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白氏把老太爷的爱好——唱曲子洒银子都当成对安书兰的教导,出自她对老太爷的感激太深。
而事实上,安书兰因和老太爷等贵人同行一年出去,确实大有进益。
这一天应付到晚没有出差错,亲戚们也好,安三爷夫妻也好,都有安心。
第二天,安书兰就正式投入小媳妇行列。因住在袁宅,小媳妇虽没过门,也承担起来。香姐儿和加福要帮忙,陈留郡王妃这姑母最心疼小弟的孩子,让她们只歇息。郡王妃陪着安书兰会客人,和提点她。瑞庆长公主这姑太太也有靠谱的时候,客人来的多,垂下帘子,这位姑太太于帘后帮忙。
当然,大部分的时候,这位姑太太玩她自己的居多。
转眼就到新年,请年酒的贴子雪片般飞来。全去的话,一个正月里从早饭吃到宵夜也完不成。安白氏把贴子送给陈留郡王妃,由她筛捡。最后定下,一些人家不去,一些人家在一顿饭里走三家。
宴席初起时前往,三杯酒就离开。换一家,是宴席中间,三杯酒就离开。安书兰八岁不可能吃酒,不过是算个粗略的钟点。最后一家,吃到终席。
安白氏平生从没有这样吃过宴席,但也知道这是身份高出主人才能这样处置。而主人认为能露个脸儿就给脸面,也心满意足。
在新年里勉强可算九周岁的书兰忽然身份高成这模样,安白氏过上一会儿,就装着出门办什么去,无人处拭一回泪水。
再回来,拭泪水也来不及。香姐儿、加福都在这里,摆出她们私人的首饰,大同袁宅本就留存的首饰,各式的衣料,为安书兰筹划每天的穿戴。
半点儿玩笑也开不得,这可是乖宝的小媳妇。
安三爷听到风声时,正由龙家招待。到晚上回房,很想向妻子打听女儿从年三十开始,每天穿什么。安白氏搅和一天的心思,只说上一声:“好多。”就睡着了。
安三爷没有办法,又不忍心问女儿。安书兰每早天不亮起,办全家人和客人们饮食,最后上夜的人回过话再睡,三爷更不愿意让女儿晚睡哪怕一刻,只能作罢。
只在年二十九的那天,家家都要过年,往来的客人少了好些,安书兰有了空闲。陈留郡王妃怜惜她:“还是个孩子,看这几天脚不沾地劲儿,去玩吧,他们都在后园子里堆雪。”
厚门帘外,探出一个黑面容。白大帅出现的及时:“乖宝舅母,我问过门上客人不多,请姑祖母帮忙照看,咱们堆雪球去吧。”
白大帅对于自己人总是体贴,她虽看似没有每天要乖宝舅母,但却每天往门上问好几回。客人多,她就不来说话。客人极少,她来了。对陈留郡王妃撒娇:“明儿就大年三十,可以玩会儿吗?”
“去吧。”陈留郡王妃含笑。
白大帅不白跑一趟,又讨要热汤水及热点心若干,和安书兰跑着去后园。
不用说,雪地滑倒好几跤。穿的像个皮球,摔也不痛,只有哈哈大笑声传开。
“闪开,”不太陡的坡上,萧镇萧银推着个大雪球下来。
“轰隆隆,”滚出好远。白大帅和乖宝舅母拍手大笑。
又去看一回陈留郡王带着萧烨萧炫习武,雪地里大刀舞如雪光疾,白大帅和乖宝舅母拍手大笑。
“咦,十祖父去了哪里?”安书兰见少了龙家祖父和侄子们。
小十这个时候由哥哥嫂嫂带着,往龙七的生母姜姨娘处。不是所有人都如老国公意气风发,估计这个年和以前一样,正和胖队长商议怎么吃酒。姜姨娘缠绵病榻有两年,京里给她送了好些药品,但小十亲身到来,是可以代表老国公夫妻的人。
“姨娘请放宽心,要用什么药,这里没有,快马往京里取去。寿姐儿当家,只要太医院有的,就弄得来。”小十这话虽有夸口嫌疑,但怀的是安慰病人之心,不是跟谁比炫耀。
姜姨娘病的久,血色早无,面如淡金。自己的病自己最能知道,她道:“不用送了,麻烦京里侯爷,也麻烦寿姐儿,就是有一件事情,”
小十道:“请说。”
姜姨娘扶着儿子半坐起:“我跟着国公这些年,原以为会葬在他眼前。病这两年,我心里就只想着这个。幸好,十公子回来。实说了吧,你能住多久?这个正月我拖得过去,要是你还在,相当于国公在啊。”
龙七滴下泪水,小十也哭了。劝她道:“好生保养,咱们不是用不起药的人家,您还不老,说不到那百年的话。”
姜姨娘固执的只要问小十哪天离开,小十知道的日子,出了正月他还在这里,但哪能这样回病人,跟催着人作古似的。他就说问问镇南王,亲自出来交待跟的人,叮咛了几句。
重回姜姨娘床前安慰,劝她多进饮食。问话的人回来,按小十说的当众回道:“梁山王说了,难得来一回,他恋着孙子,总得住上几年再走。”
这话听上去十分的假,但姜姨娘不住道:“那就好那就好,我就算在国公眼前离开。”
姨娘们都在这里,听到这话都落泪,但大过年的不能哭太久,劝上一回,收泪回房。
小十出来的时候,心情难免为病人的话郁郁。北风一吹,雪打在头上,从郁郁中清醒。去太上皇面前奉陪,见到巧了,梁山王正在说几时离开的话。
梁山王左手揽着已经很想离开的萧镇,萧镇张牙舞爪模样,看上去好生挣扎。
右手揪紧白大帅。
白大帅对左扮个鬼脸儿,对右扮个鬼脸儿,用这动作表示她很不情愿多陪祖父。因长辈在说话,安书兰无声地捧腹大笑着。
萧银是个乖孩子,祖父要他坐在身边,他没怎么拒绝,正在慢条斯理吃东西。
“回老太爷,冬天冷,您哪里会怕?北风寒,也不在您话下。我请您三月里再离开大同,与天暖天冷没有关系。您信我一回,三月里您就知道了。”
太上皇好奇心大作:“你卖的是什么关子?”往陈留郡王面上也瞄一瞄。
陈留郡王难得和王爷一个口径,回道:“赏花弄景的关子。”
太上皇觉得抓搔到一些缘由,悠然道:“这边城的春想来有迷人之处,也罢,就听你的。三月春暖以前,我们把这大同附近的好景致看上一看。”
想了起来:“你不说三月这话,我也早走不了。”算给梁山王和陈留郡王听:“十五以前,去看过太后住处,再就按你们说的,天寒地冻,我不出门儿,喝尽大同的好酒,吃完名菜。十五以后,我要去袁家小镇,住到二月里,雪应该融化,周边逛着,也就三月。”
“如此最好。”梁山王喜不自胜。
太上皇看出他说的三月与自己想的不同,晚上人都散去,独问瑞庆长公主:“你最会乱猜,你说说看,他这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长公主装模作样想想:“哥哥,这不是药,装的是酒。他酿了好酒,不到三月不能开。”太上皇笑上一通放下来。
龙二今年管上夜,夜深的时候回房。见妻子迎上来:“看过姜姨娘回来,姨娘就一直哭,这会儿还在哭呢。”
龙二就到宫姨娘面前问她:“十弟回来,送您的孙子回来,这是大喜事情,为什么哭?”
宫姨娘捧着个帕子拭泪不肯丢:“呜呜呜,你得先答应我……”
龙二和妻子对望一眼,都有些警惕上来。龙二陪着小心道:“姨娘别又说那话了,您不进京的更好,显邦在京里代我尽孝,也权当代您服侍父亲……”
龙显邦是龙二的长子,自从进京赶考就留在京中。把长子留给袁训极不合适,袁训又是皇帝的宠臣,会有人指指点点说龙二巴结过了头。
但本来呢,龙显邦是准备回来。比他先进京的龙大之子龙显贵、龙五之子龙显兆已回来,和他同进京的龙三的儿子龙显昌,龙四的儿子龙显达,龙七的儿子龙显山按袁训的吩咐,往外省历练,后又回到山西军中子承父业。
显邦当时留在兵部,在袁训的眼前历练。
后来老国公就进了京,后来龙氏兄弟分批往京里和父亲过年,龙二见到儿子越来越出息。在军中可以见到很多的将军,在京里却是结交很多的贵人。
居移气养移体,龙显邦比小十叔叔更早的凸显出京中贵公子气势。龙二心疼儿子,又应该留个孙子在老国公身边,龙显邦在袁家跑前跑后样样熟悉,就索性把龙显邦继续留下来。
面对宫姨娘的眼泪,怀疑她又想去和父亲相聚,龙二就把显邦能代全家人服侍的话说出来。他不是不想送生母去,而是原因不是都知道。
宫姨娘见他误会,泣道:“我实告诉你吧,自从那年你们说过,我也好,别的姨娘也好,都打消进京的想头。”
“那哭什么?”
“姜姨娘眼看不行了,她是个有福气的,操办时,小十公子在这里。我就想到我的身后事,不如出了正月我也走了吧,趁着小十公子还在,就好似国公还在……。”
龙二魂飞魄散:“哪有这种话!我一直对您说,父亲母亲看着身子康健,您应该也康健。虽在两地上,但有名份,您应该相陪。不能这样想,”
宫姨娘固执地道:“可小十公子不会长呆,”
“想想您的孙子吧,孩子们回来了,您说这话多不好。”
龙二这样讲,宫姨娘才不再说陪着姜姨娘的话,削减为一句:“我不提,你为我办件事去。”
“您说。”
“你去对国公说,有那么一天我不在了,小十公子能不能回来露个面儿?”
龙二想想这条倒也有理,走出房门,真的对龙怀城院中走去。
龙怀城听过满口答应,送走龙二,国公夫人田氏哭笑不得:“十弟回来是喜事,却办成这样。”
龙怀城可没有龙二的伤感,也没有妻子的啼笑皆非,他甚至是开心的:“三哥来说过,七哥来说过,二哥也来说过,现在只有六哥没说。”往大门外张望。
国公夫人啐了他一口:“过年的日子,姨娘们不应该有的想头,你怎么也薰染上。多想想整个山西怎么羡慕咱们家吧。”她又笑得合不拢嘴:“独咱们家已接驾两回。”
“寿姐儿生在太原,姐丈家里也会接驾两回,太子殿下不可能不去看加寿落地的地方。这件你别说嘴了。还说刚才那件吧,姨娘们眼里有十弟,我当然喜欢。”龙八说着,还是对院子外面看。
这一看,还真的又看到一个。唯一没有来说的龙六也进了来。国公夫人无奈的听着龙六表达同样的心思,姨娘们约好似的,都是这种心思。龙怀城答应,送龙六出去。
不回院中,辅国公乐颠颠的去寻小十。
小十虽回家里,也继续尽责的护卫,正和柳云若查他们住处附近的上夜。龙怀城走来,喜不自胜叫一声十弟,柳云若知道兄弟有话说,留下小十在这里。
“十弟,呵呵,你越长越好。”龙怀城对着这个证实父母恩爱的弟弟,满面堆上阿谀。
小十早习惯,没觉得看不惯,也不觉得受不得,道:“八哥还没有睡?”
龙怀城不会在此时说出哥哥们所请,到底不算过年吉利话,小十走的时候再说不迟。他是让哥哥们的话再一次提醒,他的十弟有多重要,特地跑来说上几句,看看他“贵气”的脸儿——当兄长的就这心思——壮大他的喜悦。
“你要什么不要?要,只管对我说。”
“我听到王爷请老太爷三月开花再离开大同,十弟,咱们想个法子吧,横竖老太爷没政事,在这里住上几年?八哥好和你多多见面。”
小十吐一吐舌头:“白大帅玩不成下面的,会恨你的。老太爷在这里住腻歪,会恨你的。八哥,我们能回来住这么久,还气派的回来,我知足,孙子们知足,您也知足吧。”
“知足知足。”龙怀城应声虫般的附合。
又说上几句,他才离开。但不时的雪地里回一回头,满心喜滋滋儿,这小子,在京里养得就是好,老九在他身上没少花功夫,伴驾出来的呢。
了不得。
辅国公回房,还是个不睡,坐下来给袁训写了一封情挚意切的感谢信。
……
风雪从早上就迅急,但与出城的人行程不相干。余伯南起了个五更出了衙门,余夫人起身时难免又恨上他。还不知道是太上皇出行的余夫人悄骂:“凡是袁家的事儿,看把他忙活的。”
丫头回话:“夫人请快些吧,常走动的夫人们传话,她们已到城门。”余夫人着了忙:“赶紧赶紧,晚了让人笑话。”今天,是太子殿下前往袁太后旧居祭拜。
到了地方,见草屋数间,周围早无人居住。以前是真没有人住,后来是太后旧居,谁能在旁边起房屋。
袁夫人后来修缮,起了一处院子。
也因此,方便太上皇和太子同时祭拜。
从京里来的这批人,理当拜在本地官员前面。梁山王也退后,别的人更只有第二批第三批的份儿。
黑压压的蒙面护卫,把院中围的水泄不通。都知道这是直属皇帝管辖的铁甲军。
别的人进不来,老太爷在院中就由太子和袁乖宝搀扶。一个是袁国舅长女加寿的长子,一个是袁训的幼子,不管怎么想也有最前的资格。三个人进了草屋,见到漆黑几看不清炕和旧桌子,不由得伤心大作,一起放声大哭。
今天镇南王和长公主、陈留郡王夫妻都退后,由袁家最小的孙媳安书兰紧跟小夫婿。
她还小,安三爷夫妻陪着,也落泪,但面上从没有过的荣耀。
能把王爷、郡王和国公都闪到院门外喝风,独他们先祭拜,不荣耀还等什么。
一家人也放声大哭。
院子里哭声起来,院外陪哭。
哭声中,赵淳在面具下只盯着白大帅。见她小脸儿抽动着,应当哄的模样,但脑袋上“梁山王孙女”的字样还在,赵淳顿时没了心情。
他十一岁,怎么能来当值呢?铁甲军中要的是能人,个头儿倒不一定。赵大人偏心孙子,把他充当小个头的人带来。
太子一行退出去,梁山王率领郡王们祭拜,陈留郡王是太后的晚辈,因此早王爷一步。
再就龙怀城为首,率领国公和官员们祭拜。
萧瞻峻赶到,公主在太子一行里,萧二爷率领余下的官员祭拜,不管是不是他萧二治下的人,没有人敢争,谁叫他萧二爷有个哥哥是太后的晚辈。
萧瞻峻走出来,见风雪苍茫中应该凄凉,但在他眼中只看到一片昌盛。
这一片光彩的天和地是袁太后带来,临上路以前,萧瞻峻又在雪地里对着旧居叩了几个头。有没有人说他奉承他不管,他真心的感谢袁太后。
马车驶动,安书兰请母亲帮忙收好贵重首饰,特别是太后给的那件:“一时半会儿到不了家,收好,下车时再佩上,免得我睡着撞到。”
她满身的光闪闪,除去袁训转交的太后首饰,还有二位姑奶奶香姐儿和加福出的首饰,辅国公府给的首饰。
安白氏也很小心,收的时候屏住气。全摆到小匣子里,才敢说话:“这里一件抵得上一个大房子,书兰,你是哪里来的福气。”
安书兰很会说话:“嗯,太后给我的,老太太给我的。”
“是啊。”安白氏在女儿话里也想了想安老太太:“多慈祥的人啊。”
劝女儿睡会儿。
到了城里,安书兰重佩好首饰,忙碌起来。家里有早就备下的酒宴,请同去的人入席,把小媳妇又忙了个玩不成。
白大帅几回从窗户缝里看她,见不是叫的好时候,只得自己寻别人玩耍。
来山西,往太后旧居是头一等大事。当晚,太上皇和长公主睡得很安心,第二天开始,放心的吃酒玩乐。闲时,又看太子会不完的人取个乐子。
出了正月,姜姨娘身子一天比一天好起来,龙家兄弟一致认为小十带来好运道,又把龙怀城絮叨一回,让他想法子多留小十住几天。
不用问了,龙怀城为这个亲弟弟又乐到天上去。
这个时候的京里,开始为永乐公主、萧智、韩彻准备行装。
……
“智哥,上学去,去不去?”袁执璞逗着萧智。萧智晃动胖脑袋,拖长奶腔:“不……去,”拿起手边的大布偶,雪白面庞上笑出几个小豁牙:“在这里玩。”
执璞又问韩彻:“彻哥,你应该随父亲好学啊。”韩彻也不乐意去,低头拨弄他的东西。
袁训走进来,执瑜笑道:“父亲,这两个都不是爱上学的好孩子,直到今天在学堂里没坐住过一刻钟。”
袁训不担心:“等回来就成了。”
宝珠在榻上坐着理针指,侯爷向妻子身边坐下:“准备的怎么样?”
“明儿就要动身,今天会准备好的。”宝珠对他嫣然:“我只担心你我都不上路,孩子们在路上会不会哭闹。”
萧智听到,忙道:“智哥不哭,彻哥哭。”
“彻哥不哭,智哥哭。”韩彻不服输。
争上几句,变成:“铁哥哭,钧哥哭。”
宝珠因此道:“老王还是不舍得让铁哥和钧哥今年去吗?”
“他上了年纪,身边没有孙子一天也过不下去,只看咱们接一回外孙,老王从早到晚在咱们家就知道。”袁训取笑几句过,说说侯爷的心里话:“我也想留下他们,也解解咱们的寂寞不是吗?”
万大同走进来:“我的行装已理好,明儿可以动身。”
袁训打趣他:“你的儿子不带去?”那孩子还小,万大同知道开玩笑,笑回道:“等到胖队长那年纪,再去不迟。”
太上皇将从山西经过诸边城,去看侯爷没看全的三大圣湖,走云南,最后到执瑜的地方。今年四岁的萧智还可以赶上这半程。
韩彻小一岁,过了年还没过生日,按三周岁勉强算得。
永乐小公主五周岁。
为什么不是公主四周岁,在去年前往。加寿心爱表弟胖队长,心爱及萧智。智哥和父亲一样的年纪前去。而他的这个年纪上,永乐五岁不算大,韩彻也到了三岁。去年起程的话,彻哥只有两周岁,不算硬实。
也有心爱正经表弟之意。
万掌柜的是可靠人,万掌柜的送去。另外,胖队长亲自去,韩正经也去。
胖瘦孩子到了还要回来,这就胖队长不用选陪智哥的人,祖父母本就在。韩家却还定不下来。
不是选不出来人,是都想去。
长辈里,文章侯上了年纪,如学张大学士,也行。但眼前有二老爷的儿子、三老爷的儿子、四老爷的儿子堆笑:“大伯父,让我们去吧。”老侯退让:“你们商议。”
韩世拓有些沮丧:“我想告老。”他也想去。
韩二老爷是走过的人,哪怕走陌生的路也比家里的别人能应付些,又比老侯小,他已告老,是陪伴的人。他不忧心。见另外的人选你争我抢的,不由得呵呵而笑。
最后定下来,三老爷也告老,他一直羡慕出游,算他一个。还得带几个家人,由两个侄子承当。先声明:“路上什么杂活都得做。因为没带家人。”
这个时候,柳太后在宫里万分舍不得。她刚和永乐熟悉,就要离开她,很想不答应。但太子上路后,跟英敏一样,给她写的信趣味颇多,寄回来的东西常见心意。太后又很愿意永乐前往。
她一个人左右为难。
最不为难的,是孩子们。
按说离开父母应该难过,但永乐小公主正翘着小鼻子对父母亲绘声绘色:“等永乐去了,比坏蛋舅舅玩的好。”归功于小坏蛋舅舅常炫耀他的古记儿。
要离开女儿几年,英敏有难过。但回想他那三年,他笑容灿烂。
第二天,胖瘦孩子带着一行人上路,船比马车颠簸小,由水路而行。
……
十里桃花人人称道,如果是百里呢,数百里呢?柔红丝锦绿叶织滑,绵延仿佛自远方起,又自远方来,把草地映出荣华。
这里本来没有明显道路,但花林和后面的防护林形成林荫大道。空气也因此洁净的如水洗过,配上边城独有的高空蓝天,让贵人出身的太上皇加之青眼。
天暖,他在马上,这就不住摇着马鞭子:“好好,这些树栽得好,”
他没有问多少钱,梁山王主动提出来:“这些,还不怎么花钱呢。”
太上皇不是假政事,闻言道:“别对我说你洒下种子长成这样,我不信。”
“当然不是,这些树是二姑娘和沐麟往附近山里挖来。经他们挖过的地方,算修整过,那叫一个漂亮。已备下好几处地方,请您慢慢的赏玩。”
梁山王夸了一堆话,最后是他常说的那句:“忠毅侯这个姑娘,简直是为我生的,为这边城生的。”
太上皇爆发出一阵大笑。
在他们的前面,孩子们骑在小马上比先后,听到笑声,疑惑的回回身子,虽不明白,也咧开小嘴儿,陪着笑起来。
葛通父子陪在太上皇身侧,宝倌又要不服气,对父亲低声道:“看把他美的,这是想把二姐姐长期霸占。”
萧战照顾孩子们,恰好到了附近。见素来不服自己的人——那不止一个姓的宝倌嘴巴动,料想他不说自己,就说老爹,狠瞪一眼过来。
宝倌狠瞪一眼回去。
战哥几时会没有招数,叫道:“大帅,长子,银哥,慢些儿跑。哈哈,我倒有这些孩子。”
葛通忍俊不禁,也低声道:“看把你美的。”
宝倌气白了脸:“父亲,他是说我没有他孩子多!”
“是啊,他是这意思,不过呢,你和加福有什么可比的。看着加福,也就不气他。”葛通慢条斯理。
梁山王隐约听到这句,怒一声:“你们爷俩说我什么呢?”
“说你霸占小袁两个姑娘。”葛通回他。
“哈哈,那是那是。”梁山王乐不可支,这句搔到他的痒处。
陈留郡王和镇南王在京中一见如故,此时由郡王陪着王爷跑马,遇到猎物就打只回来,见识对方技艺,更觉倾心。
说说笑笑中路上过去,到了头一座新城。报往京里的公文都说早有规模,太上皇让梁山王奉着太子先进城,他们扮做远游的商人,在后面自在的进城。
新城本为的是扩大疆土、给军队多一个给养点、给路过商人保护的地方。这些年发展下来,又多一条交换物品。
有些商人就在这里把物品出售或换售,外邦来的可以返程,中原来的返回中原赚钱。
太上皇兴致勃勃的走了走,甚至在店里吃饭。孩子们不能例外的买了东西。
晚上,太上皇独留梁山王陪着说话:“怎么隔几家的店,就有人残疾在身。”
梁山王跪了下来。
太上皇皱眉:“我猜测着也有缘由,你起来慢慢说。”
“直到今天为止,新城也不敢迁来许多的百姓。”
“这是为什么?你有军队驻扎在这里,我看这里水草也肥美,可以从内地迁些愿开荒的人来。”太上皇想到他前年帮的那几个村子,勤劳肯干的人却没有好水土,虽在内地安乐处,也一样受苦。
梁山王道:“现在还不敢大肆的迁人。新城里,要防奸细,种地要防虎狼,一年里有几回小仗打,怕一般的百姓住不下去。”
太上皇大约有了数儿:“这么说,这里开店铺的,大多还是老兵们?”
“是啊,当兵的不怕这里苦寒,也不怕打仗,也呆得住。因此,恳请您给他们配亲事吧。”梁山王大黑脸儿的哀求,怎么看怎么怪异。
太上皇纳闷:“忠毅侯说成亲的公文我看过抄本,皇帝不是已答应。”
梁山王叫苦连天:“有句俗话说的半点不假,天高皇上远。这话堵上好些人的升官路,他们弄不完的鬼呢。”
太上皇认真的端详下,梁山王不像装模作样,但知道他是表弟的亲家,说不好有附合之举。先把警惕升起来,再道:“说来我听听。”
“自从兵部许亲的公文下来,我虽没打听过别处有没有死人,但边城已死了近二十个姑娘。死的我真心疼,配过老兵生下孩子再死,那该多好。”
太上皇斜睨着他:“怎么死的?”
梁山王坐直身子,凛然道:“让家里人害死的。”
“为什么!”太上皇大吃一惊。
“为了和兵部这许亲的公文打官司,已经有人明码开价,死一个姑娘给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一条人命?”太上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五十两?”他听个曲子的赏钱也比五十两多。
梁山王严肃的点头:“这里穷的地方还是多,五十两银子,姑娘虽不肯寻死,架不住家里愿意收钱。”
“你有证据?”太上皇坐不住了。
他听到这种公文以后,一眼看穿表弟用意。当然,他为老兵想的周到,但是赤裸裸的为加寿,也明晃晃在眼前。
太上皇要还是皇帝,断然不能容忍,说不好,尚书又得撸一回。但当皇帝的现是英敏,他同意这种公文,太上皇玩的正好,没心思和儿子置这种偏袒过了的闲气。
随他们闹去吧,横竖太子在自己身边,自己好好教导就是。
太上皇说的教导,不是把太子教成三妻四妾,针对这种闲气的心思,就是这样。
但梁山王这一番话,分明是说有人借此谋害人命。太上皇震怒:“把证据拿来给我看。”
梁山王还真不含糊,应声是出去,回来时,分批带进一些姑娘,让她们回话。
太上皇在他出去时,把太子叫来。沉声道:“结合咱们看的新城,梁山王把遣散的老兵安置在这里是对的。忠毅侯给老兵们许亲的上谏,也是对的。朝廷不作主,这些人中有钱的买个媳妇,没有钱的人,可怜为打仗才伤残,只能继续伤残。但民间可恨,不愿意成亲,可以另许亲事。害人是为什么!”
让太子留神的听:“等你回到京里,想听都粉饰过。”
祖孙在这里,把话细细听完。
姑娘们都哭诉:“张二花,吴大姐,是逃出来的。有人要传这闲话,说不愿意嫁人愿意死。天知道,家里出不起嫁妆,我们愿意听衙门的指派嫁人。”
“不得不逃,晚逃出来一步,就让家里害了,就为了现银……”
太上皇气的手脚冰凉,在房里骂了起来。
骂声传到外面,萧战凑近父亲:“老爹,上了年纪,别气坏了。”
“不妨事,我备下好些安神药。”梁山王难掩得瑟:“这把柄抓到手里,不好好用一回还行。以后见你岳父,让他夸我声好的。”
又有两个人走近,是梁山王的心腹,为保护上得力,知道太上皇身份。
“王爷,明儿可以挑姑娘了?”
“别急!把你的人先分出三六九等。”
“三、六、九等?”将军们犯糊涂。
梁山王低骂一声:“你就是个笨蛋,还得我细细解释。”萧战说出来:“容貌好的姑娘,配容貌好、有功劳的将军。一般容貌的姑娘,配一般功劳的将军和士兵。老兵们,配老姑娘,配寡妇。别弄到咱们这儿来,也死人就不好。”
梁山王低不可闻的自言自语:“小倌儿欠我一个大人情,寿姐儿也得见我的情不是。老兵们生下孩子,开出更多的荒地,京里是不是添上我一笔好,”
想想那些要对小倌儿磨刀的人,梁山王一阵冷笑,这下子他们无计可施,无路可逃。
皇帝答应,在梁山王意料之中。
再说动太上皇——梁山王知道太上皇说话的份量,不愁小倌儿这一回不满意。
谁才是亲戚?
房间里那正生气的那位,是王爷亲戚。
京里那坐兵部为女儿上心的,是王爷亲戚。
亲戚能不帮亲戚吗?
“大倌能不帮小倌吗?”梁山王不自觉的把这句也说出声,先把自己一惊,再往左右看。见浓黑夜色里没有褚大身影,梁山王抚胸前,魁梧大个子好生虚弱模样:“这大个儿,吓到老子。”
大个儿并不在这里,王爷倒不理论这件。横竖,是让褚大吓到。
房里叫进,王爷和战哥进去,太上皇命他们带着太子和齐王世子私访这件。这事本是真的,梁山王毫无顾虑的应是。
回房路上,梁山王可就越想越多。福姐儿也要见公公的情吧?二姑娘这讨喜孩子不好意思提出来回家吧?镇哥会不会夸祖父能耐……有一件遗憾,镇哥还小,不能和祖父畅谈大实话。
但不妨碍梁山王推开房门,见到他的两个孙子在床上玩耍,乖乖等祖父般,面上乐开了花。
“镇哥,银哥,你们还要吃还要喝,只管对祖父说,我的大孙子哟,哈哈,谁家的比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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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囊炎多发,精力和时间不足,不能驾驭两个文。侯门后面情节还多,因为多,仔不愿辜负宝珠和袁训,加寿、香姐儿、加福战哥,一只鱼和一只兔子等等,不愿意辜负元皓和老太爷,一笔带过。
2017年在仔的回忆里,急诊、急诊、急诊……。仔看过好些回凌晨滴滴快车,坐上它回家或去医院输液
不能辜负三爷和无忧
不能辜负给仔的推荐
辜负以上,方辜负读者
侯门这承载作者心血,和众多读者喜爱的书,暂停。
过年前也许会有一章,也许不会。仔慢慢的写,没更新预告。还要看的不下架,但请勿催
800万字已不少,有些亲到此结束也罢。
仔心思放在新书上面。
为表歉意——说实话莫明得这病,打破仔原本所想,老天应给仔一个道歉。
昨天只写侯门,
名门推迟。
见谅
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