气澎湃。但太子亲身来到这里,见到河水眷恋的入海,化为一片蓝色,才跟随海的包容,一里一里的生出辽阔。
他负起手,在此时天地一统的白中细细品味,依然是感爱岳父的安排,感爱加寿相伴。
“寿姐儿这边来看。”太子招手。加寿过来,多一个元皓。元皓站到太子和加寿中间,笑眯眯看得更是开心。
太子嘴角微勾,他觉得他有了孩子,三个人在一起,可能就是眼下这种场面。
……
马车重新上路,是三天以后。这三天里,大人孩子都沾一脑袋芦花和雪花,都有舍不得走的心思。但袁训说走,没有一个人说不好。孩子们在车里独自温习的时候,结伴儿的悄悄话时常是一个意思。
“下面去什么好地方?”
“坏蛋舅舅会带我们去天下所有的好地方。”这是胖孩子。
“姨丈知道天下所有的好地方。”这是韩正经。
“母亲要听话哦,不然丢下你。我们不要不听话的人。”这是好孩子对母亲玉珠,玉珠只能装模作样给女儿一个陪笑:“生受你,没有你,我可去哪里玩?”
好孩子绷紧脸儿:“就是这样,这是姨丈姨妈的好。”玉珠轻笑,这一次认真地回:“这话有理。”
路上也有颠簸的时候,但大家心里充满喜悦。梁山老王喝酒的时候,算算路程,总是自语:“难道是去内陆,又要大打出手?”
但总是没有遇到大天教,袁训心里有数。他特意带着去看一回黄河入海口,正好避开林允文在内陆集结,听说他最近找自己找的凶。侯爷暗想,别着急,过了冬天再说。
十一月底的时候,他们来到泰山脚下。
可以看到黝黑的山尖,打尖的时候,萧战扬眉吐气,把旧话重提:“记得吗?柳云若说咱们不来泰山,这不是来了。”
“天下第一高山。”加福附合。
加寿纳闷:“天下第一?不是战哥儿,竟然成了山?战哥儿他肯服气?”萧战把一个小菜扔到她碗里:“吃你的,别掺和我跟加福说话。”
饭后,孩子们把袁训围住:“今晚住山上吗?”
“今天就爬吗?”
“山里有好吃的吗?”这个是元皓。
袁训耐心的解答:“咱们先把马车放下来,然后去一个好地方。我曾去过的,有一处好地方给大家鉴赏。”
再上路的时候,元皓对祖父大吹法螺:“元皓说要好地方,舅舅就能生出来。”镇南老王呵呵:“那你可真不简单。”元皓瞪大眼睛:“是啊,元皓很繁琐。”镇南老王笑上一通。
韩正经对二祖父吹嘘:“姨丈说不是好地方,就不会带咱们去。”二位祖父看他又长进不少模样。
小六郑重交待苏似玉:“从现在开始,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然,你会让山里猴子拖走。”
苏似玉撇嘴:“拖也拖男孩子,据说肉多。”
这样吵嚷好几天,这一天住下店,袁训让分发水袋等东西,扎起铺盖,马车坐到不能再行走的地方,留下关安等几个人赶车回客栈,余下的人兴奋的怦然心动,跟着袁训往山里走去。
两边雪凝木林,再不就是寒镜般山壁。走一步费足力气,又喘足力气。但幽香慢慢的出来。
“爹爹,这里一定有兰花。”香姐儿还能有力气追上袁训。袁训爱怜的抚一把女儿,她天生的就喜欢好看东西。袁训答应她:“我上回来没仔细看,这一回等咱们安定,我带你好好的寻找。”
“给京里,太上皇太后喜欢兰花。”香姐儿裹得也像一个圆球,再歪歪脑袋,看似很滑稽。
但袁训更加的疼爱她,见女儿围领稍松。给她再紧上去,说风大,命她站到自己身后。
一早出来,到中午人人累得出一身大汗。生火吃了干粮,镇南老王信任袁训,梁山老王是跟孙子和加福在一起,去天边儿他也行。太子新奇的看新鲜,也不管。张大学士必须说话。
“你这是带我们去哪儿?”张大学士觉得腰腿全是酸痛,睡一觉也歇不过来。
袁训调侃他:“你应该多走走路,我们再走会儿吧。”
张大学士苦笑:“我哪里跟你们比得精力,再说还有孩子们……”孩子们听到,元皓蹦跳着出来:“我还能走。”萧战把表弟抱到手上哄他:“实在不行,我抱着你。”
两家王府跟出来有家人,真的小王爷走不动,也不会让表哥小王爷抱。但镇南老王听到,还是把萧战夸上一夸:“你是个好表哥。”
韩正经跟着习武的光儿,他还能走。小小声问祖父:“夫子不行了,祖父还行吗?要是累了,我推你们。”
文章老侯慈爱的笑道:“我还行,一定不会到你推的地步。”韩正经放下心。
袁训看向赵老先生,赵老先生摆摆手,吟道:“老梅霜后筋骨寒,如今是雪霜,我就是那老梅,没有人可以比得。”
张大学士觉得刺耳,但也羡慕赵夫子还精神抖擞。他捶着腿轻叹,好似就只有他跟不上似的。
袁训胸有成竹,从小子手里接过绳索,都以为是固定帐篷用的。袁训展开一段,把张大学士拦腰系上,张大学士哎哟一声:“这是作什么。”袁训笑道:“我拉你,放心吧,你一定能走到。”
衡量下远处距离,袁训让大家动身:“赶晚一定到,保你们到了,就没有疲累。”
别的人都对张大学士笑,大学士没有办法,只能这样上路。又走一段,孩子们轮流用手推他。元皓对绳索生出好奇,叫着舅舅:“也给我系上。”
小六也就说出来:“爹爹,我们也想要。”袁训真的停下来,道:“系进来也好,至少雪滑不会轻易摔跤。”
他要是带上张大学士,再带上孩子们,份量不轻。侯爷有办法,他走在最前面,后面是小六苏似玉,宝珠其次,跟上奶妈和丫头。再就加寿和太子在一起,护卫两边保护。就这样孩子们和大人穿插进来,绳索足够的长,元皓笑哈哈,跟韩正经和好孩子在一起,边走边不耽误拌嘴。
天冷穿得厚,一长串子珠子似的,在山谷中缓缓移动。冬天半下午就黑,赶在黑透以前,袁训停下脚步:“到了。”他四下里望一望,不能没有个得色出来。
小些的孩子们,绳索中间留的空余大,已在大人背上。高,就看得远。小六惊呼一声:“好看!”大人们驻足也看过去。
见雪光中不用说洁净异常,而远处呢,有大大小小镜子似的东西在流动,似乎还有热气出来不说,到了这里比谷外温暖得多。
附近好大一片没有雪,要看雪得看向峭壁上。那里雪白的,淡蓝色,成片的水仙和兰花,都长得有半人高,香气混杂在一处,不是在房里密闭不通,经过风的洗刷,香味儿或是一片一片的出来,或是混在一起出来,丝丝带足灵气,丝丝都诱人。
这里幽而静,几没有人迹,是个高人隐士呆的好地方。玉珠脱口而出:“好地方!”
“好地方!”张大学士和赵先生是文人,不约而同也道。
梁山老王打断,乐呵呵道:“但你让我们住哪里?”袁训努努嘴儿,不远处的花丛中,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一个人。他的肌肤不甚白,雪壁的映衬下面,似乎只有眼珠子发亮的地方能看出来。整个人在花丛里,跟块木头不远。
这个人什么时候过来的,梁山老王想自己居然没发现。总有警惕出来的时候,袁训已走过去,热烈的和他抱上几抱,说上几句话,那个人脚步一抬,轻快的就隐到花丛里。
好快,梁山老王看出来,这是个特别敏捷的人。但没等他看出来路,人就不见了,老王只能作罢。
袁训带着笑容回来,对跃跃欲试的孩子们道:“咱们等着,他得去问问族长,才能给咱们住的地方。”
“那是温泉?”张大学士这时候看出来,袁训说是。张大学士也一样心痒难熬:“何必等他?带的有帐篷不是吗?这里地气暖,山洞也可以住。”
闻言,赵先生微乐:“夫子,您现在不怕野兽危险什么的。”张大学士抚须悠然:“有你们在,哪里还会有野兽。”
他眼睛盯着温泉不离开,其实他在京里是没少洗温泉。也正因为爱泡,见到这里野山奇趣自然温泉,再加上腰腿都痛,有些按捺不住。
好在没过多久,刚才的人再次回来,对袁训点一点头。袁训重新转回来时,雪光月光把他脸上的笑清晰显露,侯爷嘻嘻的,跟元皓似的笑容。
宝珠生出好奇心,知道自己丈夫见过许多好东西好地方,不是轻易动容的人。那这将去的,会是什么好地方?
玉珠生出好奇心,她知道这位表兄家境优越,深爱太后宠爱,非一般人可比。显然他对接下来要去的地方骄傲,会是什么好地方?
加寿也是一样,对太子欢欢喜喜:“爹爹有的是好地方给我们。”太子也注意到岳父笑的不一般,太子也持一样的看法。
萧战不搅和从来是难过的,清清嗓子站出来:“岳父,这好地方怎么不先带加福来呢?”
静夜里战哥的话人人听得到,哄然笑声打破寂静,袁训佯装生气:“这不是带福姐儿来了,一起来才有意思。”萧战慢吞吞:“好吧,那我们吃个亏也罢。”
加寿香姐儿对他翻眼,元皓忙着对他翻眼,直到袁训过来开口:“是个旧知己,无意中我救过他,他们一族留我住好几天。这是个绝妙好地方,大家一起去,好好住上几天。”
这里景致已是众人眼中的绝妙,袁训说还有绝妙地方,不由得人人振奋,说着好,元皓迈动小胖腿,跑在最前面。
袁训抓他在手臂上,和宝珠并肩走在前面。拨开花丛,露出一个山洞。走进去几十步,地气愈发的温暖。孩子们说着热,大人们帮他们解开羊皮袍子。
见到另一端洞口出来,花香不是阵阵,是排山倒海的压过来,把人衣裳头发全洗了再洗的密又厚。宝珠在这花香中,出去的屏气凝神,她知道这里必然别有天地。
“哇!加寿姐姐快来啊。”袁训抱着的元皓欢喜大叫。加寿急急的和太子出去,两个人惊呆在洞口。萧战在后面吵闹:“洞口就这么大,我们还要出去呢。”
加寿和太子让开,萧战和加福出去,头一眼见到,豪奢王府里出来的战哥也呆住。
到处是花,战哥对兰花不如香姐儿精通,但也知道株株极品兰。夜色下面,有一处白汽蒸腾。鉴于外面山谷中见到温泉,萧战不用再问,已知道那里温泉。
萧战本想多发呆一会儿,执瑜执璞催促他:“让开,二妹还没有出去呢!你就一个人看上了。”
萧战让开,香姐儿奉着姨妈,带着好孩子过来。玉珠几乎要晕倒,喃喃道:“这是兰花谷吗?”
“瞧,那边也有水仙。”好孩子眼尖的瞄到。
三个女儿全到这里,袁训先道:“寿姐儿过来,”加寿走过去,妙目流转,是她满意之极:“爹爹,您还有什么要给加寿的?”
“哼!”萧战鼻子里出气,赶紧把加福推去站班儿。好孩子对他:“哼!”和香姐儿一起去站班儿。
站定,好孩子才想到自己哼的是谁,有些后怕,窥视下小王爷,见他没动静,好孩子放下心。
袁训对长女殷殷:“好地方咱们慢慢的逛,先逛这一处。寿姐儿,你喜欢吗?”
当父亲的眼眸带着关切,又带着希冀。那化不开的暖情,让旁边站的太子也莫明的出来几点泪水。
加寿撒娇:“喜欢,非常喜欢。”
袁训在她发上轻轻抚摸,对着长女越发绝色的面庞,笑得很是欢畅:“咱们在这里住上一阵子,你好好的玩耍。”
宝珠也这般注视长女,见女儿发丝乱下不少,要伸手拢时,小胖手一只,先出去,竭力的伸长,放到加寿头发上,元皓奶声奶气:“加寿姐姐,你喜欢吗?”
加寿格格笑起来:“元皓,这是舅舅对我说的话,你可不能学。”元皓很有主张,想上一想,再伸手摩加寿头发:“加寿姐姐,你开心吗?”
“开心!”加寿响亮的回答。
她退下去,萧战和加福过来。袁训眸光一样疼爱,把加福看上几眼,再把妻子看上几眼。
加福和宝珠都知道他的含意,加福是最似母亲的孩子。
“福姐儿,咱们在这里住上几天,你喜欢吗?母亲可以安心给你们做好吃点心。”
加福也回答的响亮:“喜欢。”又道:“爹爹也可以好好歇息,爹爹,咱们多住些日子吧。”
香姐儿上来的时候,袁训笑容更深,嗓音也更温柔:“二妹,这里全是你爱的花,你想采多少就采多少,二妹,只要你喜欢。”
听上去二妹深受父母重视,香姐儿把鼻子翘得高高的。牵着表姐衣角的好孩子,也把鼻子翘得高高的,让玉珠又窃笑一回,私下里揶揄女儿,有你什么事情。
香姐儿离开父母亲面前以后,后续的人也都进来,袁训招呼着大家去不远处的小型村落,小六叫他:“爹爹,还有加喜您没有说话,我今天当加喜行不行?”
称心如意和苏似玉一起笑他:“不行,你是男孩子呀。”
袁训把元皓放下地,把小六抱到手臂上,小六对苏似玉炫耀一回,不再提扮加喜。
村落里,见过族人等人,分好住处。这里处处是温泉,族长指了一片给客人们用,袁训不用再上心,和宝珠回房去。关上房门,夫妻相对的时候,袁训柔声如对女儿:“这里你喜不喜欢?”
宝珠眸子发亮和女儿们一样,沉浸在丈夫的温柔里:“喜欢。”
“生下七个孩子,身子哪能没有损失?”袁训把宝珠发髻也轻轻抚摸,低低地道:“咱们在这里好生住几天,让你也好好洗一洗。”
“你也是。”宝珠依偎过来。
…。
月光上来的时候,山谷中幽静的沁人心脾。这是第二天,这是远离喧嚣的静养之地。
这里的人最早是避乱留在这里,还是躲避前朝赋税,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无意中进到这里的袁训,在战场上金戈铁马时,也记得是个安乐的好去处。
他心爱的长女出游,哪能不来这里?还有宝珠,也需要将养。出游以前,袁训是不指望老太太能来,老太太年纪不是去山西那会儿,最好不要长程挪动,但他想请袁夫人同来,袁夫人说不必,说再好的地方,远不如她生长大的边城。
母亲的这句话,更坚定袁训携带加寿返乡和出行的决心。对寿姐儿来说,最好的地方,也莫不过于她生养的地方。对于皇后来说,最好的地方,莫过于她治下的山山水水。
这里的温泉遍地都是,袁训等占据一个边角的地方,有七或八个大小不一。张大学士这才知道帐篷不是带来扎营寨的,是在温泉旁边搭起,给大家更换衣服。
两个温泉中间有山石一层,天长日久堆积而成。一个是男人洗,一个是女眷洗。
天每到这般时候,谷中花香最浓,茅草屋里,走出孩子们。加寿带着妹妹们和小红,奉请姨妈,进到其中一个帐篷。
炭火烧得熊熊,两边有平整石头可以摆放衣物。去了外衣,只留下里衣,换洗衣物的小包袱,丫头们早摆在上面,这会儿倒不用动。帐篷里还有大披风,白天入浴,担心出帐篷入水前那会儿让人看到,就披一件披风。
这是夜里,花香让月光晦暗不清。远些的地方,夜色和水汽如薄雾,看远处不清,远处看这里也不会清,倒不用担心。
四下里静谧的只有花香,姑娘们嗓音本就柔和,无形中随着更加低柔。
加寿笑眯眯悄声:“咱们走了。”
“好呀,”香姐儿加福和好孩子答应着。好孩子四下里看看,见胖孩子不在,大大的放心。
姑娘们入浴呢,胖孩子可不能跟来。
玉珠跟着孩子们一起入浴,温暖的泉水浸到身上时,全身酸痛一扫而空,舒爽遍布到四肢百骸。没有泉水的地方,又空灵的如在云端。随意的扫一眼,孩子们面上嫣然甜笑,玉珠就知道自己面上也是笑容。
打破这笑容的,是细微的小声音。
好孩子找来找去,终于在帐篷入水口的地方看到一个胖身子。胖孩子脱的只有里衣,站在那里犹豫着下不下水。他的奶妈跟在后面,掩面忍住笑容。
姐妹和玉珠,都往水里一钻。
好孩子愤怒了:“洗浴的时候,你不许粘着加寿姐姐。”
胖孩子垂头丧气:“舅舅只带上舅母,不带上元皓。加寿姐姐也不带上元皓。”
“不好的表哥,你在哪里?”好孩子抬高嗓音。
山石隔壁,韩正经回答:“我在这里。”正经大义凛然:“这会儿别跟我玩!我跟哥哥们洗澡呢。”
“谁要跟你玩来着!是让你把胖孩子弄去!”好孩子怒气冲天。
有一声坏笑出来,应该是萧战的。香姐儿慢条斯理:“三妹在这里呢,在水里呢!”
“哗啦”有出水声,随后太子道:“战哥儿别急,披上衣裳再过去。”
加寿等“大惊失色”,明知道萧战不会进到女眷的帐篷,加寿取笑道:“胡闹的人打他!”
“我才不进去,我来接表弟。”萧战已到帐篷外面。
元皓噘着嘴,好大不情愿的让奶妈裹好披风,送出去萧战接住,萧战恨恨的牙都是痒的:“你还小吗?姐姐们的地方,怎么能乱去?明年你五岁,再不许跟姐姐们睡。”
元皓用胖拳头给他一下子,萧战闭上嘴。把元皓安置在太子身边,元皓才没有多余的闹腾,乖乖贴着太子坐,又和战表哥、瘦孩子大眼瞪小眼一回。
二老王不在这里,他们不是孩子们,在太子面前露出身体总有不敬之感,温泉又多,两个人单独有一个。因为温泉多,婉言谢绝张大学士同行,或者说在张大学士没有提出以前,镇南老王对梁山老王道:“咱们亲家,找一个小池子说说话。”
张大学士听出来二老王对他隐有排斥,大学士也没有办法。
能听到外面动静,镇南老王笑了:“元皓总算在姐妹处碰了钉子。”梁山老王笑道:“该碰钉子了,明年五岁,后年六岁,最多也只能亲香这几年。”又好似为元皓打不平似的沉一沉脸儿:“那坏蛋只怕明年就不容他,也把他撵出加寿车子,让他跟祖父睡。”
在这里可就乐了:“亲家,你只管等着,看看战哥,这不是老实跟我呆着。”
镇南老王飞扬向往:“是啊,有坏蛋在,坏蛋全让他当干净,你我让一让?”他笑得俏皮。
梁山老王扑哧一声,更是打趣袁训:“你我让让。”二老王笑得跟偷吃什么似的。
梁山老王取出酒,镇南老王道:“医生说温泉里不能喝酒。”闻到酒香又动了心思:“少喝一口也无妨。”慢慢的含上一口。
他们嘴里的坏蛋,带着妻子也是单独池子。没有过多的帐篷,白天搭起茅草屋,除了比孩子们用的帐篷不保暖些,风一吹就进去了,*可以保证。
水浮花色中,夫妻相互轻柔而又亲切的抱着,交头换颈似的,好似一对同生鸳鸯。
“哇哇哇哇,我是一个胖娃娃,”元皓唱起来,夫妻们都有了一笑,换一个姿势,又再次拥在一起。
“你呀,你也多洗洗吧,你打仗几年,难道没有伤病吗?”宝珠柔声。忽然眉头一动,离得近袁训见到,也跟着一动,低低地道:“要是舅父也能来这里,该有多好。”
他怅然:“舅父一生征战,还有姐丈,都有旧伤病。”
宝珠抚一把他,水珠子粒粒甩下,好似珍珠一般。两个人心贴着的心,也都是珍珠一样。
面对袁训的遗憾,宝珠自然是劝着:“京里也有温泉,咱们的田庄子上有,西山也有,要是去西山,向公主说声就是。”
话到这里,宝珠也就怅然了:“太后是不能出来,如果公主也能在这里,一定呀,”
嫣然轻笑,又转过调谑:“一定跟元皓一起唱起来。”
另一个嗓音出来,元皓有了作伴的。“我是一个好孩子,我是一个好孩子,”
元皓哇啦的更响:“我是一个好娃娃,我是一个好娃娃,”原来元皓乱用了好孩子的好。
袁训让逗笑:“这个好字,可不能乱用她的。”夫妻缠绵着,支起耳朵听热闹。
萧战坏笑:“正经,你就没有吗?”
片刻后,应该是韩正经想一想,韩正经也扯开嗓子:“我是正经好孩子,我是正经好孩子,”
有银铃般的一声笑,很快就知道出来的不对而没有,因为大家都洗浴呢,这是玉珠。
听上去母亲是不帮的,好孩子更尖叫大声:“我是独一无二的好孩子,我是独一无二,”
元皓:“我是从来没有过的好娃娃,”
韩正经也就有了一句:“我是不能效仿的正经好孩子,”
元皓改成:“我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好娃娃。”二老王哈哈跟上:“你们这是比文才呢?”
玉珠想到此时大家形容,二老王接上女儿的话——这里面总有好孩子的话不是——玉珠羞红面容。不过二老王是无心的,再说出来同行,有些地方避得一层门帘这样,他们倒没放在心上。
宝珠也没多想,笑得窝在袁训怀里:“这群孩子们呐,幸亏带上他们,不然,可去哪里找这样的乐子。”
张大学士本身里想和二老王聊聊,人家不带上他,他带着家人,听到这串子赛嗓子,不自觉的也跟着欢乐。只要不想二老王,和赵夫子。
二老王不要他,大学士想他们是亲家,单独说话在情在理。赵夫子是文人,难道不应该紧跟大学士,谈谈说说,在这里出来几个好诗文吗?
偏偏赵夫子也在这里嫌弃大学士一回,他跟上万大同和小子们去洗。就在大学士隔壁,那边人不少,大家说说笑笑传过来,怎么听怎么开心。
原因在哪里,没有人说,张大学士也能猜出。都是为了坏蛋不喜欢自己,不过是这样。
坏蛋不至于到处说自己不好,但从二老王开始,都是看得出来的就是。再有就只能是黄家的事情出来,险些牵连到加寿,别人也看得出来。
大学士在温暖水中轻叹:“唉,这黄家,害我不浅呐!”
洗罢回去,每人房中备下的有一碗热汤。红花当值,见到有人出来,就送去一碗。大学士到房中的时候,红花是恰好送到。主仆一共两碗饮过,浑身飘飘然,自己都觉出经脉通顺。
家人接过大学士的碗,准备送回厨房以前,对大学士弯下腰:“老爷,这要多谢您带上我,没带上王老六,我才有洗个泉水,喝这样好汤。”
他出去了,张大学士叩首自问:“我谢谁呢?谢那坏蛋……。”他面上抹不开,抛下不管去睡觉。
外面有脚步声,是主人们睡下,先洗的家人当值,另一半家人去洗。他们没有说话怕喧闹,但随着夜之静铺开的喜悦,又一次把这山谷中笼罩。
如是三天,这天的早上,文章老侯醒来,身边没有孙子,他并不着急。这里温暖,又生炭火,窗户常年是开着的。往窗外一看,就能见到正经在打拳,可以放心。
老侯噙笑,有滋有味儿的看上一会儿,对面床上二老爷醒过来,一睁眼也是笑的,兄弟俩个笑的不知道相同否,但对视中笑意盎然,二老爷坐起来。
取衣披上,先不下床。二老爷欲语又面上微红,过上一会儿,还是说出来:“大哥,对你说件事儿。”
文章老侯道:“嗯。”心思还在他自己身上。
“我旧年的腰腿寒痛,今年一回没有犯过。”二老爷说得唏嘘。
文章老侯眸中光彩更重:“二弟,我也是一样,我也想对你说说。”
“袁家,真是不一般。大哥,回想我们家当年,人也好,钱也好,都不缺少。但老了老了,没有世拓跟袁家结亲,你我兄弟只怕还是乌眼鸡。”
这是二老爷夸袁训以前,还要面红的心思。他想到袁家,就回想到自家。
文章老侯狠狠点头,由衷地道:“正经是有福气的孩子。”
“嘿!”韩正经挥拳的嗓音过来。
“嗬!”胖孩子从不后于他。
“打的真不好看。”好孩子还记昨夜抢名字的仇,探出脑袋笑话。又让玉珠拖回去。
执瑜执璞,二兄弟愈发崇敬的袁家一双长子,一丝不苟在正经附近练拳,不时指点下弟弟们不对的地方。萧战舞动双锤虎虎生风,那架势要把山谷掀起。
家人小子都在附近,太子使一汪秋泓,身姿也矫健过人。
对着这一幕,两兄弟颔首不止,为孙子骄傲,对别的孩子们敬佩。话题,不由自主又回到刚才。
“年青的时候,我也舞剑来着,后来烟花巷子去得多,二弟,你大哥我三十岁的时候,秋天就开始腿酸。秋天咱们已找到袁家在海边,路上奔波的,我倒是没犯过。”文章老侯轻轻抚着腿,仔细还想找回去年的痕迹作个回味,但哪里还有呢?他浑身舒泰,觉得有的是精力。
韩二老爷也是一样,他往后摸着腰:“往年这时候,腰痛的要贴膏药,汤药也要服几贴。明知道是肾气亏,却不好明说,在家里我说是风寒,大哥你可还记得?”
“呵呵,你我吃一样的药,我怎么会看不穿呢?”文章老侯含笑。
“三弟在任上呆过几年,他回来那年,他再没有吃过药。四弟现在任上呢,据三弟说,银子有,但冬冷夏暑不能由着自己,估计四弟也要好起来。但,都不如我跟着大哥出来,赚到这一场不治而愈的便宜。”韩二老爷想到寻下处打前站时,前两天还冷得发僵,后来也渐渐好了。
文章老侯摇头:“你不是跟着我出来,是你我,跟着正经出来。”又是一个感觉出来:“我这脖子,往年沉重,今年也轻快的跟我年青时。”
家人见老爷们醒来,送净面水,闻言,家人作个揖。
文章老侯兄弟怪问:“你这是怎么了?”
“听到老爷们说跟着小爷出来病愈的话,小的也有几句。小的不蒙老爷们带出来,老爷们要是带上另外几个,小的老寒腿,也就不能好。”家人欢天喜地伸伸腿:“洗到昨天晚上,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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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万更。一早看过天气预报,二月里还有零下,三月里应该暖和。天气不错的时候,人的精神会好些。应该会多更的哈。
么么哒,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