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圣上,叛军距离长安已不足百里,最迟后日可兵临城下,如今城里乱哄哄一团,朝臣百姓一窝蜂的出城逃命,还请圣上拿个主意啊!”
太监袁思义,跪在阶下,失声痛哭。
李隆基坐在龙椅上,如呆滞了般,怔怔不动,目光时而锐利,时而悔恨,他是万万没料到,陈萼前脚刚走,形势就急转直下,恶劣如斯,这是眼见连江山都要丢了。
“如今长安还有多少兵?”
李隆基问道。
袁思义哭丧着脸道:“回圣上,左右龙武军与左右羽林卫已不足万人,长安万年两县的厢兵难以统计,但据奴婢估算,能凑个两三千人就不错啦!”
李隆基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圣上,群臣没走的都在宫外,速拿个主意罢!”
高力士叹了口气,劝道。
李隆基听的明白,这是让他跑路了,想他一辈子自诩明君,可这倒好,连都城都保不住,立时心里觉得无比的羞耻,一瞬间,他有了君王死社稷的想法。
可是也仅仅是一瞬间。
人越老越怕死,能苟且偷生,何必舍生取义呢?
“罢了,罢了!”
李隆基强作精神,咬牙切齿道:“就让贼寇得逞一时又能如何,这大唐,终究是我李家的天下,谁也篡不走,朕暂时避一避他,出了关中,再召四方义士共剿贼寇,传旨,今夜离宫。”
“诺!”
高力士施了一礼,快步离去。
随着旨意下达,人人惶惶不可终日,收拾着金银细软。
李隆基后宫有佳丽四万,逃难不可能带这么多人,凡是被李隆基临幸过又没有生育的妃嫔宫女,悉数赐死,美其名曰不能污了天子颜面,宫里的白绫挂了一条又一条,哭喊声震天。
另有许多未曾临幸过的,被禁军将士抢夺,宫里乱作了一团,只有极少数能逃出生天。
玉环亲眼见着大明宫中的乱象,惊惧交加,生怕有甲士闯入宫禁,她是怎么都没想到,前一刻还繁花似锦的大唐,由极盛到衰亡,只在短短的一年时间。
韦后心里却是暗喜,当初要她命的,李隆基有一份,好好一个皇帝,莫名其妙就成了昏君,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败光家产,果然是天道好轮回啊。
不过韦后仍是劝道:“娘娘不必心忧,圣上舍弃谁都不会舍弃娘娘,还是赶紧收拾下吧。”
“哎,本宫心乱如麻,你看着安排便是!”
玉环叹了口气,心里不禁浮现出了陈萼的警告,虽然杨国忠被陈萼斩了,但是追根溯源,大唐走到这一步,和她是有些关系的。
……
宴宾楼!
东方朔也叹了口气:“百年来,你我看着大唐一步步走向繁华,却是毁于旦夕之间,皇帝今次苍皇而逃,怕是无颜再见长安父老了。”
汐令颜冷笑道:“师兄,你太小看他了,李隆基贵为天子,是万民的君父,心里装的是九州万方,区区一个长安算得了什么,他老李家可是从太原出来的呢,我敢肯定,李隆基不会死心,缓过这口气,必会广纳四方义士,以朝廷之名出兵讨逆,陈状元,妾说的可在理?”
“不错!”
陈萼点头道:“李隆基哪怕只为名声,也会憋着劲打回长安,不过我不会再给他机会,现在我就带长公主进商洛山找到潼关守军,只要大胜一场,就能将叛军逐出去,再趁着李隆基父子外逃,发动士民,拥长公主登基,大事定矣!”
东方朔眼前一亮道:“此事宜早不宜迟,我愿附骥长公主,效犬马之劳!”
“好!”
陈萼爽快应下,他清楚东方朔是在捞取政治资本,不过君主立宪本就是个包容万方的妥协政体,多个东方朔掺和进来坏不了事。
随即陈萼又道:“长公主去换身衣服,我们立刻走!”
“嗯!”
李令月美眸煜煜生辉。
“长公主,随我来吧!”
汐令颜笑着把李令月带去后面,出来时,已是一身正装,一袭深色大袖衫,端庄而又高贵。
“走罢!”
陈萼手一招,带着李令月与东方朔离去,一个时辰之后,找到了哥舒翰与李光弼。
“陈状元,您终于来啦!”
二人见着陈萼,长吁了口气,连忙上前施礼。
“不必多礼,现军中有多少将士?”
陈萼摆了摆手,问道。
李光弼道:“潼关原有五万守军,按陈状元的吩咐,与敌接触之后,立即退入商洛山,不过将士们对地形不熟,到目前为止,只收拢了近三万人马,还有两万散落在山间,所幸事先每人都背了些粮食,短时间撑一撑还是没问题的。”
陈萼虽然没带兵打过仗,但是清楚,粮草绝对不能一次性发放到军卒手里,士卒有了粮食,哪里还肯用力打仗,只能吃一顿给一顿,亏得时间不长,否则这两万人翻过大山,就是兵匪,为祸四方。
毕竟不是每一支军队都是有理想有纪律的,在搞清楚为什么而战之前,当兵只是吃粮卖命,一种谋生的手段罢了。
陈萼道:“还请李将军与哥舒将军写一封军令给东方兄,尽量把军卒收扰回来,但凡有抗命不遵者,杀无赦!”
“陈状元放心!”
东方朔拱手应下。
李光弼与哥舒翰也明白事态的严重性,立刻写了军令,并拿出令牌递给东方朔,东方朔匆匆而去。
陈萼突然面色一沉,肃容道:“两位将军,这位乃是天后幼女,中宗、睿宗亲妹,镇国太平长公主,还不速速参拜?”
“这……”
二人一惊,本以为陈萼只是随便带着美人儿在身边服侍,没想到居然是一尊大神,让自己参拜李令月,摆明了是奉李令月为主啊!
这就是造反!
虽然二人都拜读过陈萼的君王论,大致琢磨出陈萼有踹开当今圣上,另立新主的意思,新主的人选也圈定了几个宗室,却没料到是李令月。
作为男人,对女主有着天生的排斥,媚娘能称帝,也是前面掌了二十年的权,朝廷被清洗了好几遍,可临到老来,依然被张柬之等唐隆五杰逼宫,而李令月的舞台是在几十年前,那时候,李光弼和哥舒翰还是牙牙学语的幼儿呢,哪有什么印象?
陈萼见二人迟疑,目中隐有杀机闪现。
大能动了杀机,那还得了,空气都变得冰冷刺骨,二人冻彻心扉,一种无形的恐惧压上心头。
李令月适时笑道:“两位将军怕是怀疑本宫的身份,这也是人之常情,幸好本宫带有印信,请两位将军验看。”
说着,就从腰间解下一方金印递过去。
其实两人都明白,陈萼既然公开李令月的身份,就不论真假,假的也是真,验看印信毫无意义,这是李令月递来的梯子,让自己有台阶可下。
如果给了梯子还不下,只怕陈萼会毫不豫犹的格杀自己,然后从军中找几个能主事的,参拜李令月为主,这正是生死一瞬间,是生是死,是跟着陈萼走康庄大道,还是仅仅为了内心的排斥,一条道走到黑,全在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