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人有个变态的习惯。
那就是每逢大战,必铸京观!
这不仅是耀武,更是用来震慑那些不臣之心的外邦,让他们从此都不敢再生出一丝窥觊大宋的想法。
巨大的京观耸立在山林之外。
此番斩首五千多人,俘虏更是不尽其数。
如此规模宏大的京观,在大宋前所未见,在历代王朝中也是不多见的存在。
把早饭吐的干干净净后,庞籍步履蹒跚的走了过来。
“为何要弄在这里?”
他觉得京观这种东西,既然弄了,就要起到最醒目的震慑作用。
放在空旷的地方,更能展现出京观的威力,让这些交趾人和土着从此不敢窥觊西南。
“这片林子里猎物不少,一些土着经常会进去狩猎……”
秦为拎着一只被大战波及而死的倒霉野兔。
没多久一只烧野兔就弄好了,他把肉分成几份给了乔风等人,自己拎着一只兔腿啃得正香。
庞籍闻着那焦香的的味道,却只是想吐。
“美味。”
秦为没管他的丑态,大快朵颐道:“从今起,这里将会成为西南禁区!……当那些土着走出山林时,巨大的京观会让他们发狂。”
庞籍忍住呕吐的想法,皱着脸道:“你是想让这京观成为西南土着的梦魇,让他们从此不敢再越雷池半步……把人心琢磨的那么深刻……哎,你这般手段,这些为何不用在官场上呢?”
谁说哥没用?
只是你们老觉得哥年轻,从不正视哥而已。
少年人最易冲动,这些宰辅便以为他没有程府,陛下也觉得这样的人最好掌控。
做错事儿不怕,怕就怕从不出错!
试想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居高位又深受陛下信赖,关键他还很有城府从不出错……这样的人简直可怕了。
赵祯会放心一个十全十美的人在身边吗?
这样的人会真心辅佐他吗?
稍后,几个工匠把刚弄好的京观石抬了过来。
一块儿很大的青石板,厚重且敦实。
这样的石头就算历经千年也不会腐坏。
工匠把准备好的刻刀拿出来,然后再递上一直毛笔,等着大人们题词后,他们再刻印在石板上。
可庞籍却犹豫了一下没有接笔。
秦为看在眼里,心中了然,笑着说道:“那就某来?”
他知道庞籍在忌惮什么。
大宋以士大夫治天下,文官的地位和气尊贵,若是做这种武人才弄的东西,会让人鄙视的,更会让文官集团们看不起。
尤其是他是宰辅,更不能弄……否则就失了人臣的体统。
以上都是文官们自己的潜规则。
这就是当初府洲回来后,尽管秦为功劳最大,也还是被压下去了不少。
不过他不在乎,反正现在的官职他已经很满意了,毕竟他还年轻,就算赵祯肯封赏,那些人同样会阻拦。
还不如自己找个由头,把功劳削去一些。
庞籍干咳一声,说道:“也好,老夫正好看看你的字可有长进。”
秦为写了一手好字,这事儿不是什么秘密。
毕竟他老爹秦丰是景德三年的进士三甲,这样的出身若没有一手好字,那是在说不过去。
他拿起笔,略一思忖就开始了书写。
汉唐以来,即是中央!
西南不靖,王师讨之!
天圣六年春,王师破定西南,灭敌五千,尽筑京观于此!
大宋司事局承旨、国子监祭酒、秦为!
那些文官见了不禁微微摇头。
觉得这个碑文根本没什么文采可言。
不过大致意思却写明白了,若是那些交趾人来看的话,也能一眼看懂。
也是,这京观本就是给交趾人看得,若写的太过深奥,那些人也不定看得明白。
天色渐渐暗沉,大军得胜回程。
战场之上满目疮痍,一些当地小规模的土着悄悄出现在寂寥无人的战场上。
他们是来捡破烂儿的。
对他们来说,大宋富裕,一场大战之后,那些宋军看不上的东西就会遗弃,然后就便宜了他们。
只是等这些土着刚刚走出山林,便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尸横累累,小山一般的京观,让他们顿时吓破了胆。
“啊!”
尖叫声响彻云霄……
……
汴梁的春天还有些冷,但欧阳修不想穿的笨拙。
他的家很简陋,姚氏今日特地歇了一天,天还麻麻黑就做了早饭。
娘俩儿舍不得点灯,就在外面吃饭。
春寒料峭,可欧阳修看着那一只炖鸡却觉得心中暖洋洋的。
“吃,多吃些,有了力气才好考试。”
姚氏撕下自己认为最好的鸡腿和鸡胸脯给了儿子。
自己则是舀了些汤水就这饼子慢慢地吃。
把鸡爪子拧下来慢慢的啃。
“全吃了。”
姚氏倔强的逼着儿子吃完了一整只鸡,见他打着饱嗝,才心满意足的笑了。
“放心考,为娘还能干几年,就算这次考不中,为娘再供你读三年就是了。”
欧阳修眼眶微红,低下头去。
他心中打定了主意,若是这一科没考中,他就不再读了,然后去找个活计,以后赡养母亲,不能再让她劳累了。
吃完早饭,欧阳修提着考试用的小桌椅,一路把他送了过去。
今日的贡院外人山人海,一眼看去全是人。
汴梁城里的那些小贩也全都出动。
深知今日乃是最大的商机,都拎着巨大的提篮在贡院外叫卖。
不单是干粮,还有热茶,保证热乎乎的,让学子们吃好喝好应对考试。
不过价钱却是平日里的两三倍。
这些应届的考生三年磨一剑,自然不在乎这点儿小钱,就算再寒酸的学子,也舍得花上三文钱买碗热茶喝。
此刻的贡院人山人海,俨然如后世的旅游景区一般。
“欧阳修!”
姚氏母子来到贡院前,却茫然找不到同窗。
今日的贡院鱼龙混杂,学生们不仅要保持好心态考试,更要注意人身安全,免得被贼人给害了。
要说乡试乃科举的敲门砖。
那么科举考试就是鱼跃龙门,这种时候任何一件小事儿都有可能左右学子们的心态和结果。
欧阳修个子高,左右看了看便发现了国子监的同窗。
祭酒甄良也在边上紧张的招手。
这是国子监翻身的一次机会。
一百二十多个学子参加科举,这中举的比例一下就增高了不少。
若这些人中能有三分之一的人考中进士,那甄良这个国子监祭酒的政绩就妥妥的到手了。
秦为也是祭酒,不过他如今正在西南杀人,顾不上这边。
而且依着秦为的脾气,他也不在乎这点儿政绩。
“欧阳修来了,听说他上次乡试得了第五名……”
“切,运气罢了……不过是赖于秦为的关照,听说私下里没少给他们三个开小灶。”
“可不,这次是却是省试,全天下的大才汇聚一堂,他……怕是会成为笑话。”
“听说他和他娘在汴河边给人浣衣,整日与那些妇人混在一起,这种人也配做读书人?”
“谁说不是呢?整日跟一群妇女打交道,这种人把读书人的脸都丢完了。”
“这是自甘堕落啊!”
“怎么说他也是过了乡试的学子,而且名次还不低,若是在外找些教书写词的活计也能糊口,可他却甘愿同一群妇女为伍!果然是没有我辈读书人的骨气。”
“你看他模样痴憨,啧啧,看着就像个呆子,恐怕就是那些浣衣的妇女也看不上他。”
“那倒是……不过话说,安国兄,你今日用的粉扑看着很自然啊!而且还挺香,是哪家买的?”
“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某用的是古月楼新上的粉扑,还擦了秦记专供的香露,那东西可不好买,从不在汴梁销售,只有从渠道源头拿货……”
“嚯!秦记的香露,那得不少钱吧?”
“也不算贵,百十来贯钱罢了。”
没了秦为的监视,有些骚包的学子又开始了擦脂抹粉。
欧阳修从容走了过来,躬身道:“学生见过祭酒。”
甄良看了一眼憨痴的他,心中叹息。
这学生文采不错,可就是看着有些呆傻,这样子以后怎么做官?
不过碍于秦为的面子,他也笑着摆摆手:“去吧,等着你们一起进去。”
欧阳修回身道:“娘亲,您回去吧,孩儿待会儿就进去了。”
姚氏看了儿子一眼,笑道:“放宽心,好好考就是了,娘还能干活,再供你三年也可,别有压力……”
“进考场了……”
这时贡院那边一声喊,顿时就沸腾了。
“欧阳修,进来,别被挤散了!”
贡院里面。
监考官知事贡院窦尧,皱眉看着进来的考生,说道:“乱糟糟的,让他们安静!”
“肃静!”
本来喧嚣的气氛骤然一静。
学生怕老师从来都是传统,尤其是监考老师,大家顿时都怕了。
这时一个内侍随着人潮走了进来,直奔窦尧这边。
“是陛下身边的内侍总管,许都知……”
有人不禁低呼了一声。
许茂则近前拱手道:“某奉陛下之命而来,只是在边上看看,绝不干涉。”
窦尧却没给他这个面子,冷冷的道:“稍后会锁院。”
就算是陛下也不能在贡院里旁观考试,这是规矩!
你许茂则更不可能。
许茂则只是笑了笑没说话,他身上有任务,自然懒得和窦尧这种老古板置气。
等到一个模样呆板的考生走了进来,许茂则便向前了几步,看着他走近作为后,又退了回来。
“某的事完了,告辞。”
说完,许茂则也不管窦尧的脸色,转身离开贡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