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罗妮挽着赖特牧师的胳膊亲亲热热的走在去往村外的大路上。
看到他们的村民虽然还有些愁眉苦脸,但在看到他们教父女俩个的时候,还是会情不自禁的朝着他们露出欢喜的微笑,毕恭毕敬地向他们行礼。
这样的大家让蕾罗妮心里很不好受,同时原本的决心又坚定了几分。
“这些天在雷蒙德大人那里一定吃够了苦头吧,你瞧着小脸蛋儿都比以前瘦得多了。”赖特牧师最心疼的就是自己的小教女,哪怕她平日里有零星半点的萎靡之色,他都担心的不得了。
“也只有您会张口闭口的总是说我瘦了、瘦得多了。”蕾罗妮脸上是满满的无奈之色,眼底的笑容却并没有因为嘴上的抱怨而减少半分。
如今气色红润面有光泽的她和村子里那些节衣缩食的小姑娘比较起来简直就像是活在两个截然不同世界的人,这段时间,她虽然因为给雷蒙德巫医打下手的缘故疲累了些,但也还真没到‘瘦了很多很多’的地步。
“你们这些小年轻哪里会懂得照顾自己的身体,”赖特牧师拍了拍蕾罗妮挽着他胳膊上的手背,“教父说瘦了就是瘦了,得赶紧养回来才行。”
知道自己绝对拗不过教父的蕾罗妮只能顺着他的语气表示一定会很快把身体重新养得圆润起来。
赖特牧师这才满意的和蕾罗妮说起来其他的家常话。
这些天因为雷蒙德巫医的缘故,他们教父女俩个也很长时间没有谈心了,赖特牧师有很多话想和蕾罗妮说,蕾罗妮同样如此。
说着说着,他们就远离了人群,来到村外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
这儿安静极了。
只有从不远处森林里偶尔传出的鸟叫声和潺潺河水声让静谧广袤的空间里平添了几分生机。
“干涸的小莫顿河好不容易又有了河水在里面流淌……只可惜,这水里有剧毒,不但不能饮用连想要换作他途都没什么指望。”站在河流边,赖特牧师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惋惜之色,“也不知道雷蒙德大人什么时候才能够把解毒剂研究出来……唉……错过秋耕,明年大家可都要受苦了。”赖特牧师这些年因为教女的关系和小莫顿村的村民可谓是进入了久长的蜜月期,虽然因为以前村民们凌逼教女的行径有些不快,但是归根究底的,对这些人还是比没有教女之前多了些许真心。
“……我今天找您出来说话,就是为了这件事。”蕾罗妮踌躇了片刻,“教父,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跟在雷蒙德老师身边,希望能成功的辅助他完成对霉雨解毒剂的研究……但是很遗憾……即便我们废寝忘食的努力了这么久,依然毫无进展……不仅如此,我们甚至还得出了一个异常可怕的结论,”蕾罗妮语气顿了一顿,在赖特牧师凝神屏息听过来之际,表情格外凝重地说道:“那些把雨水染成绿色的诡谲毒素……它们并不会因为时间的推移而被大自然慢慢分解消除掉……相反,它们只会随着时间的酝酿让毒素频频进化到一个让人谈之色变的地步。到时候,人们倘若不小心沾染上一点,只怕当场就会毙命!”
“蕾妮,你确定你没有和你的老教父开玩笑?那些霉雨中的毒素难道真的……”赖特牧师瞳孔骤缩的看着自己的教女,几乎是抱着侥幸心理的再三确认。
蕾罗妮满脸沉重的一再点头。
赖特牧师表情静默了。
良久,他才用嘶哑的声音问:“有关这个结论,你和雷蒙德大人还和别的人说过嘛?”
“雷蒙德老师知道事关重大,并没有说给其他人听,他也叮嘱我不能告诉除您以外的人,免得引起更大的恐慌。”蕾罗妮赶忙宽自家教父的心,她知道这个消息要是传出去会造成多么可怕的后果。
“……据我所知,这段时间不论是我们布莱曼领,还是别的地方,就没有下过一场正常点的雨……如果这霉雨中的毒素在落了地后还会持续不断的进化……我们以后的生活还有什么指望?”哪怕是已经年过半百但依然雄心勃勃的赖特牧师头一次尝到了颓废沮丧的滋味,“别的不说,现如今赫蒂尔斯大陆没被污染的土地还有多少?我们以后又该怎样才能活下去?”
“别的地方的人怎么活下去我不知道,但是我们……”蕾罗妮咬住下嘴唇,“却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蕾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赖特牧师近乎错愕地停下脚步,扭头望向神情有些复杂的教女。
“教父,我的意思是……我们还是有希望的。”蕾罗妮环视了片刻四周,在确认周遭确实空无一人后,一把捉住自己教父的胳膊,脚下微微一跺——两人依然大眼瞪小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咦?”蕾罗妮的表情止不住的就是一呆。
“蕾妮?”赖特牧师狐疑地看着自己教女。
“这是怎么回事?我上次偷偷把两个孩子给抱到里面去都顺当得很呀,怎么现在就不灵了呢?”蕾罗妮自言自语地说,眉头皱得能打结。
“蕾妮,你没头没尾的到底在说些什么呀?教父都快被你给弄糊涂了。”赖特牧师完全不明白自己教女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
蕾罗妮拽了拽自己的黑鬈发,苦着一张脸说:“教父,有件事我一直都没有和您说,您还记得前段时间发生的那场地震吗?”
赖特牧师表情严肃地点点头,“当然记得,要不是你舍命相救,你的老教父说不定这时候已经蒙主宠召了。”
“那您肯定也记得我突然失踪又离奇出现的事情吧。”蕾罗妮循循善诱。
赖特牧师下意识地点点头,“当然记得,本来我和沃尔森他们还惦念着问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只不过后来被……你身体里那位殿下的突然显圣惊吓到了,才把这事情给忘了个精光——怎么,这和你刚才说的‘希望’有什么关联吗?”赖特牧师是个聪明又敏锐的人,很快就从中觉察到了些许猫腻。
蕾罗妮重重点头,既然她已经决定要把自己的随身半位面贡献出来给大家种植自然就不会遮遮掩掩的摆出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
“教父,当时你们以为我失踪了,其实并不是,我没有失踪,而是找到了我上一世就一直随身携带的一处宝地。”蕾罗妮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开始对着她的老教父施展炉火纯青的忽悠神功。
“宝地?难道就是……就是你身体的那位殿下曾经说过的那方能够把表现的最优秀以及最得我心的凡人带进女神神国里的‘私人属地’吗?”赖特牧师的眼睛突然变得闪闪发亮。
蕾罗妮一本正经的把头点成了小鸡啄米。
赖特牧师举一反三,“教父的乖蕾妮,你可千万别告诉你饱受惊吓的老教父……布特太太她现在就在……”
“是的,她现在就藏身于我的私人属地中。”蕾罗妮再次点头。心里却默默地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并没有把她唤醒,因为我根本就不确定她希不希望我打扰她以及……如果她找我要她丈夫和儿子的灵魂我又该去哪里找。
“伟大的赫蒂尔斯女神在上……”已经很久没说这话的赖特牧师双腿有些发软——如果蕾罗妮没有眼疾手快扶住他的话——的险些就这样一屁股坐倒在地。
“你刚才是想把我带到那个神奇的宝地里去吗?那儿有着足够的土地给村民们耕作,所以你才说我们并不是毫无希望生存下去?”赖特牧师语速极快的继续问自己的教女,眼睛里的光已经灼亮的让人都没办法与他对视了。
蕾罗妮脸上露出一个苦笑,“原本我确实是这样打算的,不过……刚刚我才发现,事情恐怕没有我先前所以为的那样简单……”蕾罗妮把她能够把小侄子小侄女带进空间却没办法把自己的老教父带进空间里的事情说给赖特牧师听。“这真的是太奇怪了,明明都是人怎么就突然变得不能进了呢?!”
“我的孩子,应该是你还没有找到真正的使用方法吧。”赖特牧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变得格外的难看,不过这样的难看很快就从他的脸上消失了,“不论是伟大的女神还是你身体里的那位殿下都信誓旦旦的说你能够给村子里带来福佑还能让表现优秀、深得你心的人进入那片神奇的世界,那么……只要你耐心仔细的去寻找,总能找到机会的。”
蕾罗妮心头猛地一咯噔,面上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认真说:“那我回去就认真琢磨看看。”
达成共识的教父女俩不再留在河边吹有些凉意的冷风,掉头往村子里走去。
因为只请了半天假的缘故,蕾罗妮在途经杰弗里宅的时候就与自己的教父道别了。在临道别前,她很认真的叮嘱自己的教父千万不要着急,她一定会努力想办法,早点把大家都带到她的那片私人土地里去。相信只要大家都能够成功进去,那么他们村子里就再不会有干渴之苦、饥馑之忧了!
赖特牧师闻听此言,自然脸上满满的都是鼓励之色,不过他也没忘记叮嘱蕾罗妮注意身体,千万别为了早日帮助到大家而把自己的身体给拖垮了!
“对你的老教父而言,再没有什么比他的心肝宝贝更重要了!你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呀!”赖特牧师说起煽情的话来老脸都不带红一下的。
蕾罗妮满脸感激的表示她一定会照顾好自己后,就和她的教父分开了。
他们一个掉头往背后的房子里走,一个沿着大路去牧师宅。
两人面对面的时候表情还都可以称得上一句正常,但真的到了背对彼此的时候,这教父女俩个的脸色几乎齐刷刷的垮了下来,尤其是赖特牧师,他神色阴沉的只差没拧出水来!
“这次是真的死定了!”蕾罗妮在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后,迫不及待的闪身把自己扔进了空间里——这一回,她十分顺当的就进来了!正好摔在空间里那土腥味颇为浓重的肥沃黑土地上。“什么给全村带来福佑,什么让表现优秀、深得我心的人进入那片神奇的世界……那完全就是我脑子一热,嘴巴没把门的随口忽悠出来的呀……现在好了!我该怎么把这个弥天大谎给重新圆回来呢……”蕾罗妮焦急地抓耳挠腮,“这空间也是真气人,怎么就准两个小婴儿进来!小婴儿进来又有什么用呢!他们又不能帮着干活!那么大的一片土地,让我自己去种……噢噢噢!不知道是真的存在还是以讹传讹出来的伟大赫蒂尔斯女神……您干脆直接把我给收走了吧!”蕾罗妮继续在空间里滚来滚去的哀嚎!
这么一大片土地,就凭她一个人一双手,要种到哪个猴子年马子月去?不仅如此,她还不能用所谓的精神力来种田,因为只要多用了那么一点点……她的头和太阳穴先是会变得隐隐作痛,再过一会儿,就会变本加厉得彷佛有锤子在一锤一锤的狠凿似的,难受的她几乎整个人都要崩溃掉。
“怎么就不能进来呢?明明大哥和二哥的孩子都能够进来啊,明明都是人啊……”
伤脑筋的蕾罗妮继续在肥沃的黑土地上滚来滚去,心里的小人儿更是宽面条泪的恨不得直挠墙。
“我们之所以没办法进入那处神奇的地方……我怀疑,很可能是因为我们与蕾妮即便相处的时日再长、感情再深厚,也逃不过‘亲疏有别’这几个词!”回到牧师宅以最快的速度找来沃尔森先生的赖特牧师神情很是烦躁和阴郁的和沃尔森先生这样说道。
沃尔森先生若有所思地捏着下巴,“先生的意思是……蕾妮小姐的那块神奇宝地只有跟她有亲缘关系的人才能够进去?”
“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别的解释呢?”赖特牧师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他五脏六腑里彷佛有一团炙火在熊熊燃烧,热烫得他喉咙都变得干渴起来。“蕾妮毕竟已经洗去了上辈子的所有记忆转世,不再是从前的她……”赖特牧师满脸无奈的叹口气,“上辈子的蕾妮身为女神身边做贴身的从神之一,在下界转世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而特意在进出那片神奇土地的资格上设下限制,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那我们就只有放弃蕾妮小姐的那个神奇宝地了吗?”沃尔森先生揉着眉心,“先生,如果我们能够进去的话……对我们所谋求的……会有很大帮助的!”
“对于这一点我又何尝不清楚,但现在的蕾妮根本就没办法把我们弄进!”赖特牧师苦笑一声,“我就不明白……像蕾妮这样的乖孩子怎么就没能托生在我的膝下……如果我是她的亲生父亲……”
沃尔森先生知道他的恩主大人一直都对那位幸运的杰拉先生抱持着很深的嫉恨和厌憎心理,如今见他这般沮丧难过,心里也不好受,只能想方设法的劝慰他,“蕾罗妮殿下会选择托生在杰拉家必然有着她自己的考量,您能够在她转世后抓紧时机成为她转世后最在意的长辈已经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了。”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知足了对吗?沃尔森?”赖特牧师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恼羞成怒的味道。
沃尔森先生举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您可千万别误会我,我的好大人,我的意思是……蕾妮小姐的父亲是杰拉先生这未必是一件坏事……毕竟,不是谁都像杰拉先生一样……咳咳,那么容易被我们轻易掌控的。”毕竟以蕾罗妮小姐的能力和声望,太容易助涨人的野心和欲·望了。
“他也就这一点还能入我的眼,”赖特牧师眼底闪过嘲弄,“说句刻薄的话,他连他的太太都不如,杰拉太太都比他要聪明敏感的多。”要不然也不会发现他早些年做下的隐蔽的暗手,甚至鼓起勇气不着痕迹的通过几句漫无边际的隐晦‘交流’而和他达成共识。
“先生,站在我们的立场上,我很高兴他只是个空有野心却没实力的傻瓜蠢货。毕竟,这样的他对我们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不是吗?”沃尔森先生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这些年他与蕾罗妮小姐之间的关系也可以称得上不错,实在是不愿意手上沾血的再对她的父亲痛下杀手,再说了……纸包不住火,他可不想在呕心沥血、殚精竭虑把那位殿下成功推上神坛后,那位殿下知道了他们曾经做过的龌龊事,于盛怒之下对他们卸磨杀驴,直接抹杀掉他们的一切努力和功勋!那是同样野心勃勃的沃尔森先生所不能容忍的!
“你说的很对,亲爱的沃尔森,”赖特牧师脸上的表情彻底变得缓和了。他沉吟片刻,“等会让执事去一趟杰弗里宅把蕾妮叫过来吧,她现在恐怕正在为我们为什么进不去她那个神奇宝地而苦恼,我们很该再做一回值得信赖又温柔贴心的好长辈了。”
赖特牧师心情大好的出言拍板道。
当晚,整个人都看着有些蔫耷耷的蕾罗妮在两个贴身女仆的陪伴下回到了牧师宅。
“亲爱的蕾妮,这些天你瞧瞧你都忙成了什么样子,不但人瘦了,自己的家都当旅馆一样随便敷衍了。”已经拉开椅子准备用餐的沃尔森先生半开玩笑地冲着蕾罗妮抱怨,“这段时间你教父可想你想得够呛,想去找你,又怕打扰到你,一直都躲在家里郁郁寡欢、闷闷不乐的就盼着你能够早点回家里来。”
“亲爱的沃尔森,我什么时候郁郁寡欢、闷闷不乐了,”赖特牧师隐晦地抛给沃尔森先生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用分外不赞同地语气‘斥责’道:“蕾妮那是在做正事,我就是再想她,也不能拖她后腿啊。”
蕾罗妮闻言当然是迭声告饶的为自己这段时间对长辈们的怠慢表示道歉。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米尼太太精心烹调的各种美食被女仆们鱼贯端了进来。
赖特牧师还满脸歉疚地说:“因为霉雨的缘故,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了,要是实在是入不了口也没关系,等教父踅摸到好的,再把你叫回来打牙祭。”在说这话的时候,赖特牧师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疼惜和歉意。
“教父您这话说得我可更加的无地自容了,”蕾罗妮舀了口盘子里唯一的一小块煎蛋,“这对我来说已经是非常棒的晚餐了。”比方说,现在整个小莫顿村,除了她还能吃到鸡蛋外,还有谁能够享受到这已经堪称‘可遇不可求’的美味呢。
赖特牧师殷勤地让站在蕾罗妮身后侍候的乔安和乔莉两姐妹给蕾罗妮舀熏肉豆子汤,“用面包沾汤吃,现在面包的味道也不正宗了,不算是煎炸还是烧烤着吃,都有一股避免不了的潮味,让人都有些下不了口。”
“下不了口,总比根本就没得吃好啊。”蕾罗妮上次去阿普丽尔庄园的时候,就听鲁米娜夫人告诉她,一些比他们这儿还要偏僻的地方已经靠吃一种奇怪的土维生了。更可怕的是那种土吃了以后根本就排泄不出来,最后只有活活胀死一条绝路可走——刚知道的蕾罗妮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就想到了上辈子在书中看到的观音土,她惊吓的整个人都变成了惊弓之鸟,不寒而栗极了。
这也是她下定决心要把空间贡献出来与大家共享的原因所在——只可惜,她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她在乎的这些人却没有办法和她一起进到里面去!这可真的是一件很让人头疼的事情呀。
用完晚餐后,赖特牧师带着蕾罗妮和沃尔森先生一起去了小书房里。
到了小书房里,赖特牧师第一个做的,就是郑重向蕾罗妮道歉,说他在不经过蕾罗妮允许的情况下把蕾罗妮的那个宝地告诉了沃尔森先生,他感到十分的不好意思。
蕾罗妮对此却看得很开,“教父,您根本就不需要和我道歉,就是您不说,总有一天沃尔森先生他也会知道的。”毕竟她早已经决定要把空间共享出来给大家救命了。“不知道您和沃尔森先生今晚特地把我从教母家里叫过来是为的什么原因,您可千万别告诉我,这半下午的时间不到,您就已经把我们心中的疑惑给解开了。”