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官庄村的村民们都听见了南山上的阵阵声响,家家户户的狗也都发出了狂吠。多日的恐惧萦绕在他们心头,他们紧紧地关上了门窗,谁都不敢出去察探。
一道惊雷落下,将一只青面獠牙的鬼魂劈成了灰烬。凌莹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山上为什么有这么多鬼啊?这要杀到什么时候啊?”
赵君静将引鬼符和贴在假人身上的符咒的画法教授给了她和无心,三人分头寻找鬼怪。她怀疑这山上应该还有其它的东西,不然仅凭一只厉鬼,不会使那么多人忌惮。
可即便是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这山上居然有这么多的鬼怪。
凌莹翻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和笔,在上面加了一笔,又数了数正字。“我的苍天,都四十一只了。”凌莹感到难以置信,自己一个人都杀了四十一只,想来无心姐和赵君静那边杀掉的肯定不会比自己少。这座山头是要逆天吗?
“累死了。”将符纸从地上捡起来,凌莹依靠着一棵树瘫坐在了地上。这时候,她突然有一种很不对劲儿的感觉。
自从被蛇尾巴打到雷池里以后,凌莹发现自己能够感受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了。她自己也说不准那究竟是怎样的感觉,譬如现在,一阵逼人的阴寒刺入骨髓,让她整个后背都发凉了。深吸一口气,屏住了呼吸,侧耳倾听。草丛微动,一阵“沙沙”的声音传了出来。
有时候,凌莹觉得自己可能和蛇犯冲。
譬如在末世,一条级别高到能说人话的变异蛇就把她一口吞到肚子里了。幸好无心姐及时赶到,不然自己就要变成蛇便便了。再说这个世界吧,无心姐不在天山,一条蛇妖就来造次。虽然没能把自己吞掉,却是把她一尾巴打进了雷池中,差点儿被劈成灰。
再说现在,这种沙沙声,十有八九来源于某种四肢退化的爬行动物,而且还是块头比较大的那一种。再配合上这莫名的阴寒……
凌莹过了很久才明白,这种阴寒的感觉,叫做妖气。
都说老虎屁股摸不得,无心妹子表示,这是谣传。老虎不光能摸屁股,还能垫屁股呢。不信你看,某只两千岁的虎妖老老实实地趴在地上,活像一只体型加大号的猫猫。乍一看,仿佛一张摊开的虎皮地毯。
无心舒舒服服地躺在了虎皮地毯上,放开了四肢,一脸惬意:“好舒服啊……”
让我们将时间倒退半个时辰……
“嘶,不对啊,我为什么要用符纸引鬼啊?”正在往假人身上贴符纸的无心突然一愣,“我直接用精神力群攻不就好了吗?”过了半晌,她又叹了口气:“也不行啊,山上还有无辜的小动物呢。”
“可是,像这样一只一只地诱杀,得杀到什么时候啊?”
虎妖无声地靠近无心,两眼直发光。这可是灵芝仙草啊,老大吃了她,少说也能增加几百年的道行。要是将她献给老大,老大肯定会很高兴,说不定还能赏自己一口呢。
他轻手轻脚的靠近无心,估量着距离。等到了恰当的位置,他就会纵身一跃,扑向无心。事实上,即便是作为森林之王的老虎,也不会轻视任何一只猎物的。成妖之后,他依然保持着当初的习惯。
听见耳边的风声,无心头也没回,一个巴掌直接往后抡:“滚,别打扰我干正事。”
将假人扶了起来,靠着树干放好了。刚一放稳,无心眉头一皱,手往后一捞,将一颗头夹在咯吱窝下,左手一拳打中鼻梁骨:“滚!”
将假人放好了,无心开始在地面上画符。这可是一个精细活,但凡有一点不符合有要求的,都会变成废纸一张。
连挨两拳的虎妖看着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顿时恼羞成怒了,发出了震慑山林的咆哮声:“好你个灵芝草,你敢看不起我!”(无心:你误会了,我根本没看见你。)
伴随着狂风呼啸,虎妖化作了一只吊睛白额巨虎,双眼通红地扑向了无心。而无心好不容易摆好的假人,就这么被风给吹倒在地,身上贴着的符纸也被吹走了。
“你,大,爷,的,”无心将手里的鸡血袋子往后一砸,正中老虎的眼睛,“我都跟你说了,我有正事我有正事,你这王八崽子是听不懂人话吗?听不懂人话就给老娘回家修炼行吗!一而再再而三地窜出来,看来不给你点儿教训是不行了。”
将时间拨回现在。
某只虎妖为了不被拆分成虎皮、虎骨、虎肉,不得不放下尊严,忍着浑身剧痛趴在地上当起了虎皮地毯。
“大,大人,”虎妖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您忙了一晚上了,应该饿了吧?我去给您找些吃得来吧。”
“用得了找吗?我看你这一身就挺好吃的。”说着,无心揪了一把它身上的毛。虎妖疼得直咧嘴,但方才被打得太狠,此时已经没有了半点儿还手之力。听了无心的话,它浑身一哆嗦,就差哭出来了:“大人啊,我的肉很硬的,一点儿也不好吃啊!而且我平时不爱洗澡,肉很臭的。”
“行了,别唧唧歪歪了。”无心不耐烦道,“那些无头尸体是不是你搞出来的?我警告你,你敢说一句假话,我今天晚上的宵夜就是你。”
什么叫冤家路窄,就是现在凌莹面对的局面。
“可恶的人类,我今天非要杀了你不可!”蛇妖怒吼道。当日,他奉命上天山寻找灵狐为老大疗伤,却遇见了这么个不速之客。砍断了自己的尾巴不说,还重创了自己,害得自己差点儿在天山陷入休眠(传说中的冬眠)。要知道,像自己这样修为的妖怪要是陷入了冬眠,基本上就没有醒来的可能了。随便谁,都可以挖走他的内丹。还好自己强撑着困意逃离了天山,捡回了一条命。
本以为这个人类进了雷池肯定会灰飞烟灭,没想到她居然命这么硬!
“这句话该老娘对你说!”凌莹怒吼道,她还没找他算账呢!要不是他,她至于受这么大的罪吗!更重要的是,他害得无心姐的任务差点儿失败。今天遇见了,她不把他烤成蛇肉串吃了她就和他姓!
蛇妖的尾巴虽然被斩断了一截,挥舞起来威力却毫不逊色。无论是树干还是石头,被他的尾巴击中了,就没有不变得粉碎的。凌莹先前在这上头吃过苦,一时间倒也不敢硬碰硬。但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吃烤蛇肉串了,谁也别想拦着她!
凭借灵巧的身姿,她避开了蛇尾的每一次攻击。又招来了雷电,同时催动灵力结晶加成,大大加强了威力,甚至比起雷池中的霹雳也毫不逊色。
蛇妖显然没有料到凌莹会使出这么一招,虽然他的体表生有鳞片,可以起到保护自己的作用。但要用来抵抗这惊雷,明显是不现实的。伴随着惊天的响声,一道天雷打在他身上,他重重地坠倒在了地面上,吐出了鲜血。
趁他病要他命,凌莹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对准了蛇妖的七寸,借助自身重力伴随着重重雷电往下坠。雷电的威力加上凌莹自身的武力以及灵力结晶的作用,还有重力加速度,这一剑的威力绝对不容小觑。
可就在凌莹离这畜生还有几米远时,他突然昂起了蛇头,对着凌莹喷出了黑色的毒液。凌莹顿时大惊失色,她可没有要和这蛇妖同归于尽的意思!偏偏速度太快,一时没办法收住,只能快速地改变了方向,最终只伤到了蛇妖的一点儿皮。
趁着这个机会,蛇妖快速为自己疗伤,稍微恢复了一些元气。
凌莹虽然躲闪及时,裸露的左手上还是沾上了一些毒液。好在她已经是半仙之体,凭这蛇妖的道行,如果是肉体凡胎的普通人的话,这一点儿毒液完全可以要命的。可即便如此,凌莹还是感觉左手瘙痒难忍。虽然不致命,但却也让她难以专心作战。
赵君静顺着阴气一路走向了山林深处,最后看见了一栋豪宅。赵君静毕竟是做了好几年富家夫人的,品味、眼光自然不会差。若论奢华程度,眼前的住宅丝毫不比皮府逊色。然而,萦绕的阴气也和皮府有一拼。
“这是什么地方?”赵君静不解,为什么会有人在这坟墓一般的环境中造屋居住?再联想到这漫山遍野的鬼怪,赵君静决定冒险进去看一看。不过在进门之前她用特殊的折了几只纸鹤,放飞了出去。它们会找到无心,告诉无心赵君静的下落。为了以防万一,她放了近百只,想来至少有一只能够成功找到无心。
推开大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赵君静唯一能够听见的,就是自己越发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同时,越往里走,阴气就越浓,阴森、诡异的感觉就越重。赵君静本能地往身旁伸手,想要搂住丈夫的胳膊,却是抓了空。这时,她愣住了。
当年她行走江湖,自然也是经历过无数次险境的。但无论处于多么危险的境地,流云和澈儿都从来没有离开过她,让她感觉自己是有所依靠的。后来,她遇上了皮逸,二人相知相爱,风雨同舟。自那以后,无论在怎样的绝境中,自己都能够感受到一只温暖的手,温柔而又有力地搀扶着她,给了她心灵上的鼓励和慰藉。
而现在,她的手却抓空了。
她失去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