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胜酒店。
裴同回酒店时,已经是翌日天亮。
在房间里,他见到李爽,规规矩矩地向他汇报一番整场行动的具体情况。
最后,他垂着头,低声说道:“爽哥,龙魄中有两人逃掉了。”说着话,他拿出一张纸,小心翼翼地递到李爽面前,说道:“这是兄弟们画得画像。”
李爽拿起画像,只看一眼便放了下去,扬起眉毛,问道:“猴子?”
画像里画的是孙悟空的卡通脸孔。
裴同干咳一声,说道:“逃走的那两人很奇怪,龙魄的人谁都没戴面具,只有这两人戴了面具,这个画像,就是他二人当时戴的面具。”
李爽重新把画像拿起来,歪着脑袋看了看,幽幽说道:“戴着猴子的面具,他俩还真成了猴子,是能上天还是能入地啊?”他乐呵呵地看着裴同。
裴同打个冷颤,头垂得更低。他在李爽面前夸过海口,说被包围的龙魄人员一个都逃不掉,结果偏偏跑掉了两人,这无疑是自己打了自己的嘴巴。
沉吟片刻,他小声说道:“逃走的两人,枪法好,身手也好,我们很多兄弟都是死伤在他二人的手里……”
不等他把话说完,李爽打断道:“人家是孙悟空,你不会变成如来佛吗?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以后让我如何重用你?”
“对不起,爽哥!”裴同躬身行礼。
“我不想听道歉,我只要你把人找出来。”
“是!爽哥!”裴同又躬身施了一礼,转身走出房间。
李爽眯缝着小眼睛,再次拿起画像,看了一会,他嗤笑出声,嘟囔一声:“猴子……”
d市郊区,别墅。
当吴尽欢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然大亮。
醒过来后的感觉就是,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痛的,骨头如同散了架子似的,皮肉火辣辣的灼痛。他艰难地抬头看了看,身上缠着一层层的纱布。
他刚一动,也惊醒了守在床边的两人,趴在床沿睡觉的金和尤回同时抬起头来,看到吴尽欢睁开眼睛,金又惊又喜地说道:“欢哥,你醒了?”
昨天他和尤回给吴尽欢处理伤口的时候,发现他身上的炸伤有十好几处,好在都是皮肉伤,没有伤及到骨头,因为不敢去医院的关系,他也不确定吴尽欢有没有受内伤,现在见他醒来,他总算长松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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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尽欢目光转动,看向金和尤回,当他见到尤回也在的时候,脸上露出几分错愕。
金连忙解释道:“欢哥,昨晚是尤回救了我们,帮着我们突围出来的。”
闻言,吴尽欢缓缓点下头,他双臂用力,支撑着身子想要坐起,但却未能坐起来。金急忙扶住他,说道:“欢哥,你躺下来好好休息,不要乱动。”
“叮当呢?”吴尽欢看向金。
金垂下眼帘,隔了片刻,他小声说道:“欢哥,我……我救不了她……”
“她死了?”
金沉默未语。叮当被警车撞倒后,便被警察团团包围起来,她是生是死,他并没未亲眼看到,不过以当时那么大的撞击力判断,叮当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
他的沉默,等于是告诉了吴尽欢答案。
吴尽欢感觉自己的胸口如同被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闷得他喘不上气来。他胸腔发热,一股滚烫的血水涌了上来,噗的一声,洁白的被单被染成一片血红。
金和尤回同被吓了一跳,二人异口同声道:“欢哥!”
吐出这口血水,吴尽欢反而感觉舒服了一些,他向两人微微摇了下手,表示自己没事。
他已经拼尽全力,却连自己的女人都救不了,此时他的心情不仅仅是悲痛,更有浓烈的挫折感和无力感。
他慢慢闭上眼睛,喃喃说道:“难道,真是一物降一物,他们就是我命中的克星?”
金和尤回互相看了一眼。前者对吴尽欢现在的心情能感同身受,他跟随吴尽欢这么久,对他是什么样的人也有所了解。
吴尽欢待人处事,看似平和,处世圆滑,实际上,他是个极为自负、极为好胜又极为孤傲的人,事实上,也的确很少有什么事情能难得住他,能打败他的。
这次受了这么大的挫折,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不过就内心而言,金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叮当和欢哥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和叮当交往,只会让欢哥陷入重重的危险当中,这段关系能及早了断,也是及早解脱。
欢哥,我们已经尽力了,虽未能救出叮当小姐,但也没有留下遗憾。金正要开口把心里话讲出来,一旁的尤回老神在在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一个女人,死了就死了吧!”
金差点被口水呛到,有这么劝人的吗?他挥手在尤回的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呵斥道:“瞎说什么呢你!”
尤回被他一巴掌拍的炸毛,转头怒视着金,看到他苍白的脸色,重重哼了一声,忿忿不平地说道:“如果不是看在你受枪伤的份上,我真想一脚踹死你!”
吴尽欢看向金,虚弱地问道:“你受了枪伤?”
金冲着吴尽欢笑了笑,只随口嗯了一声,说道:“小意思。”
尤回接话道:“当时欢哥已经昏迷,金扛着欢哥被那么多警察堵住,人家让他把欢哥放下,他硬是不放,结果大腿被人家打了一枪!”
说着话,他瞥了金一眼,又向前凑了凑,对吴尽欢说道:“好在那一枪是打在他的腿上,如果打偏了,打到欢哥身上,欢哥这次就被他给害死了。”
金差点被尤回气乐了,人家进谗言,都是在背后悄悄的说,尤回倒好,当着自己的面讲。
尤回以为自己说完,吴尽欢肯定得责怪金,结果,吴尽欢反而对金笑了,还动容地说道:“金,谢了。”
虽然他没有看到当时是什么情况,但只听尤回的讲述也能判断出来,金为了救他,把他自己的命都豁出去了。
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声说道:“欢哥对我还用什么谢不谢的?!”
尤回看看吴尽欢,再看看金,眨眨眼睛,忙说道:“好在我赶到的及时,把警察都打趴下了,是我把欢哥扛出来的,也是我把金带出来的,又是我开车回的家……如果没有我,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说话时,他满脸的凝重。
看他那副一本正经邀功的模样,吴尽欢差点笑出来。金倒是符合地点点头,拍拍尤回地肩膀,说道:“欢哥,这次的确是多亏了尤回,如果没有他,我们真的出不来了。”
尤回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咧嘴笑了笑,他不笑还好,这一笑,被烧毁的半张脸看起来越发的狰狞。
他说道:“其实金也不错,能扛着欢哥跑那么多,跑了十多米呢,很不容易啊!”
“……”金觉得他这辈子都不太可能和尤回成为交心的朋友。
吴尽欢嘴角勾了勾,看向尤回,问道:“你是怎么赶过来的?”
尤回说道:“是金给我发的信息,我到时,警察已经把整个区域都封锁了,我混不进去,就在外围游荡,边找封锁的漏洞,边打探附近的地形。”
吴尽欢点点头,稍微抬起手来,向尤回招招手,后者不解,又向吴尽欢近前凑了凑,他拖住他的下巴,让他扭头,他看看他另一侧的脸颊,说道:“这样不行,过几天,找家整容医院,做个手术。”
尤回不以为然地说道:“欢哥,我习惯了。”
吴尽欢问道:“你想留在我的身边吗?”
尤回呆呆地点下头。
吴尽欢说道:“你这副样子,警察看你一眼就知道你是通缉犯了,我哪里还敢把你带在身边。做个手术,换副模样,以后见了警察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尤回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他点头应道:“好,我听欢哥的!”
吴尽欢笑了笑,疲惫地闭上眼睛,声音模糊地说道:“给凯子打个电话,让他过来,开我们的车回长岛,开进沟里去,我突然不到公司,总要有个说词,就说我出了车祸,对洪门,一定要小心,任何疏忽,都可能引起他们的怀疑。”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低得都让人听不清楚,说完这番话,他人又睡了过去。
中午时,金把吴尽欢叫醒,他手捂着手机,小声说道:“欢哥,李爽打来的电话。”
吴尽欢混沌的双眼很快变得清澈,他接过手机,说道:“喂?爽哥吗?”
“吴兄弟,听说你出了车祸?”
“是啊,今早上班的时候,一个没留神,便把车开进沟里去了。”
“上次我们说好了,昨天我派人去圣庭订购几艘游艇,不过我这边有事耽搁了,今天派人过去,就听到吴兄弟出了车祸的消息,怎么样,伤得重不重?我过去看看?”
“不用不用,爽哥,我只是受了点小伤而已,在家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我在d市这边的工作也忙得差不多了,这两天就打算回h市,本来临走之前,还打算找你出来再喝顿酒,现在看来,是不行了。”李爽惋惜地说道。
吴尽欢笑呵呵地说道:“爽哥要找我喝酒,我一定奉陪!”
“算了,你还是养伤吧。我的人已经把游艇订好了,一共十艘,订金也付了,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好好在家养伤。”
李爽的体贴,让吴尽欢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该恨他,还是该感激他。“这次多谢爽哥了,帮了我这么大的忙。”
“吴兄弟不是也帮过我的忙吗?大家有来有往嘛!”李爽爽朗地笑了笑,说道:“来日方长,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先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