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峥当初收下心魔山脉的山灵为徒,单从特意大张旗鼓地宴请四方的架势来看,当初也算是昭告天下,且因灵魔的身份来历特殊,这真气江湖中的人,对他的一张脸可谓分外熟悉。
此时,见灵魔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自天而降,却有不少人摩拳擦掌,装作不认识,并一面躲避各种稀奇古怪的捉弄,一面扭头请示陆峥,道:“陆掌门,这不知死活的玩意儿擅闯密地,我看应当将他杀了以除祸害。”
说话间,这些被各种玩意儿兜头罩了一脸的修者们,全都假装不认识灵魔,想要杀了他泄愤。
陆峥想都没想,便点头道:“如此甚好,那便麻烦诸位兄弟姐妹了。”
“啧。”
灵魔撇嘴,抬手将地上的玩意儿全部收了,然后,转头冲陆峥摆出一副眼泪汪汪的委屈模样,语带哽咽道:“本大爷真是没有想到,师父您老人家居然是这样子狠心而没有人性的人,再怎么说,本大爷也是你的徒弟啊,你不能因为本大爷不会讨巧卖乖,所以便心生怨怒吧?”
陆峥恶狠狠地闪身上前,一把拧住灵魔的耳朵,教训了一句:“若要卖乖装委屈,先把你那寒碜的自称改一改。”
“嘶!”
灵魔吃痛,冷吸一口气,想要挣脱,却觉得陆峥的手指不动如山,根本挣脱不得,他这才晓得,一别十数年,他这位名义上的便宜师父的修为,进步不小,虽然表面上看来他仍然是个不长进的三星尊者。
灵魔见陆峥半点没有主动松手的意思,不由抱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心意,主动服软,道:“十数年不见,徒儿可是想师父得紧,如今一见师父,太过激动,这才做事失了分寸。却不想师父半点不想我不说,竟还舍得辣手摧‘徒’。”
“呵。”
虽然晓得灵魔是个死不悔改的类型,但见他难得服软,陆峥冷笑一声,还是将手松开了,毕竟占着“师父”的格子,若无必要,他还是不愿意随随便便责罚自己名义上的二徒弟的。
但老实说,分别十数年,纵使中间多少个日日夜夜的分隔,对二徒弟,陆峥是丝毫不想念的,甚至他都快忘记自己还有一个坑爹的二徒弟了。
陆峥一松手,灵魔立刻故态萌发,手指一动,又要开始各种作死。
陆峥懒得搭理他,却又顾忌在场还有其他修者,怕灵魔将人玩死,便只得开口没话找话,试图转移灵魔的注意力。
事实证明,有的师徒,无论如何也是聊不到一块儿去的。
陆峥问灵魔:“这些年在外历练,收获如何?”
灵魔笑呵呵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状似老实地回答道:“还好,徒儿我一路大杀四方,踹翻了无数的山头,见识过各种颜色的血液。”
陆峥又问:“徒弟你如今的修为几何了?”
灵魔想都不想,直言道:“不是徒儿吹牛,碾压一大撮师父你这样的,不成问题。”
不过三言两语,陆峥便觉得与自己的二徒弟完全聊不下去了。
皱眉四顾了一圈,陆峥终于自头痛心塞中恢复往日状态,然后,他一下子回忆起,当初为了防止灵魔四处作妖找死,他忍痛将受气包也派了出去。
如今,十数年过去,灵魔骤然归来,身边却没有受气包的影子,受气包十分乖巧听话,陆峥说什么便是什么,陆峥断然不会相信受气包半途出走一个人玩去了。
想到一种可能,陆峥的脸色很难看,一冲动,差点就去掐二徒弟的脖子。
“受气包呢?”
灵魔眨眼,看了陆峥一眼,然后,露出无辜的表情,旋即,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开口回答道:“本大爷嫌他太烦,早就杀掉了。”
瞬间,陆峥周身爆发出凝成实质的杀意,一扬手,流火剑现,剑芒一闪,便要向不知天高地厚如初的灵魔斩去。
受气包相当于是陆峥一手养大的儿子,如今被个顽劣玩意儿杀害了,陆峥当场便要暴走。
“主人!”
熟悉的声音,及时阻止了陆峥的暴怒。
受气包突地自九天之上乘云而下,落地时还未站稳,便化成一道流光扑到了陆峥的怀抱中,紧紧抱住。
拥抱了许久,受气包方才化出人形,却仍旧是一手搂陆峥的腰,一手抓流火剑,眼眶通红,嘴里哽咽道:“主人,都是灵魔这个坏东西,趁我不备,偷袭我,将我困在云中,不让我下来,我挣扎许久,方才脱困。”
受气包嘴里只说灵魔的不是,他倒没有因为陆峥没能在第一时间想起找他而生气。
主仆再见,两眼泪汪汪,脑中回想的,全是对方过往的好。
陆峥见受气包并不计较自己方才竟然将他遗忘了的罪过,顿时一阵愧疚,一阵窝心,对受气包的怜惜直线上升,更在听了受气包竟然被灵魔那顽劣不堪的东西好一阵欺负,心下立刻一阵难受,恨不得将灵魔吊起来暴打一顿替受气包出气。
“我可怜的包啊!”陆峥眼眶通红,声音同样有些哽咽。
比起无法无天的二徒弟,受气包简直太乖巧。
同样是分别十数年,对受气包,陆峥却是极为想念的。虽然,某些时候,受气包也很坑爹,但没有对比不知道,一对比,便会晓得,像受气包这种关键时候不掉链子又忠心又单纯的剑灵,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陆峥珍惜受气包,受气包亦同样珍惜陆峥。
像是陆峥这样从来不利用自己的剑灵,将剑灵当自己儿子看的主人,亦是天下少有,如此,叫受气包如何能不珍惜?
主仆两个越想越清晰明了地确认了对方对自己的重要性,一想到一别十数年,一时忍不住唏嘘,同时内心发胀难受,久久难以平复情绪。
至于旁边的其余修者,竟全被这对久别重逢的主仆忘到了脑后。就连想要上前拥抱一下受气包叙叙旧的陆青灼与莫冰崖,亦找不到时机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