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萧绮年下意识回过头，看她的目光有些吃惊。
“很惊讶对吧。”
陆锦时脸上的笑容很淡，“虽然我不知道黎夫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也不想为了让你能与楚睿握手言和，而替她说好话，但从她教育楚睿的手段上便能看出，她很尊重你，也很尊重你的母亲。如果只是作秀的话，她大可以让常叔将她教训楚睿的事情告诉你，可她没有，一直都没有。”
萧绮年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眼底还是残留着一丝怀疑。
陆锦时也不急，继续说：“我在萧家做了半年的家教，光是黎夫人惩罚楚睿的方式，就见识了上百种。不论他犯的是小错还是大错，轻则扫后花园，重则皮鞭伺候。”
“你以为他备受宠爱地长大，其实他真的一点儿都不好过，脾气会变得这么暴躁古怪，一半是因为黎夫人的偏心，另一半，是因为你这个哥哥总是看他不顺眼，要是换做是你，两边都不讨喜，能不郁闷么？”
也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萧绮年，他努了努嘴，想说些什么，却又放弃了开口的机会。
陆锦时也不急着问他是个什么态度，将鸡汤继续灌下去：“当然，你可以继续怨恨萧叔叔和黎夫人，毕竟那件事确实挺荒唐的，也从未过问你的感受，所以你可以恨得理所当然。但萧楚睿不一样，萧叔叔再婚的原因，至始至终都和他没有半点关系，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清楚？
怎么会不清楚？
萧绮年不由回忆起当年在医院碰见黎夫人时的画面。
他以为她和他一样，都是生病了。
所以天真的他轻抚着黎夫人的小腹，哼唱着母亲每次都会在他生病的时候，吟唱的曲子。
直到后来黎夫人和他的父亲穿着婚服踏入母亲的婚房，才明白这一切是多么的可笑！
原来她是怀了私生子。
而自己那该死的同情，却间接留下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间接地将她迎进了萧家大门！
他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所以变得越来越自闭，自责，自卑，每日都活在煎熬中。
她说萧楚睿不好过，那自己这些年就好过了吗？
萧绮年抬眼看着面前的少女，轻声说：“如果你是我，你能做到原谅一个私生子么？”
萧楚睿本该是私生子，本不该出生的！
陆锦时怔了怔，随后默默地垂下了眼眸，淡声说：“原不原谅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严格意义上，萧楚睿不能算是私生子。当然，陆子赫也不能算得上是私生子，因为他的母亲成功上位了，所以……之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再深究也毫无意义了。”
对了。
陆家貌似比萧家还要乱一些。
萧绮年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戳痛了她的伤口，急忙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要提起……”
“没关系。”
陆锦时打断了他的话，重新扬起一丝淡笑，“可能我说再多，你也无法感同身受。既然这样，那你就亲身体会一下好了。”
那双猫儿般撩人的眼睛，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焕发着令人着迷的光芒，让他……不由自主就点头答应了。
结果……
等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孤身一人走在回老宅的石子路上，但她的话却依旧萦绕在耳边。
一句又一句，不间歇地在耳边回放，重复：
‘萧绮年，一个人的出生是没法选择的……’
‘你真的没有半分愧疚吗？’
‘你以为他备受宠爱地长大，其实他真的一点儿都不好过……要是换做是你，两边都不讨喜，能不郁闷么？
‘既然这样，那你就亲身体会一下好了。’
亲身体会……
萧绮年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还有……回忆两人分手前，陆锦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玩消失。
……
第二天正午。
萧楚睿顶着一对黑眼圈下楼，远远便闻见菜香，干瘪的肚子不由咕噜了一声，令餐桌上的三人纷纷侧目。
三……三人？
他愣神地扫了一眼餐桌，道：“萧绮年呢？”
这话刚说完，黎夫人便立刻板着脸纠正道：“叫哥哥！什么萧绮年，没大没小的。”
“切……”
萧楚睿漫不经心地应道：“我哥哪儿去了？”
他昨晚还没看过自己写的卷子呢，别耍赖不认账了。
黎夫人也用敷衍的语气回答：“人家一大早就走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什么意思？”
萧楚睿不由愣了一下，“他，他不是说要检查我的测试卷么，还说我输了，他就要把陆锦时挖走！”
按常理来说，他走也应该把陆锦时一起带走啊！
“显而易见。”
陆锦时耸了耸肩道：“他单方面毁约了，而且还说，他在学校随时都能看见我，不差这两天，更何况……这样更有新鲜感。至于你……可能要明年的昨天才能再看见他了，是不是很高兴？”
高兴个屁！
萧楚睿没忍住咆哮道：“他玩我呢？虐了我一下午，拍拍屁股就走人了？说好的赌约呢？”
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行了行了。”
陆锦时拉着他的袖子，示意他坐下：“走都走了，再纠结又有什么用？先吃饭。”
说着，她悄然无息地给常叔使了一个眼色。
恰好萧楚睿刚坐下，便听见常叔低叹道：“对不起少爷，昨晚我还以为大少爷已经回去了，没想到……他听到了我们俩的对话。”
“噗——”
萧楚睿一口汤水喷了出去，三双嫌弃的眼神齐齐朝他投来，但他已经没心思理会了，当即傻眼地问：“你说什么？谁，谁听见了？”
常叔：“大少爷。”
萧楚睿：“……”
他忽然觉得脑壳好疼怎么破？现在装傻当做没听见还来得及吗？
“少爷。”
常叔的老脸上堆满了可怜，“我也没想到那么凑巧……最重要的是，大少爷走之前还说，以后都不想再看见您这张脸了，想必是恼极了。”
说完，他幽幽一叹，可以说是将气氛酝酿得很到位了。
萧楚睿当机了。
脑子就像是卡住了似的，怎么也转不动。
就在众人以为他会良心发现的时候，少年忽然默默地埋下头，双目无神地扒饭。
众人：“……”
你这是打算装聋作哑到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