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主签署的劳役令下来了?怎么可能?今年怎么会提前这么早?!”一直都对儿女们偷偷取巧卖乖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杰拉太太焦急地趟着田地里残留的雪水,深一脚浅一脚的疾走过来。
由于她的嗓门实在是称不上小的缘故,周围忙碌的村民们也听到了她脱口而出的话,一个两个的也不约而同扔了手里的活计,同样满脸紧张之色地趟水过来了。
他们很快就三五成群的把蕾罗妮等人围了个正着。
他们万分紧张的望着农事官罗宾先生,手上全是泥水的·在村子里颇有几分颜面的波利太太磕磕巴巴地说:“是啊,今年怎么会这么早呢?以前按惯例。不都到要等到一月底才开始服劳役令的嘛?”
“今年的情况有些特殊,”农事官罗宾先生没了在蕾罗妮等人面前的和颜悦色,神情变得冷峻严肃起来。“刚遏制不久的可怕黑死病又在北方爆发了,根据托里特管家打听得来的消息,最近的一例距离我们福特兰也就隔了两三个郡!”
“什、什么,又……又爆发了?!”已经不知不觉在杰拉家的田垄上围了二十多个村民的人群中齐齐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
“该不会我们又要倒霉的浪费一大上午的宝贵时光来替他们祈福吧?”一个充满躁怒和愤慨的声音从人群里瓮声瓮气地传了出来。
觉得自己权威被挑衅的罗宾先生闻听此言,顿时板着脸循声望去,想要找出说话的人是谁——却不想,大家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慌乱模样,根本就无法确定刚才那句话是从谁的嘴巴里发出来的。
“菲尔德领主大人觉得很有可能,这也是他打算提前举行春耕仪式的原因,”没找的人的罗宾先生正了正脸色,“因此,大家要时刻做好准备,等候我和菲力先生的安排。”
“……尊敬的罗宾先生,我们为那群北方佬整整祈福了两年半!才帮着他们把可怕的黑魔赶跑……他们怎么就又感染上了呢?是对女神不虔诚还是……”波利太太壮着胆子再度代表着所有村民开腔。
其他村民也纷纷响应附和。
这才过了几年啊,他们怎么就又闹腾上了呢?!
还让不让他们这些生活靠耕种土地勉强糊口的小自由农活了?!
“北方佬虔诚不虔诚我不知道,但到了该要进行祈福仪式的时候,我们谁也躲不过——除非你们想被驱逐出故乡,亦或者挨鞭子或罚上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储蓄?”罗宾先生的话堪称一针见血。
以波利、杰拉两位太太为首的村民们尽皆露出了一副如丧考妣的神情。
“总之大家要时刻做好准备,等候着我和菲力先生的安排吧。”罗宾先生又耐着性子强调了一句。
大家有气无力的应和了一声,颓废不已地作鸟兽散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没忘记和蕾罗妮几人行礼告别。
临别时,蕾罗妮还隐约听到几个村民在用异常恼火愤慨的声音说:那群该死的北方佬肯定是被伟大的赫蒂尔斯女神冕下诅咒了!要不是怎么没过两年又死灰复燃,没或两年又死灰复燃!女神在上,我本来决定今年好好努力一把,也申请开几亩荒地出来给儿子娶老婆,现在什么都落空了!可能连填饱肚子的口粮都赚不回来!
村民们的抱怨让蕾罗妮心生感触,很清楚在这个世界春耕和秋耕有多重要的她实在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大家把宝贵的农忙时间浪费在于事无补的祈祷上。
可是她人微言轻,又想得出什么可行的好办法出来阻止呢。
蕾罗妮盯着脚下的土地,蛾眉紧锁着陷入沉思。
“蕾罗妮小姐……蕾罗妮小姐……”把所有村民尽皆打发的罗宾先生把注意力重现调转回蕾罗妮身上,就发现她已经两眼放空的不知道神游到什么地方去了。
蕾罗妮被罗宾先生这两声唤醒了如脱缰野马般不知道奔往了何方的神智。
只见她眨巴了两下漂亮的祖母绿大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罗宾先生道:“村子里除草一直都是靠人工来完成嘛?”
“当然是用人工,蕾罗妮小姐,除了人工难道还能用别的吗?您可千万别说牛和马,那种大家伙可没办法帮助我们除草,也吃不了那么多。”罗宾先生有些不解地点点头,不知道他们的小圣女怎么会心血来潮的问起了这个,想了想,他又下意识的补充了句,“这次领主大人派发下来的服役内容也是除草施肥养地一类,毕竟我们的时间很可能十分的不够,需要争分夺秒。”
“如果我们能想出个什么好办法一劳永逸的把田地里的杂草全除了,是不是就能减轻大家的负担了?”蕾罗妮一脸认真的问罗宾先生。
罗宾先生却对蕾罗妮的异想天开有些傻眼。
“蕾罗妮小姐,田地里的杂草没那么好除的,您刚才说的除草剂,从前也有农学的人专门研究过,但后果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几士亩肥沃沃的熟田都被那所谓的除草剂给毁了,听说那一大块地到现在都没有恢复元气,上面不管种什么都没指望。”
“他们不行不代表我们也不行啊。”蕾罗妮可是知道在她原本的世界,不论是稻田还是麦田都会用除草剂的,还专门研究出了好些套得用的方案。
“蕾罗妮小姐的意思是?”罗宾先生还是有些没听懂。
“术业有专攻,奥兰多哥哥,我们先把今天的惩罚任务完成了就回去找雷蒙德先生,我找他有很重要的事情。”因为八字还没一撇的缘故,蕾罗妮并没有满足罗宾先生的好奇心,而是热情十足的和他告了别,就把所有精力都投注在他们今天要完成的惩罚任务上了。
蕾罗妮和奥兰多累得浑身酸软,连胳膊腿都在不停地打颤后,才从田地里走出来,在杰克和过了送午餐和清水的双胞胎女仆的护送下回了牧师宅。
——早在惩罚任务开始前,赖特牧师就亲自下令不允许双胞胎女仆违背他的命令,擅自出手帮助蕾罗妮和奥兰多两人。
奥兰多也是从小干活干到大的,少年人的恢复力又极强,在浴室里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温度刚刚好的热水澡就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蕾罗妮这辈子却是真真切切的活成了娇小姐,一点对其他小孩简直就是塞牙缝的活计也把她累了个够呛,在双胞胎帮她洗澡的时候,不住的像头小乳猪一样哼唧哼唧的,让人瞧了就忍不住想要咬上那么几口的肉爪子上也长了好几个水泡,双胞胎帮她洗澡的时候,无意碰到,她都要胆战心惊的尖叫两声,“疼、疼、疼疼疼!”
等到洗完澡后用的晚餐,都是双胞胎心疼地一口一口用勺子喂的。
“大人也真的是太狠心了,您这么小年纪就让他逼着去田地里干农活……瞧这一手水泡的,看得人都头皮发麻!”乔莉小心翼翼的捧握着蕾罗妮的两只小肥爪,一面在嘴里不住抱怨,一面战战兢兢的看姐姐乔安给她家小主人挑水泡。
每挑破一个她就要紧张的打一个寒噤,颇有几分疼在你身痛在我心的味道。
“只有这样我才会对自己犯下的错误印象深刻,教父他也是在变相的教导我呢。”蕾罗妮对这一点看得很开,她知道无论如何,赖特牧师只会对她好,而不是伤害她。
“不管你的嘴上的说的话再好听再悦耳,明天一大早你也依然要继续去你妈妈那里干活,没得商量。”赖特牧师板着脸出现在餐厅门口。
蕾罗妮一点都不怕他,欢天喜地的就扑过去了。
“我没打算耍赖说明天不去了,教父,您快看看我的手……嘤嘤嘤,长出了好几个水泡泡,乔安刚才给我挑的时候可疼了,跟针扎一样!”
“可不就是在针扎嘛,”赖特牧师的眼神有些心疼,“上药了吗?”
这话问的是乔安。
乔安对赖特牧师恭敬的说用了最好的鱼油膏。
赖特牧师顿时满意了,让乔安盯着蕾罗妮每天涂,“女孩子的一双手要从小就仔细呵护,粗了或长了茧子可就不好看了。”
在他们说闲话的时候,雷蒙德巫医从赖特牧师特地给他开辟出来的实验室里走出来了。
蕾罗妮眸子一亮,赶紧把奥兰多拖过去了,推到他面前,然后眼巴巴的瞅着他。
雷蒙德巫医啼笑皆非的给奥兰多检查,“半点事情都没有,伤口的痂壳也没有扯裂。”
蕾罗妮闻言这才长松了口气,“我就怕他卖死力气,又把个伤口给挣裂了!”当初雷蒙德巫医可是在奥兰多胳膊上挖了一小块肉下来了,看得就让人觉得瘆得慌。
既然奥兰多没事,蕾罗妮又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杰拉先生。再过两天又到杰拉先生的例行检查日子了,蕾罗妮心里很有些烦闷,真的很怕杰拉先生真的就这样永远的长睡不醒了。
赖特牧师对蕾罗妮的了解简直比她本人还要透彻。
他虽然有些嫉妒教女对她生父的看重和不离不弃,但也很欣慰她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孝心,不待蕾罗妮询问,他就主动向雷蒙德巫医提及了杰拉先生的事情,问他又想出了什么有用的方法没有。
“大脑上的毛病哪里是那么容易治好的,”雷蒙德巫医知道蕾罗妮有多在乎她的父亲杰拉先生,皱着眉头,语气颇为直白地说:“就是眼下这情况也不过是勉力维持,坦白说,以后会怎样我心里都没底。”
蕾罗妮被他说的后背都寒飕飕的,她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只知道眼泪汪汪的瞅着雷蒙德巫医,把他当做自己全部的希望。
“过两天我再抽个时间,去给你父亲检查一下,”雷蒙德巫医能够理解蕾罗妮此刻的担忧,语气温和了些许,“说不定情况会有所好转也不一定呢。”
蕾罗妮接过奥兰多递来的手帕擦了擦眼泪,“先生,一切就都拜托您了。”
雷蒙德巫医一脸严肃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