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娜得到燕斩后,很想让顾禾马上把它激活成奇物。
但是,顾禾的圣水能量只有30%,燕斩可是有着白银之资的刀宝,而且这么有意义的一把村正妖刀,当然是不兴乱来的,有100%圣水的时候激活更稳妥。
另外还有裤宝,他的裤宝还排着队呢。
然而大杯杯最近没得到什么新菜谱,杯杯汤的效果也减下来了。
又过了两天,到他们出发去东土街逛逛的这天清晨,顾禾的圣水也才涨到40%。
板田公寓外面的街道,一辆黑色重装越野车停在路边。
“怎么就这么慢呢?”这时候,坐在驾驶座上的洛娜问道,“让你多喝汽水了。”
“多喝汽水,多喝热水都没什么分别,有个阈值的问题。”
顾禾一套印有“东土”两个白字的青色冬季运动服,要去东土街,这个造型真是最适合不过了。
他手握关紧了语音功能的大杯杯,坐进大牛牛的副驾上,车内潘多拉坐在后排。
潘多拉戴着金属镂空面罩,一身连体条纹服,还是话语不多。
他一上车,这辆越野车就发出威胁的嘭嘭声响,从那天起它敌视他到现在。
“洛娜,你这车要管啊……”顾禾嘀咕,连忙系好安全带,生怕车门突然自动开了,车身再自动一摆,就把他给抛出去,要是车轮再一转一压,就完了。
“你怕什么,它只撞王八蛋。”洛娜拍拍方向盘,看着他,“你又不是,你是吗?”
“我感觉在大牛牛眼中,就没有谁不是王八蛋。”
顾禾只见洛娜的外骨骼义体装置放在驾驶座旁边,还有那把紫柄黑鞘的武士刀,都随时可以拿到,随时投入战斗……自己还是少说两句吧。
“人类,没有交通规则的王八蛋。”大牛牛发出轰鸣声。
“有路怒症的可是你。”洛娜没好气地一转方向盘,朝着东边的方向开始驶去。
从歌舞伎町到东土街不算远,就隔着一个花园区。
但来到流光城后,顾禾这还是第一次要踏足那个东土人为主的大区,心情不由有点期待,也有些紧张,毕竟老范似乎在那边满街仇人。
这两天来,他有在求证这事儿的真伪以及想获得更多的信息。
他再问老范,但现在一问,老范就火大,去问老蔡吧,老蔡又说“都过去啦”。
“洛娜,你们有打听老范的事吗?”顾禾看着车窗外热闹的清晨街头,“别我们进去东土街,就被青云帮的人找晦气。”
“那也不是没可能。”洛娜开着车说,“老范多半以前真有过一段威风日子,我是听说青云帮的关帝庙血案是真的发生过,当年闹挺大的。
“但涉及很多什么门派秘辛,老范和老蔡有参与多少,还没搞清楚。”
顾禾一听又为此有点毛骨悚然,妈耶,血屠一百人?真不像老范,真不像。
两人谈这谈那,潘多拉偶尔搭话,大牛牛渐渐地驶出了寿惠街,从高速道进入花园区。
那些繁华整洁的街道远远地出现在周围。
冬季也意味着一年快要结束,新年将要到来,在任何一个文化、一座城市,新年都会伴随有盛大的节日。
与朝不保夕顶多喝两杯再去唱个卡拉ok的街狗不同,花园区既会有热闹的庆祝活动,家家户户与商铺都开始张灯结彩的装饰房屋,营造节日气氛。
顾禾瞧见了些门松与天神教文化的圣诞树,这区的人会过上一个温暖的冬天。
潘多拉此时也在望着外面,她幼年的记忆有一大半都在花园区,那个曾经的“家”。
“快过年了啊。”顾禾说道,在流光城的历法就一个。
“过年就过年了呗……还不就是另一天。”洛娜满不在乎的语气。
穿过花园区之后,越野车往着东北面的方向驶去,在一条大江前过了也已老旧的“神龙桥”,就开始正式进入东土街的范围。
顾禾透过挡风玻璃望着前方,带着东土风味的街道与建筑渐渐映入眼前。
街道没有城寨区那么逼仄,却也不是花园区那样宽阔,街头上人来人往,似乎比歌舞伎町还更要热闹,两边一些低矮建筑与高楼大厦混搭一起。
有些是东土古典的建筑样式,屋角翘起,屋顶有脊有角,多数又带有流光色调。
这里的街头没有一个帮派能说了算,一眼看去,路上行人们没像歌舞伎町那么奇装异服,却也各种各样,道人、僧人的身影都多了起来。
有着一些东土乡话口音的喧嚣人声混成声浪,从打开的车窗传入,嗡嗡作响。
那边有个道士开着算命档摊,抚着一把白长胡,飘扬的幡旗招牌写着“铁板神算”。
老蔡有给他们提了个醒,东土街好人坏人都有,绿林里骗子无数,而像这种风水八卦佬十个里面八个是神棍。
他们可不要乱去算命,要提防着被人“扎飞”“做阿宝”。
“一群人,一个门派做局围着你们骗都可以。”老蔡那时候说,“对那个文和馆也防着点,别没有找到关系,糊里糊涂就给了别人几百万,那还不如送我呢。”
一伙黄色袈裟僧人坐在街边,双手合什,喃念着什么经文。
就在不远,就有另一伙江湖人士表演着杂耍。
大概是些旁门职业者,胸口碎大石是真的有人压着一块巨石,被个机壳战士用巨捶打碎,引得围观的路人们一通激动的喝彩。
“东土街的乐子,可多着了。”洛娜说道,其实自己也没怎么过来。
这里的娱乐场所一点不少,赌场、拳馆、脱衣舞俱乐部又叫青楼,全部都有。
顾禾也瞧见了一些医馆的霓虹招牌,其中有一栋摩天大楼,“龙腾医疗”,那是放在整个流光城都是顶级的医疗中心,当然不是为街头服务。
东土人擅长神经术,有这样的美名与制食奇人的传言,那栋大楼占不了多少功劳,主要还是靠着街头到处的小医馆、地下诊所,甚至是那种廉价的街边跌打师傅。
制食师系、医生系,不管是精密的手术,还是混有草药、古方、金丹什么的,在这里都是大行其道。
老蔡说里面多数是骗子,却也存在真正有本事之人,比如说老蔡。
“东土街的餐馆,可能是这座城市最多的了。”洛娜又说,“保证美味。”
“我们今天就去寻味怎么样。”顾禾已经看得咽口水了,“说不定能涨一波能量。”
越野车从热闹街道一路驶去,两边商铺里确实有着比其它区都更多的餐馆,东土美食大名鼎鼎,每天都有大量的客人从外区甚至是荒野跑进来就为了撮一顿。
那些餐馆的霓虹招牌在白天都闪闪发光:
“正宗汤饺”“扬叔炒饭”“三碗能过岗”“辣些味道”“店庆大优惠”
顾禾吃了几个月的歌舞伎町菜,平时老范做东土菜又不多,这下看着这些招牌,瞧着这些商铺客似云来,通过透明玻璃隐约见到里面的饭菜踪影,是真的馋。
“先去文和馆看看怎么着吧。”洛娜语带调侃,“看是不是做阿宝的。”
所谓“做阿宝”就是一伙人联手设局骗人钱财,还要骗得对方不敢声张,被人知道了或是有麻烦或是丢尽颜面,就只能自吃哑巴亏。
“呃,应该不是吧……”顾禾说,“鹿七养猪又不假,又不知道我们会去烂泥塘。”
“要是鹿七早就布局蹲在那里,想着混出口碑再找红雨团拿经费,结果碰上我们走了捷径。可以有这种事情的哈。”洛娜扯道,“回头得提醒红发莉兹小心这个。”
“她有同誓感应,应该没什么问题。”顾禾想着,“还有剑宝呢,剑宝盯得很紧。”
“那真说不好,伊丽莎白-斯特林像是那种会被人做阿宝的人。”洛娜嗤了声,“被什么神棍骗到什么的,很像是会发生在她那里的事情。”
顾禾沉默了,确实,回头要再提醒一下鹅,有什么事最好商量,多听剑宝也好……
东土街是个大区,这里面街道纵横,又内分为多个不同的区域,街头由不同的绿林帮派把持。
文和馆就位于东区的明兴街,那是巨流帮的地盘,但读书人的势力也大。
明兴街的街景与他们一路所见没太大不同,就是街边多了些书店、茶馆和传出读书声的书馆,论教学派在这里的影响力显而易见。
“到了,那里就是吧。”这时洛娜慢慢把车子停下来,停在路边。
顾禾只见行人来往的街边,商铺之间有一小片古色古香的建筑,因为外面有围墙,只能见到建筑铺着瓦片的悬山顶房顶和屋檐,听到里面传出学子们清朗的读书声。
三人下了越野车,洛娜只带上燕斩,没有装上义体,这毕竟真是来登门造访。
庭院的门口挂着个木制牌扁“文和馆”,没有石狮子,但有两个红色的灯笼。
大门没有关,但也没有门卫、侍应之类的人员守着接待来客。
顾禾正想着是不是要上去敲敲门,还是找一下门铃在哪里……
“喂,有人吗?”洛娜扯起嗓子往里面大喊了一声,“我们是鹿七的朋友!”
“来了,来了!”里面的读书声未停,有人应道,脚步声随之响起,走得很快。
三人只见是一个少年走来,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不高不矮,长得偏瘦,身穿东土读书人常穿的布袍布裤,但身上挂满了各种饰品,而且似乎都是宗教饰品。
脖子挂着一串佛珠,又系着个十字架,还有一道黄纸灵符,还有招财的貔貅吊坠。
在他双手上也戴着些手链,有伏都教的草绳手链,有萨满教的兽骨手链,两条袍袖上绣有塔罗牌图案,以及其它杂七杂八的玩意儿,甚至还有低科族的标志。
少年的这个造型,让三人都怔了怔,这着实与他们认知中的读书人不太一样。
潘多拉怔住的原因在于,那布袍上还有末日族“全能者巴克”双手作展开状拥抱世界的标志,可她知道自己族人在地下室里面压根就不宣传这个。
顾禾心里愕然,妈耶,没走错路吧,文和馆不是个书斋之地吗。
不是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吗,这整得,全身都是怪力乱神。
“三位好,在下鹿九。”少年也在瞧着他们,也算俊朗的年少脸庞露起笑容,“鹿七师兄在城寨走动时打过电话回来,说会有贵宾来访,就是三位吧,请进请进!”
当下,顾禾拿出鹿七给的那张名片递上去,鹿九看了看,确定了下来。
魏夫子外出散步去了,就先由他来招待他们。
而他们自然不会一来就问虎威镖局的事儿,起码先混熟了,看看对方是否可信。
三人跟着这个少年进了文和馆的庭院,对方热情地给他们介绍起这个地方。
文和馆有待客议事的正堂,有几间宿舍,有藏书阁,有读书堂。
“那边是读书堂,大家都是夫子的门生。”鹿九说道。
三人路过地看了看,不进去打扰学子,只见里面摆有几排的桌椅,俨然是个小学院的模样,学生们正在读书,都是比鹿九年纪还要小的半大孩子。
鹿九说他们都不是超凡者,也就还没有鹿十。
“他们不全有超凡天赋,但教化育人,超凡天赋倒是其次。”鹿九悠悠地说。
这家伙年纪虽小,抛起书包来已经有鹿七的风范了。
只不过,师兄弟两人显然性情大不相同,鹿九走动时,满脖子的宗教饰品摆动,砰叮哐铛地响,在街狗里面都算特别的了,不知道他算不算街狗。
还是洛娜没忍住,“鹿九,你这到底信什么啊?”
“哦?”鹿九低头瞧瞧自己浑身的行当,“什么都信一点。”
“你这样心不诚吧。”洛娜好笑了,真是搞不懂,“就说那个十字架,天神教不是要求如果信天神就只能信天神吗,你这怎么回事?”
“我心诚的,满天神佛菩萨,谁知道哪个有哪个没有呢。”
鹿九说得坦然,说得振振有词,说得理直气壮:
“我把它们都挂身上,都试一试,今天敬奉这个,明天敬奉那个,看谁会保佑我,谁保佑,我就多信谁一点,谁不保佑了,我就扔掉。几位可能有所不知,这正是东土文化。”
“呃……”顾禾身着大大的东土二字运动服呢,不过想起来,好像还真有点道理。
他挠挠头,“但你不是读书人吗,子不语怪力乱神……”
他看着对方这一身神棍行头,还真有点怕被人做阿宝,等会鹿九要是说什么有神仙显灵,要凑钱搞事兼发达,那就大条了。
“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鹿九顿时接过话,一抛就一大串书包:“又曰,子不语怪力乱神,又曰,敬鬼神而远之。”
鹿九踱了两步,还在继续抛:“夏道尊命,事鬼敬神而远之。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后礼。周人尊礼尚施,事鬼敬神而远之。《礼记》
“‘尊礼尚施’者,谓尊重礼之往来之法,贵尚施惠之事也。《礼记正义》”
“……你到底在说什么?”洛娜听得头都大了,桂冠真成了紧箍圈,“别念了。”
她看看顾禾,他是东土人,他有读过点书,能听懂吧,解释一下?
只是顾禾眼睛转了转,说不出来,妈耶,这些之乎者也谁知道哦……
鹿九这才收住,年少的面容有点不好意思,为他们解释起来:
“也就是说,商人以神鬼为第一,牺牲生民的利益性命就为了事鬼神,这不好;
“周人也事鬼敬神,但这是一种尊礼尚施,搞祭祀是务实地为了取得现世利益,团结生民,使大家有礼有序地把日子过好,而不是妄求神鬼给予什么死后的、来世的福报,更不会牺牲生民去搞这种事情,是为敬而远之。”
“所以说,顾兄你误会了,我们论教学派传自周礼,孔圣一生都想复周礼以安天下。他不语怪力乱神非不信鬼神,是要生民不要沉迷于此道,更不要偏入巫祝邪教,否则就只会耽误事情,事鬼敬神就交给读书人去做正统的祭祀。
“教化家,就有带头为民祭祀之责,祭天,祭地,祭祖。
“我是教化家职业系,不过跟鹿七师兄不同,不是过化派,是祭化派。”
鹿九说着抬手抱拳朝着天空敬了敬,一脖子的宗教饰物哐哐响。
洛娜还是没怎么听懂,顾禾懂了个七八成,不由向这少年支唔道:“受教了……”
“不过是有点沉。”鹿九抓起脖子上的貔貅吊坠,取了下来放进衣袋。
“这个不要了,它没灵力,说好祭奉它,它会给我招财,结果昨天我才丢了钱,今天有朋自远方来,不破财乎?我想带你们出去吃一顿好的,哈哈。”
“你这也太实际了吧。”洛娜说,“草他妈的,我喜欢这样。”
顾禾这下真懂了,确实,这确实是东土文化。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鹿九又念了起来,“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诸侯危社稷,则变置。牺牲既成,粢盛既洁,祭祖以时,然而旱干水溢,则变置社稷。”
顾禾很熟最开始那句,但后面的就不怎么熟了……
“你能不能说白话?”洛娜面色又开始有点躁,“你这样真像是在进行精神攻击。”
“失礼了,下回注意。”鹿九端起面容,认真地又解释道:
“生民是最重要的,江山与神明第二,当权者最次。当权者危害江山社稷,就换掉;如果生民祭祀没问题,但神明不给力,那就把神明换掉,不信你了,滚!”
“那你说银行要不要换掉?”潘多拉忽然问道。
“早该滚了。”鹿九有着义愤,“不需要隐瞒,我们文和馆向来是这个态度。”
众人再看着鹿九那一脖子的宗教饰物,顿时感觉顺眼了很多。
相比鹿七的稳重,这个小九还真是年少气盛。
第四纪,论教学派主导的东土。
教化家职业系,过化派,武化派,祭化派。
“怎么你就说不出这些话来?”洛娜看了看顾禾,还穿一身东土运动服。
“呃,可能因为我身边的全是损友吧……”顾禾说道。
洛娜瞪着眼睛,重重地推了他的脑袋一下,“可真是委屈你了哈。”
鹿九正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是不是该讲讲“益者三友,损者三友”,潘多拉说道:“不用管他们,这跟我们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